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亦或者不敢深想。在关上门后看着猫眼,等陈锋下楼以后又站到窗边,掩耳盗铃般关上灯,不敢让暗中的身影被陈锋发现。
这样的行为幼稚又可笑,我以前总说陈锋幼稚,其实我也一样。区别在于他不会掩藏,而我已经习惯性把冷静装在脸上。
我一直都很在乎,在乎得几乎要忍不住,只是我无法在陈锋的面前表现出这份在乎。
如果第一次犯错还可以欺骗自己只是鬼迷心窍,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相同的借口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我不想一错再错,不能直到现在,还残忍的给他太多希望。
这件事情我没有和蒋秋时提起。没有必要,也开不了口。他重新教回高一,工作不像之前那么忙,周末有空就会陪我一起出去。
新闻前几日报道说九月十号的晚上会有流星雨。赵泉在耳边念叨了一整天和女朋友的约会计划,我回去后也不由自主地和蒋秋时聊起了几句。他安静听完,垂下眼看起来在思索些什么,而后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
“要一去看看吗?”
我还愣愣地问他:“看什么?”
“流星雨,”蒋秋时抿唇笑了,“你想去看吗?应该会很壮观。”
我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有真正想过切实的行动。可在蒋秋时柔软的眼底与话语中莫名滋生出一股蠢蠢欲动。这个行程定下的匆忙,但丝毫不减当晚的期待。蒋秋时驱车开到半山腰,应该是提前做过功课,没过几分钟就找到一处几乎能俯瞰整座燕城的好位置。
晚上九点,万籁俱寂。
树林里时不时传来一声鸟叫,都在夜空下稍显虚无。我靠在车边,心跳逐渐平静,与略过的风融为一体,忍不住放松下疲倦的身心,沉浸在少有的远离城市中心的安宁。
蒋秋时挨得很近,温度顺着碰到的手肘若有若无传递。他望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繁华的夜景,那些迷蒙的光一帧帧投射镜片,忽然用平淡的声音说:“今天是我生日。”
我怔了几秒,也许足足有半分钟,转过头,看向蒋秋时隐藏在光影中的侧脸,“什么?”
他不明显地牵动起唇角,依然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平常的事实:“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直起身,脑子一下子有些混乱,不清楚这个惊喜为什么会突然砸在身上,“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蒋秋时对我淡淡一笑,“现在不就是礼物吗?”
“现在......”
我哑然失笑,刚准备说些什么,蒋秋时轻抬食指,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一簇光忽的划破沉压的夜空,如一柄锋利的剑开辟出前路。随之而来越来越多的寒光一束束飞过天穹,照亮了半片夜空,一瞬间擦亮如白昼。
如此近的距离,仿佛一抬手就能触碰到天际。
我望着壮观的流星,失神过后才想起可以许愿。但是闭上眼却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能期许的愿景。
从第一颗到落幕,短短十分钟的时间,我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是很美。”蒋秋时望向我,无声地笑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片刻后才想到,“你刚才有许愿吗?今天是你的生日,愿望肯定会灵验。”
蒋秋时说:“许了,不过这个愿望可能没有办法实现。”
“总不会是什么很不切实际的愿望吧?”我忍不住笑道,“比如出门捡到彩票,一查中了五百万之类的。”
蒋秋时忍俊不禁,但他笑起来时也很是克制。弯了弯唇,眼尾荡漾着内敛的笑意,摇头说:“比这个还要不切实际。”
我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印象里蒋秋时似乎从来都是一副淡然处世的模样。没想到在许愿时也会像寻常人一样,做出有些幼稚的白日梦。
“肯定会实现的,”想归想,但我还是这样说,“今天你生日,你最大,我都没有陪你吃蛋糕,回去的路上要不要买一个?不过蛋糕店是不是都关门了。”
我边说边拿出手机准备查查,一直安静的蒋秋时忽然叫出我的名字:“林曜。”
他的嗓音总是平淡的恰到好处,如秋水潺潺流淌进心里。我抬起头,蒋秋时垂下眼,轻轻压上我的唇,交换了一个夹杂着晚风的吻。
“不用蛋糕,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望着我,眼底的光有一刻比刚才的流星还要摇曳生辉,摄取我的全部心神。
“我不习惯过生日,这次有你陪在身边就够了。”
他从不会刻意准备惊喜,说什么情话,但我却觉得这样的蒋秋时比任何精心准备的礼物都要让人心动。一时间,都分不清究竟是陪他过生日,还是我在过生日。
回去的路上,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门。在我的提议下,我和蒋秋时一起进去买了两个草莓蛋糕。
这在店员眼里应该是一幅很奇怪的画面:晚上十点,两个大男人跑去便利店买蛋糕,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其实我对生日的仪式感并不执着,只是忽然觉得,这样偶尔来一次也不坏。
“味道怎么样?”
回到车上,我转头问蒋秋时,他扶住方向盘的手似乎停顿了一下,“我可以说真话吗?”
我忍住笑,点了点头,“可以。”
“味道有些腻。”
“其实我也觉得有些腻,”我回味着嘴里的味道,得出了一样的结论,“不过一年就一次,腻点也忍忍了,等明年我再陪你好好过一次。”
蒋秋时的手背略微绷起,偏白的肤色下青筋格外显眼。他少有的默了几秒,而后扯起唇角,轻声附和我的话:“嗯,等明年再好好过一次。”
车驶向我家的方向,开到一半时,我脑海中忽然划过了陈锋的脸,想到他这段时间没有规律的出现,原本松懈下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我拿出手机,犹豫几秒还是给他发出了消息。
:你现在在哪里?
我心里希望答案不要是我家,不然这个时候让蒋秋时掉头,就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出来。等待陈锋回复的时间里,车速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靠在一侧的路边。我以为蒋秋时有什么事情要做,偏过头询问:“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我后面的话全都断在一半。
蒋秋时双手正紧扣住方向盘,手背与脸色同时泛起苍白。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但被用力抿住的唇透露出他绝对不舒适的状态。
我愣了几秒,连忙解开自己和蒋秋时的安全带,“你还好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嗯,”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句略哑的音调,颤声说,“胃有点疼。”
“是不是刚才那个蛋糕?”我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升起几丝懊恼,“抱歉,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吃了,可能是冰过一段时间,刺激到了胃。我出去给你买药,现在药店应该还开着。”
蒋秋时拉住我准备去开车门的手,很用力,第一次几乎要在我的胳膊上抠出一条印子,“不用买,车里就有药,在前面的抽屉里,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直到这一刻他都不忘虚弱的询问,我照着他的话拉开抽屉,里面除了杂志就是一罐药瓶,“是这个吗?”
“嗯,两粒就够了。”
我喂给蒋秋时两粒药,幸好车内常备矿泉水,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吃完药后的蒋秋时依然没有恢复血色,他沉默地靠在方向盘上,半垂着眼看不清被敛下的波动,仿佛在隐忍某种强烈的不适。
这样的他莫名给我一种脆弱感,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瓷器,忍不住放轻声音:“现在还好吗?”
“好一点了。”不知道是为了安慰我还是真的好了一点,蒋秋时撑起一点笑,对我说。
“你把车停在这里,我打辆车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缓一缓就没事。”
蒋秋时拉住我,这一次控制住了力道,应该是药效起来后缓解了难受。他凑得更近了一点,长翘的睫毛轻颤,唇略微苍白,却也别有种脆弱易折的美,在我愣神的片刻中低头亲了亲,分开后又吻了下来。
一个安静,不带任何情绪的满含依赖的吻。
“好很多了,”他将头靠在我肩上,嗓音顺着耳畔传入心里,略微发颤,“谢谢你,林曜。”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谢,明明造成这一切的根源还是我提议去买的那个蛋糕。犹豫几秒,我伸手环住蒋秋时的脊背,隔着一层衣料能描绘出他肩胛骨的形状,在掌心凸起。恍惚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从前也是这么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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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更,周一二三连更
第89章
蒋秋时的脸色在小憩之后逐渐好转,但无论我怎么劝阻,他都坚持要开车回家。
一路上心惊胆战地抵达楼下,蒋秋时的状态已经恢复往常。我又关心了几句,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成不变的让我放心。
我脑海中不住划过他刚才苍白的面容,最终没有忍住问道:“你要上来坐坐吗?”
深夜十分,我实在不放心让蒋秋时一个人回家。如果路上再发生刚才那样的状况,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蒋秋时似乎明白我的担忧,犹豫了一两秒,颔首道:“好。”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到我家。
走进楼道时,我才终于从刚才的情况里抽出一点思绪,猛然想起刚才发给陈锋的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蒋秋时走在身侧,不用刻意低头都能看到我的全部动作。我不敢掏出手机,只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心里不断默念千万别是最坏的结果。
幸好这点祈祷真的起了作用,声控灯亮起时整个楼道都是空空如也。
我悄悄收回目光,心也终于放了下去。打开门后给蒋秋时拿出一双拖鞋,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有点乱,出门前没来得及整理。”
“没关系,”蒋秋时抿唇一笑,自然缓解了我的尴尬,“这次是我打扰的太突然了。”
要要循声走出来,在熟悉的气味旁蹭了几圈,黏着不走。我花了点功夫把他赶到一旁,进厨房给蒋秋时烧起热水。
虽说他看上去已经没事,但多喝热水总归能暖胃。我这样想着,又给水里舀了勺蜂蜜,匀速搅拌起来。
肩膀忽然一沉,勺子晃动的速度慢了下来。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蒋秋时环绕上来的气息,偏过头看向他,“怎么了?”
蒋秋时走路时悄无声息,我都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走进厨房。他的下巴压在我右肩,垂下的眉眼难得泄露出一丝自责,轻声询问:“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停了下来,回想到刚才仍然有些后怕,“是有一点,你最近是不是经常会胃疼?我看你都把药备在了车里。”
蒋秋时静默了片刻,没有否认,“之前发作过几次,但都不严重。”
“改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我皱了下眉,不知怎么的有些发堵,“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已经去看过了,医生说是慢性胃炎,按时吃药就没关系,”他平淡一笑,将头抬起,“本来就是小病,我不想让你担心。”
蒋秋时轻描淡写地揭过,让我原本想说的话都随郁闷消散在嘴边。我把调好的蜂蜜水递给他,蒋秋时喝掉了大半,低头在我唇上印下一个夹杂香甜气息的吻,作为安抚,溢出几分温柔。
过去大半个晚上,我已经有些困意,只是吻着吻着却开始变味。后背半抵在台边,呼吸变得急促,我忍着腾起的燥热和蒋秋时分开,被他微沉的双眸盯得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扯开话题:“......你要先去洗澡吗?”
蒋秋时被吻得湿润的唇恢复了几丝血色,此时正轻启询问:“要一起吗?”
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这么平静的表情说出那么害臊的话。
“下次吧,今晚早点休息,”我压下升起的温度,推了下蒋秋时的肩膀示意他起身,“我帮你找找有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他从善如流地松开手,应了一句‘好’。蒋秋时的身形与我差不了多少,我很快就从衣柜底下翻出一件买来后就没有穿过的衣服和毛巾。刚刚合上柜门,外头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
我停下几秒,以为是幻听,直到又传来声熟悉的动静,才意识到那原来是敲门声。
耳边嗡的一阵,我顾不上手里的衣服,走出去后看到蒋秋时正从沙发上起身。他转头看向我,镜片下的目光仿佛无声的询问,“有人在敲门,你要出去看看吗?”
“有吗?我刚才没有听到,”我只能装傻,嗓子眼止不住发紧,“我已经把衣服找出来了,你先去洗澡,我等会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