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项链算什么,能记得什么?”晏禾嗤之以鼻,“可是这个不一样啊,你以后看见狗链就能想起我了。我绝对是一个送你狗链的人,也绝对是最后一个。”
……他挺着胸脯昂着头,不知道的人,看见他脸上光荣由自豪的表情,还以为他去舍命炸碉堡了。
顾泽又好气又好笑:“那你怎么不给自己戴上?我一定终生难忘。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非你莫属。”
他边说着,边解开链条。晏禾跟他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认真思索了一番,突然道:“那也行。”
晏禾将这条粗壮的大链子重新塞进手提袋里放好,轻轻的挂在了顾泽的胳膊上。他露出一双柴犬星星眼,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顾老师,只要有这条链子,你以后就能找到我。”
“记得要像主人一样,把我拴紧了。”
那天晏禾18岁零9个月,正是贪玩和中二的年纪。
第40章 【师生情】咸鱼三九次翻身
晚自习下课后十分钟, 明里关掉了办公室电脑里的监控,拿着手机向教室走去。今年是他任职教书第二年,在高二面临分班时, 凭借优秀的资历和杀伐果断的性格, 他不负众望地成为艺术部美术12班的班主任,妥妥地扛起了打压犯事分子的大旗。
绕过一个转弯就是12班的教室, 他遥遥的望见教室的灯还亮着,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连日加班熬夜、辛苦的劳动终于收到了一点成果。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依旧在座位上, 风雨不动安如山地做着数学错题。连明里出现在教室门口都浑然不觉。
无论是勤奋程度,还是知识根基,艺术部远远不如普高部。甚至因为“艺术细胞”太过发达, 学生们常常不走寻常路。如果哪一天,一整个班都能够穿校服,下课女生不拿小镜子出来化妆,男生不相约聚众打架, 午睡课男女同学不在桌子底下手牵着手,他就要谢天谢地,拜祖宗拜菩萨了。
今天晚自习, 他又在监控里抓到一对情侣。女生应该是理科班的。他小声地走到最后第二排的位置,盯着监控里满面桃花的男生杂乱的桌肚一会儿,看了半晌,然后手准确无误的向一个方向伸去。
抽出来一盒还未来得及拆封的冈`本。
他冷笑一声, 不动声色地放进了口袋里,随手还拿走了藏在角落里的所有情书。在离开教室时,他拍了两张照片发到了家长群中,了两位学生的家长,然后善意温柔的提醒着:“学习不要到太晚,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关灯。”
两个爱学习的优等生这才假装注意到他——那股强大的压迫力和局促感消失了,他们才能开始认真复习。
明里是个好老师,是个好班主任没错,然而他“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的性格,太让人有压力了。需要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缺点隐藏起来,才能与他毫无隔阂的交流。
处理完教学楼的三四事,又去宿舍楼抓人。他不相信,快一年了,在他所教的班级里,还不能把那些牛鬼蛇神都赶尽杀绝?
路上,他特地绕了点远路,向小树林走去。且不说夜晚的小树林是情侣的幽会之地,小树林的身后的栏杆外常有各色小商贩卖不健康食品的。情侣太多他一人一双手抓不过来,但是面对小商贩,他拨打一下城管号码的能力还是有的。顺便给那些愈加猖狂的学生一个警告。
起码他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障他所有学生的健康和安全,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今天的小树林仿佛格外安静,望过去,一个贼眉鼠眼的都没有。
明里有些诧异。
天色已经很晚了。大概是有别的老师来查过了,明里这么想着,心里感到轻松不少,转身欲走。
这时,他忽然瞥见了一点亮光。像是黑暗中顿生出的火苗,又像是团簇在一起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在寂静的夜晚无声的亮着光,仿佛一团橘红色的鬼火。
星星点点的亮光梦幻地在林子深处闪烁。明里心下奇怪,没想到在污染这么严重的城市里,还能遇见萤火虫。况且还未到盛夏。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深处,眼睛彻底适应了黑暗后,才看见里面两个黑黢黢的人影。
两个人看上去都很高,只不过背对着他的那个人显然要更加高一些。应该是两个男的,明里笃定的想,眉头蹙得更深了。若是一男一女还好说,不是来火热的,就是来分手的,可是两个男人是什么情况?
一般只有雄性动物出没的场合,情况就相对比较复杂了。可能是打架,也可能是准备翻墙逃校,还有可能是做其他什么。现在的学生,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什么做不出来?
可是这两人明显比较奇葩。
略矮一点的男人手里拿着点燃了的烟花棒,近乎以一种死缠烂打的方式挥动着手臂,说着些什么。
而那个高一点的,转过身,勉为其难地接过,然后就像一个雕塑般凝固在原地,拿着闪闪发光的烟花棒,不动了。他面露纠结,做不出另一个男人那么“喜迎新春”般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拿着烟花棒就能变身了似的。
等到最后一根烟花棒烧完,那个喜气洋洋的男人兴高采烈地准备拆另一盒,却被另一个人强行拖走了。
矮个子扑通扑通的挣扎了两下,却未能从如来佛的掌心里飞出去,笑意盈盈地被揪着走,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占尽便宜。另一个男人无奈的笑着,竟然也匪夷所思好脾气地不发作,就那样温柔地看着他。
直到两个人走远了,明里才仿佛解冻一般恢复了知觉。走进两人方才待过的地方,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提醒他看见的是真的,不是幻觉。
从看清顾泽脸的那一刻起,他隐隐约约就能感受到一种怪异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站在原地思前想后了一番,把所有事情串在了一起。他突然一下就明白了。
那种让他不舒服的气氛,是暧昧。
某天开始,学校突然流传出一个奇怪的流言:数学组和语文组不和。
这个流言有依有据。
第一是,自进入高三以来,语文作业急剧上升,严重挤压了数学作业的时间,学生们敢怒不敢言,文言字词、素材积累、名著古诗,随随便便哪一样都够学生整理一个月不停歇了。数学组严重diss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第二是,听说语文组组长和数学组组长,关系极差,常发生冲突和摩擦。
顾泽和明里绝对不会同框出现,情非得已的场合,他们也会错开彼此的位置,自觉坐到离对方最远的位置。
据说,二人还曾发生过一次大型的争执。
见到这种鹬蚌相争的情况,变成渔翁的学生自然喜闻乐见。恨不得语文作业越少越好。
步入高三后,临近高考,晏禾也变得忙碌起来,时间基本全花在自习上,出入办公室的频率少了一大半。
偶尔有节假日才能稍微松口气,减轻点心里不学习带来的负罪感和不安。晏禾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每日重复着高度紧张和注意力集中的日子,像一个随时要上战场的抗战老兵。他怕自己的弦一松开,就紧不起来了。
给自己认真罗列的每日复习计划,也在一丝不苟地完成。即便是中午的午睡,他也只把休息时间掐在10分钟之内,其余时间都在做题。与高二时,提前在自习课上准备好枕头眼罩,安然入睡的混子,简直判若两人。
就这么用尽全力往最后100米冲刺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7年的尾声。
高三年级的一切活动都被取消了,只剩下元旦前,可以开一个勉勉强强草率了事的元旦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