夏迟没有理会对方的叫嚷,他站在一旁,静静的盯了对方半晌,突然嗤笑一声,“原来是你啊。”
青年尾调的余韵中似乎蕴藏着了然的情绪,宋先生脖子不自觉的瑟缩了下,“你,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认识你?今年年初,是你吧。”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大声叫嚷着,“我不明白你在瞎说什么。你的员工打了我,我有理由要求赔偿!”
“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不巧的是,被你侵犯的男人是一个画家,他画出了你的脸。更不巧的是,我见过那张画。”夏迟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叫嚣,他声音低沉,语调不疾不徐,却带着能将男人逼疯的力量,“身为朋友,我认为我有必要为他做点什么。”
看着宋先生被两个黑衣大汉打晕架走,苏未的身体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的远离,冰冷的手脚迟来的开始回暖。他看着这一地狼藉,名为难过和后悔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来,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终于明白了夏迟那句话的意思。
苏未推开Paul,他默默走到了夏迟身边,“夏老板……对不起……”
简短的道歉丝毫不能减轻心中的负罪感,苏未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夏迟对此没有丝毫回应,苏未垂下头,他将此刻的沉默也归咎成自己的过错,只能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夏迟终于有了反应,他偏过头看着一脸懊恼的苏未,伸手点了点对方的肩膀,看似轻轻的两下却让人感觉到了钝钝的疼痛,“而且你就算该道歉,也不是对我。”
苏未明白对方的意思,都是因为自己的大意和不设防,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他咬住了唇,深深躬下身子,声音发闷,“……这段时间多谢您们的照顾。今天,今天的损失我都会承担。”
“你这是要炒了我?”夏迟笑了一声,他的鞋底碾过地上的玻璃碴,“行啊。我脚底下这瓶人头马,5430,零头给你抹了,算5000吧。”
苏未:“我……”
夏迟打断对方,“不接受分期。”
苏未:“……”
看着对方一脸盘算的纠结模样,夏迟靠在柜台上,“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他话说了一半便吊在半空,等苏未看过来后才懒洋洋的抛出下半句,“来给我打工还债,愿意吗?”
夏迟的酒吧在这一片算是规矩又‘干净’的,更何况员工福利多,待遇好,薪水也十分可观。说实话,苏未心里是有些舍不得的。听见夏迟的话,他眼睛一亮,但很快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给夏迟造成了这样的一个麻烦,他怎么还好意思留下。
“一个大男人,小心思怎么那么多。”夏迟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收起你那些可笑的想法。你要记住,现在这里是你的地盘,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正当防卫’。 ”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要一次结清还是打工还债?”
苏未终于老实了,他吭哧吭哧说了一声,“打工还债。”
“这不就完了。”夏迟拍了下手掌,“行了,你把这里打扫干净就走吧,回去收拾好你那些情绪。明晚准时过来。”
苏未了答应一声,听起来情绪依旧不高。夏迟收回离开的脚步,他走向苏未,单手挑起少年尖瘦的下巴,注视着对方带有碎光的氤氲眼眸。他缓缓开口,像一个独裁者,语调霸道却又理所应当,“我是老板,你是不是该听我的话?”
“我恕你无罪。”
苏未正式在这里上班了,当然,除了一个‘正式’的名头,他所做的一切与之前并无差别。
他攥着刚刚领到的工资,找到了夏迟,他正在不远处玩电脑——是简单的扫雷,从刚才开始,空旷的酒吧里就想起了炸雷的砰砰声。苏未站在对方身后不敢出声,倒是夏迟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他问道,“有事?”
“那个,夏老板。我能不能请我室友们过来玩?”似乎是怕夏迟不答应,苏未又急急补充,“他们都挺规矩的,不会惹事…… ”
其实苏未不跟夏迟知会也无所谓,每夜出入酒吧的人那么多,谁有空关心你们彼此间的关系。但苏未觉得这里毕竟是夏迟的地盘,他想要做什么事情,必须获得‘主人’的准许后才能做的心安。
“Of course,”夏迟无所谓的笑了一声,“is entirely your choice.”他毫无章法的点着鼠标,不一会就听到了炸雷的响声,又输了。
他终于丢开了鼠标,“小苏啊。”
苏未:“啊?”
夏迟将手肘立在桌面上,他撑着下巴,歪头看着苏未,“打个商量,咱能不能换个称呼?每次你一喊我,我都觉得我老了十岁。”
夏迟没等来苏未的回应,他也不急,耐心的等着。这个孩子好玩的很,明明跟小陈他们处的不错,插科打诨也是信手拈来,偏偏对上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战战兢兢的,让夏迟想起了上学时那些对着他抖着声音说‘你怎么可以上课吃东西’的乖宝宝们。
“……”苏未沉默了一下,磕磕巴巴的学着店里其他人,对着眼前的男人试探的叫了一声“迟……迟哥?”
达到目的。夏迟比了个ok的手势,又回过头玩别的游戏去了。
苏未的社会经验还不足以让他摸准他这位老板的脾气。除去上次的事情,他没有再看过夏迟冷脸的样子,笑容好像已经在他脸上生根发芽。他每天好像都泡在这间酒吧里,不管苏未何时过来,都能看见男人坐在高脚凳上抽烟的身影。
除去在酒吧的这段时间,他会去做什么呢……
Paul的喊声打断了苏未的思绪,“小苏,过来把杯子摆好。”
“来了!”
有了夏迟的准许,苏未也大方的邀请钟诚他们来这个地方玩一玩,算是宿舍的第一次聚会。钟诚是他们宿舍年龄最大的,也是宿舍长。他们宿舍一共有四个人,按年龄的顺序排下来,老二叫做谢嘉言,是本地人。老三叫丁鹏飞,一听口音就知道是东北那边的。至于苏未,他年龄最小,在宿舍排第四。谢嘉言和丁鹏飞都是那种活泼且跳脱的性格,与成熟稳健的钟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未不是一个爱玩的人,如果要选择的话,他更愿意与钟诚在一起。所以在宿舍中,他与钟诚的关系更近一些。
钟诚他们来的时段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他被谢嘉言和丁鹏飞架着,从大门走进来。他似乎不太能适应这个地方,眉头一直是簇起的。
苏未的视线再一次貌似不经意的划过门前,接着他眼睛一亮,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手招呼道,“钟诚!谢嘉言!这边!”
“哇,老四你在这打工啊。”谢嘉言挤到柜台前坐下,一双眼四处看着,啧啧有声,“好酷啊!”
“要喝点什么吗,我请你们。”
“这多不好意思,”丁鹏飞嘴上说着,手却拿过一旁的立牌看了起来。谢嘉言和丁鹏飞都点了单,只剩钟诚一人还坐着没动。苏未将另外两人点的酒倒好,他瞄了钟诚一眼,用力捏住了自己的衣角,“老大,要不要试试我调的酒?”
“你咋不早说你还会调酒,不公平啊老四!”钟诚还没说话,丁鹏飞先叫唤起来。苏未脸上有点发红,还好这里面灯光昏暗,没人看的出来,他笑道,“我这不也是刚学会吗,先拿老大当小白鼠,看看好不好喝。”
钟诚闻言,点头答应,“行啊。”
夏迟就坐在柜台另一头,现在全场气氛正嗨,舞池里群魔乱舞。柜台这边倒清净不少,他侧身坐在高脚凳上,应付了上来搭讪的男男女女,和Paul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余光瞥见苏未拿起了调酒壶,他挑眉看向paul,“你还教他调酒了?”
“你把他安排到这,不就是让我教他吗?”Paul一脸无辜。
Paul是夏迟当年重金请过来的调酒师,得过至高荣誉又有实力的人鲜少有不心高气傲的。Paul的脾气夏迟知道,听见对方又把问题抛了回来,他笑了一声,“你倒是喜欢他。”
“小孩挺乖的,没事就教了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