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一向认为自己不算昏君,王位坐了五六年,坐的也算安稳,遇到刺杀,自然心中不会舒坦,听到库莫提的话,没好气地说道:“在黑山城见了黑山的白鹭官,还偶遇了花木兰。不过花木兰应该没有嫌疑,比武的时候他和我站在一起呢。他要想杀我,大夏宫里随时可以动手。”
‘知道花木兰是你的心腹……’
库莫提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
“您这样做太冒险了,还故意去校场比武引出这些刺客……”
“总比我北征柔然的时候发现身边有刺客好。若是大军开拔,我死在前线,那真是六军无主,兵败如山倒了。”拓跋焘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小心至此,我都只带着十几个人出来了,他们也不敢豁出去行刺,只敢藏头露尾的用手弩射杀我。”
“独孤唯还是大意了,差点让您真的遇险。花木兰是不知道你的目的,怕听到你以身犯险立刻就赶了过来,那李清是中军中人,性格单纯,也不会是刺客,如今看来,刺客只能在那一群灰衣人之中。”
“想杀我的人,无非就那么些人。不是刘宋的人马,就是平城里那几个老家伙,我现在有儿子了,也有了傀儡,想杀我的人一定更多。”
拓跋焘冷冷地笑了一声,“库莫提,我在黑山呆了几日,越发觉得拓跋延如今越发老朽了,竟然还能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鬼方的事情。对方在柔然的地位比他这个黑山主帅还高,这般折辱,传出去倒让人笑话。”
“军中能混入刺客,还有不少冤屈之事,都和他的‘不察’有关,我今年北征势在必行,我准备让他北伐时坐镇黑山大营,不立寸功。等北伐成功,我便让你坐了那个位子,你可做的到?”
他问的是,库莫提北伐时可能攒到足够升做主帅的军功。
“陛下想要我做什么……”库莫提带着笑意回答:“只要说一声,哪怕赴汤蹈火,我也一定做到。”
“那一言为定。”拓跋焘在被子里拍了拍库莫提的手。“若我真不幸遭遇什么意外,保护好我的儿子阿晃,将他培养成一位明君。有黑山大营八万骑兵在你手里,我不担心有人能生出什么乱子来。”
“陛下何出此言?”这话说的实在是让人背后生寒。“不过是一次刺客而已,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上 次我准备来黑山,在朔州城外遇袭,也一定是有内应告知了蠕蠕和夏国人我的行踪。暗鬼难防,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路神仙一直想法子让我死,我行的光明磊落, 自认也没有做什么让人除之而后快的事情,有人刺杀我,说明害怕我害怕到不愿意我活的地步,这岂不是对我最好的夸奖吗?”
“对付这种人,只能将他们当做不存在,你若真吓破了胆,反倒让对方更生出用卑鄙手段的想法。只是我这人,要死也是死在内鬼身上,敌人是杀不了我的。”
库莫提突然皱了皱眉,捂住了口鼻。
拓跋焘笑笑。
“你莫担忧,你就是从小想的太多,所以才长得这么老成。我只是随便说说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已。我不把你当外人,才跟你说这些的。”
“陛下……”
“嗯?”
“下次能不能不要在被子里放屁?”
“……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难不成我自己吗?”
.
帐外。
“你们有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一个宿卫问旁边的几个同伴。“好像是里面吵起来了?”
所有人竖起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似乎是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贺穆兰担心里面情况不对,率先掀起帘子钻进帐内,却在看见里面的情景之后红着脸退了出来,按住其他几个宿卫,不让他们继续入内。
“陛下很好,和库莫提将军正在打闹呢。”
原来赵明说陛下喜欢裸睡,竟是真的。
只是裸睡就算了,干嘛要把被子掀掉,这大晚上,即使如今是春天,也绝没有暖和到不盖被子睡的地步啊。
而且库莫提将军还用双手推着陛下的脑袋往被子里塞,说是意图不轨吧,陛下却笑的极为得意……
难不成,陛下还是个抖s?
……
不能再想了,细思恐极啊。
第二日一早,事情又有了可怕的变化,最让贺穆兰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被关在刑军帐中拷问的杀鬼,清晨死在了行军帐中。
这些人原本是被捆起来的,只有问话的时候嘴里才去掉东西,也不允许和外人接触。但因为毕竟没有定罪,又有好几位裨将,刑官曹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不停的审问他们一些问题而已。
事情就在清晨提审他们的时候,由于刑官放松了警惕,杀鬼突然从发髻里掏出来一样东西吞了下去。
旁边的人还以为是毒药,立刻找军中的郎中来看,可没过一会儿,杀鬼的脸就憋成了紫色,气闷而死了。
军中并无仵作,郎中也只能看出是窒息而死的。等黑山城的仵作来看,便说是吞了大块的东西,活生生噎死。
拓跋焘让仵作切开了他的喉咙,找出一块方形的铁块,约有鸽蛋大小,正是弩机上失踪的机簧。
这一下,杀鬼是行凶之人几乎已经坐实。只是他为什么昨日不自尽,却要等到白天自尽,又为何要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生吞机簧,都成了谜团。
贺穆兰根本都不肯相信耳中听到的事情,因为杀鬼虽然性格内敛不喜说话,但他绝不是阴鸷之人。相反,因为他的主人给了他自由,右军又收留了他,他对右军一直有很强的归属感,上阵杀敌时奋不顾身,全然都不是那种暗探刺客之流明哲保身的样子。
这样的结果让贺穆兰无法接受,可那机簧又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杀鬼的头发里。就算出现在杀鬼的头发里,他又何必要吞掉?
那么大一块东西,吞下去,就算能活,也绝讨不了好。
一时间,迷雾重重,就连贺穆兰都开始猜疑,杀鬼究竟是不是那“将军”隐藏在右军的棋子。
毕竟,那罗浑经常靠的那根柱子不是熟人不会知道,可那罗浑好死不死就那个时候糟了暗算,砸伤了肩膀。
杀鬼在右军士卒的武艺是数一数二的,但确实打不过那罗浑。那罗浑受伤后,他杀入大比,惜败于李清手下,没有和贺穆兰碰上。
但若他真的杀到最后,也是必须要站上点将台,接受嘉奖的。
杀鬼到底曾是谁的奴隶?
他到底是不是刺客?
无论是不是……
那刺杀拓跋焘的幕后之人,贺穆兰都不想放过他。
☆、第202章 北伐之前
因为杀鬼自尽,整件事变得扑朔迷离,杀鬼的主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是黑山大营里一位年长的守将,在战场中了箭伤,回营后没有几天就死了。 他在故去之前,把身边的几个家奴尽数入了军籍,替他在军中效力,军府感念他的爱国之心,便行了方便,让他几个家奴都入黑山,算替他尽忠。
除了杀鬼外,其他几个家奴也都混的还不错,有一个当了百夫长,还有一个如今成了一名副将的亲卫,这个年长的守将身家清白,一辈子奋勇杀敌,也是忠厚之人,断不会指示家中的家奴去刺杀皇帝。
那几个家奴说起杀鬼,都说对方性格憨直,很少和外人沟通,一上了战场,常常杀的眼睛都通红,他的主人曾笑称“你这个样子鬼见了都怕”,所以给他改了名叫杀鬼。
杀鬼是家奴,一生下来就在那位将军的家里,他的父母和妹妹都还在这位姓乙弗的将军家中做奴隶,他如今这般死了,家中老小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拓跋延和崔浩都认为最好去乙弗将军家中把杀鬼的妹妹和父母控制起来,但拓跋焘却没有同意。
“这 种必须要以死了解事情的人,向来不是什么身份重要的人。他从家奴升到裨将,也不知杀了多少蠕蠕,就算因为各种原因做下这种事情,他的功劳却是不会少的。乙 弗律为我大魏征战二十余载,最终战死沙场,我们去他家抓他的家奴,就会惊扰他的遗孀和子女,反正我也无事,这事情慢慢再查,不需要这般兴师动众。”
拓跋焘似乎对杀鬼的死很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