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说我过于规矩,怎地就好听了,甜言蜜语的小骗子。
秦棠溪站在门口,隔着数人看向高台,摇曳不止的珠帘后人影重重,她不自觉地想起指法。
半晌未曾挪动。
玉娘隔着老远就见到她痴惘的模样,更是不好过去打搅,等一曲完毕后,她乐呵呵地迎上前:您来了,可要见明姝?
见一见也好。秦棠溪收回目光,沉静若水。
玉娘不敢过于主动,招手示意人将明姝迎下来,送入雅间里。
明姝推门的时候,秦棠溪照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对面是一张琴。
殿下今日想听什么?她觑了一眼,僵持着身子不敢上前,几日一别,长公主似是消瘦不少。
秦棠溪拉懒懒地掀起眼帘,你的琴师从何人?我查过你家的隔壁,并没有你口中说的女子。
明姝小脸一红,长公主还与从前一般无二,当着人的面就将谎言拆开。
凭借着长公主的权势与才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查到并戳破她。
其实是一姑娘教我的,可惜她死了。
死了?秦棠溪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往日的端庄与从容顷刻间荡然无存。
明姝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是死了、我曾进入院子里给人帮工,后来留看到尸体、搬了出来,脸色发青
模棱两可的话反而引得秦棠溪心里不安:那人多大。
明姝想了想:十五六岁。
秦棠溪心口慌得更加厉害:是何模样,你在哪里见到的,领我过去看看。
明姝立即摇摇头:那里是荒郊野外,如今天色又黑了,会被恶鬼缠身的。
秦棠溪倏而站起身,不由分说拽住明姝的手:领我去看看。
明姝拗不过她,睁着漆黑分明的大眼睛:那你可送我回来。
秦棠溪面色隐隐发白,极度慌张下就连话都说不稳,却还是冲着她微微一笑:送你回来。
好,不过这个时候城门都关了,我们出不去,那座院子守卫森严,寻常人不给进去的。明姝又心生后悔了。
秦棠溪睨她一眼:你领路,劈了城门也让你出去。
明姝心口一暖,长公主还是原来的长公主,怎地就养了那么一只白眼狼,害人不浅。
第9章 喜欢
深夜出门不易,黑灯瞎火,纵使有灯火照明,马车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到了城门下的时候,守门将士直接将一行人拦住,城门已关,不可出城。
平儿骑在马上撇撇嘴,从腰间扯下镇国长公主府的腰牌递过去:我奉长公主之令,出城有要事去办。
那也不行,没有陛下旨意就是不成。
愚笨。平儿干骂了一句,策马走到车窗外,主子,他不给我颜面。
你要什么颜面,给你根鸡毛你能当令箭。你将他唤来,便说我在车内。秦棠溪掀开车帘,灰暗的烛火下露出一张白皙清冷的面孔。
平儿哼了一声,拽着那人就走来:长公主亲临,你速开城门,不然扒了你的衣服。
拔了了衣裳,你就得嫁人家。明姝忍不住地笑话一声。
秦棠溪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反对那人道:你将城门打开半边就可,孤天亮就回。
守门将士提着灯笼,将灯火靠近车窗,见到那张冷艳丽的面孔后吓得一颤,臣立即开门,殿下稍候。
平儿朝着那人吐了口唾沫:拿我不当人。
车内的明姝差点就笑出了声,隔着这么多日子,平儿大咧咧的性子还是未曾改变过,单纯而不失聪明。
隔着外间朦胧的光色,看清了长公主眼中深黑,大海无波,潮浪翻腾,隐于海底。
城门打开后,马车哒哒继续前进,车帘外的平儿唠唠叨叨,主子,你这个时候去哪里,黑灯瞎火怪渗人的。
明姝闻声转身去看长公主,心中始终有些疑惑,长公主为何对她上心?
殿下,那人对您很重要吗?
声音怯弱,听得人心口一颤,秦棠溪不闻,甚至一字不回。
黑暗中马车车轮转动得骨碌骨碌作响,车轴压过地面后的声音随着路程而渐渐变大,离开洛阳城两里地的时候,风声呼呼作响,魑魅魍魉,无端听着心口发慌。
平儿唠叨的声音也没有了,一行人静静赶路,快到两更的时候,马车停下。
平儿在外惊呼:这是郡主的别院。
秦棠溪猛地睁开眼睛,藏在袖口里的手微微发颤,明姝装作不知道,掀开车帘对外看了一眼,道:就是这里。
那你可知葬在何处?秦棠溪努力维持自己往日的威仪,声音更是平淡无痕。
明姝抓着车帘的手更是微微发抖,我也不知,但是应该据此不远。
此地空阔无人,靠近百姓的田庄,你说的不远是哪里?
长公主的声音太冷,就像是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听得人心口发颤。
明姝害怕,不敢指出明路,我确实不知,那日是几个婆子抬着出去的,您也知晓,我们帮工的哪里能随便关注主人家的事情。
平儿。秦棠地猛地提高声音。
来了来了。平儿从马上翻身跳下来,忙凑近长公主:将别院里的人都抓起来问一遍,问清、问清葬身之地。
平儿不知她说的是何人,嘴快道:指不定挫骨扬灰就没有葬身之地了。
去问。秦棠溪双眸定神,耳畔响起那句话:如果死了呢?
平儿被凌厉的语气吓得心口一跳,忙去敲开院门。
敲了半晌没有人回话,她冲着侍卫喊话:给我踢开。
两名侍卫上前合力踹开了院门,哐当一声,院子里就冲出来两人,见到举着火把的一行人后吓得腿抖,平儿推开侍卫上前:镇国长公主府的人,你们让开。
原来是公主府,您吓我一跳。
平儿哼哼两声,吩咐侍卫进去点灯,自己扶着长公主走下来,殿下,您要找谁啊?
秦棠溪不言语,月下的身影透着几许凄楚,修长如玉,光风霁月。
明姝缓缓地走下马车,见到那抹背影后,心里涌起无尽的愧疚,殿下待她如亲女,她却这么利用。
是她不择手段。
明姝,你指出照顾她的人。秦棠溪回首招呼明姝近前,领着她一道进去。
廊下走廊的灯火悉数被点燃,照亮了阶前的光色,庭院内站了五六人,交头接耳,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明姝到他们面前一一辨人,最后一一摇首,失望道: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怎么都不见了。
平儿咦了一声:做贼心虚,肯定是这样,遣散之前的奴仆好掩盖自己的犯罪的事情。
是吗?
灯火下的少女蓦然回首,神色中透着几许茫然,秀气的小脸上涌现着纯真。
她这么笨,平儿就感觉自己聪明,扬首道:那是你笨。
明姝眨了眨琉璃似的眼睛,半晌才道: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平儿觉得自己更厉害了,指着他们就问:你们是不是都是才来的?
奴仆对视两眼,纷纷点头。
秦棠溪站在灯笼下,光色袭人,一袭霁青色长裙身姿如玉,凝视须臾后才道:你们谁先来的?
庭院内静若无声,无人回答。
都是同一日来的?秦棠溪再问。
回贵人,都是同一日来的,小的们来时这里并无人。
明姝悄悄地转眸,长公主身遭无人,清冷的身形,孤独一人,面色中并非是怒气,烛火的照耀下脸色尤为黯淡。
长公主在不高兴什么?
秦棠溪未曾注意到少女的神色,缓步走下台阶后,望着他们:回去给珑安郡主传话,就说这里闹鬼,时常有一女子日日喊着阿晗,忘了我们来过,办成此事必有重赏,良田十亩,黄金十两。
平儿瞪大了眼睛,殿下给她这么大方过?
明姝亦是如此,不明白长公主兴师动众的意思,闹鬼?
秦见晗会怕她的鬼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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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门下的时候,东方露白。
秦棠溪按照约定将人送去玉楼春,离开之际,明姝怔怔望着她:殿下,那人对你重要吗?
一夜未睡,秦棠溪神色止不住有些疲惫,眉眼中的失落更是掩藏不住,她抬首凝望着明媚的少女:重要。
明姝得到答案后,心慌得厉害,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转,殿下,有多重要?
少女眼中蓄着一汪泉水,晶莹剔透,就像是失孤的小鹿,秦棠溪莫名动容了,很重要。
对面少女眼眶中一滴泪下滑落下来,她转身就跑进去。
平儿叹息道:她好像被您伤心了,她喜欢您,您却惦记其他人。不过呢,她的喜欢不能当真,您的权与钱可是一面照妖镜。
回去吧。秦棠溪依靠着车壁,脑海里一片空白,身子昨夜发生的事情都是一无可知。
上朝也是浑浑噩噩,同僚的话就像是一阵云烟,稍纵即逝,什么都抓不到。
坐在宝座上的皇帝也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昨夜阿姐夜宿玉楼春了。
姐妹二人各怀心思,早早地就散朝离开。
秦棠溪走在前面,漫无目的,同僚屡屡与她说话都未曾得到回应,最后的秦相走来:殿下心中有事?
无事,。秦棠溪淡笑着回应。
殿下莫不是在想着珑安郡主的亲事?侍中从人群中赶来,笑着打趣。
秦棠溪唇畔浅淡的笑容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侍中大人说笑了。
秦相不好多说,讪笑两句就跟着离开。
侍中是秦棠溪心腹,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政事,他忧心忡忡:陛下年岁大了,行事举止过于任性了些。
孩子小,都会这样。秦棠溪目光抬高,落在恢宏冰冷的殿宇上,孩子小,都会任性。
赵澜也会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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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皇帝觉得无趣,脱下衣袍后仰面躺在榻上,宫人更是不敢靠近。
秦见晗慢步靠近,走到床榻前就见到只着一身寝衣的皇帝,她也跟着脱衣。
仰面躺下。
皇帝转身凝望她:你怎地来了?
我想你便来了。秦见晗也跟着转身,与她面对面,伸手就去摸摸她的鼻子:陛下,我不想嫁人。
皇帝皱眉:阿姐让你嫁,我也没有办法。
秦见晗悄悄地告诉她:姨母在查信国公府的案子,你说她要翻案又该怎么办,她始终想着赵澜。
皇帝不明白了:她想赵澜干什么?
秦见晗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姨母历来并非是重感情的人,怎地就念着赵澜不忘。
她喜欢赵澜吗?皇帝陡然想起什么事情,拉着秦见晗的袖口道:阿姐对赵澜肯定喜欢,每次她看着赵澜的眼睛都不对,还有每回赵澜入宫,她都会在的。
秦见晗被她这么一提醒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你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姨母怎会喜欢她?
皇帝满脸愁绪,越想越不对劲,翻身就爬了起来,对外唤道:来人,来人。
秦见晗一把拉住她,更是从背后抱住她的身子:陛下,不用害怕,就算喜欢又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又不能出来对峙。我为您可是费了很多心思,您不能就这么抛弃我。
说话的功夫,一股清甜的花香味传入鼻子里。
一瞬间,皇帝想到的就是两人背着长公主做下的事情,心中莫名更慌了。
宫女在这个时候匆匆跑了进来,陛下、陛下,您有何吩咐?
出去。
帘后传来一声轻喝。
宫人仓皇退下。
帘后进入春日里的景色,撩动心弦。
皇帝慌神的功夫,身后人衣衫褪尽,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山间饱满的丹果诱人采撷。
完美的酮.体就像是面前一道想吃的佳肴,三分鲜美三分可口,丹果裹上一层蜜汁,鲜得流出水泽。
第10章 高山流水
殿内春景泛.滥,廊檐下静谧如无人,断断续续又能听到里间破碎的声音,午时还未曾到就见到远处的长公主。
公主青兰觉得情况不对,下意识就去拦住长公主。
秦棠溪随意扫了一眼宫人慌张的神色后,下意识就道:陛下在里面?
青兰支吾道:在、在里面。
你为何慌?秦棠溪目光露出几分清冽,下意识就看向殿内,迈步就道:去传话,就说秦棠溪有要事面禀。
殿下青兰慌地跪地叩首,拿身子挡住长公主的前路。
秦棠溪淡淡地扫了一眼,道:除了殿下还有谁?
这、奴、不知道。
宫女断断续续的叩首声惊醒了殿内欢好的两人,尤其在上面的皇帝,下意识就掀开锦帐,不想却被身下的人拦腰抱住。
秦见晗抱着她不肯放手,眸色神情,高兴道:陛下您慌什么?她来了,也大不过您。
皇帝不自觉地推开她,伸手就在踏板上捞衣服,心中还是担心阿姐知道后对她不利,你别出声,朕、朕出去看看。
眼看着人要走,秦见晗立即喊道:您怕什么,您是皇帝,她再是位高权重也得在您脚下跪地叩首。如今您即将亲政,夺回您的权力,让她见识您的厉害。
皇帝捡起内衣的手顿住,骨节分明的手狠狠地攥住,沉声道:越是最关键的时刻越不能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