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把今日当作周末来过,所以点了一碗泡椒牛蛙面,又点了一杯价格快要赶上牛蛙面的奶茶。她喝着奶茶,查着昨晚下单的家具发货没有,然后刷起电视剧。
一共六十三集的古装奇幻剧,她没有加速,偶尔拉一下进度条地刷到第四十三集 ,惊奇地发现这一天的进度条也走到傍晚了。
周正昀拿来手机是想点开外卖软件的,忍不住点开微信,依然是没有他的消息。
他人太好,也是个问题。假使他坏一点点,对待感情不那么严肃一点点,昨夜就该发消息给她了。
但至少证明她的眼光不错,值得表扬自己。
周正昀开解了自己有些失落的心态,程继文的情况却好不到哪里去。
上午他专注地忙一阵,下午日光晒进办公室,使人精神倦懒,思绪也绵长起来。
程继文没有办法投入在工作上,不由自主地反复思考自己对她的感情形状。他总认为感情是有形状、有分量,可以衡量的,到她这里,全部不灵了。
他的思考没有结果,心绪飘到最初在那个软件上认识她的时候,知道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他自然拿出对待邻家妹妹的态度对待她,虽然经常被她拿话堵住,但他们聊天的过程还是挺愉快的。
说起来,他的父亲另有一双儿女,即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妹,他倒是从不曾羡慕过那一对兄妹可以彼此作伴,这是因为年少时,那对兄妹总是把他排挤在外,合起伙捉弄他,也不是新鲜事,于是他对他们的评价和印象只有“狼狈为奸”,等到他年纪稍长,才明白,原来他才是那个和睦家庭里的一颗钉子,换作是他,也要轻视和整弄这颗钉子解气……
“总编,程总编!”
运营部的张经理对着程继文叫了两声,才把他的魂喊回来。
程继文恍惚一下,定定神,发现自己居然在听同事汇报工作的时候走神了。“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了什么?”他尴尬和抱歉地笑一笑。
“我说……”张经理顿一下,改口道,“要不,您今天早点下班吧?不要把时间排得太紧,适当给自己一个休息的机会,劳逸结合嘛。”
张经理第一眼见到程继文时,以为他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外形不必赘述,办公室里那帮女青年成天地议论,叫人耳朵生茧,因此,总体感觉他不像是个很可靠的人,经过一番接触,才大为改观。程继文讲究效率,向来一丝不苟,与李平平那种靠艺术细胞活着的状态相去甚远,而且他似乎阅读了许多洗脑术,总是让人被他的三言两语,以及软和的笑容,不明不白地套进去。
今天难得见程继文分心,大概是连日劳累,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程继文微笑说,“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
张经理离开他的办公室后,程继文看一眼时间是五点三十分,不好说是下午还是傍晚,总之,不是下班的时间。他从座椅里起身望着窗外的城市一景,日头远远不及中午那般刺眼,一片金光灿烂,照得他似有所悟,又抓不住,只是凭着直觉穿上自己的外套,拿上手机和私人物品走出办公室。
恰巧,碰上孔雀从办公室出来,见了他就问,“文哥,你干嘛去?”
“下班。”程继文说着,锁上自己办公室的门。
孔雀更是一脸诧异,“这么早下班?”
程继文大步流星地离开,丢下一句,“要你管。”
孔雀愣着瞧他走远,也想着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加班狂魔竟然早退了。
路遇小堵车,不到半小时的路程,堵出一个小时的架势,终于把车开到她的公寓楼下,这时,程继文才开始想一个问题——他这是干嘛来的?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程继文太久,他干脆地什么也不想了,拿起手机拨出她的电话,“嘟”了两声后,对方接了起来,顿时,他有些语塞地开口,“你……要睡了吗?”
“……现在才六点多。”
她应该很无语,连程继文自己也觉得很好笑,就笑出几声来,然后稍显认真地说,“我在你家楼下,你方便下楼一趟吗?”
她还没有做出回应,程继文的指腹蹭着方向盘,先说,“我,我看你一眼就走。”
周正昀一愣,随即答应道,“好,你等我一下。”
挂下电话,周正昀捧着吃到一半的三文鱼色拉从沙发里站起来,一时找不到下一步的方向,身子转了两下,才想到要把色拉放下,然后换上外出的卫衣,跑进浴室里梳头,看见镜中自己没有化半点妆的脸,她匆忙翻找到气垫,却又嫌麻烦地塞回化妆包,心想,算了,反正天也黑了。
周正昀没有忘记拿上他的外套再出门,搭电梯下楼,还没有走出公寓楼,已经见到他颀长的身影倚着车子,双手搁在裤兜里,低着头想心事,似乎是察觉到她正走来,随即抬起了头。
周正昀把手里装有外套的袋子,递到他的眼前,“给你。”
程继文接过来,说着,“谢谢。”
“我谢谢你才是。”
程继文瞧着她笑,然后说,“头一回见你戴眼镜。”
听到他的这句话,周正昀才意识到自己是戴着眼镜下楼的,“……我近视。”她轻轻地说。
不知道是见到他而紧张,还是因为她脸上连底妆也没有就来见他,总感觉有点儿不踏实。“你有……什么事吗?”周正昀问。
“没事儿。”程继文说完,垂落眼帘想了一下,接着笑道,“这不是还有一天吗?”
“嗯,你慢慢考虑……”周正昀指向身后的公寓,看着他,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好,”程继文点了头,赶忙又说,“哦,不是,是我该走了。”
如果天气不出意外的话,每天都能见到晚霞下落不明的这一刻,但是今晚的这一刻,像是老天提前送给周正昀的二十四岁生日礼物——
程继文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却停顿了两秒,随后就见他甩上车门,大步朝她走来,什么也不说,只是冲她笑了。正当她觉得他这个笑容傻里傻气的时候,他突然倾身且展臂环过她的肩膀,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了。
第35章
倘若要问周正昀在这一刻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会回答, 先让她感觉得到再说吧。
周正昀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让一个男人这样抱住,可能她的爸爸也曾有这样的举动, 但那个时候她还太小,什么感觉完全不记得了,轮到这会儿, 与其说她是愣住了, 不如说她是吓傻了。
远处的车笛和不明源头的嘈杂都可以忽略不计,只听得深秋的晚风刮着她背后的纸袋(是用来装他的外套的)发出的声响,成为此刻唯一的背景音乐,所以周正昀除了惊呆, 就只剩下困惑, 不懂他这个拥抱是出于何意。
于是, 当晚风打开他们身体的间隙,程继文看到她的脸上不是开心、不是感动, 是迷茫。她迷茫地说,“你……什么意思?”
她煞了风景,却使得程继文粲然一笑, 才慢慢正色说,“请你做我女朋友的意思。”
周正昀知道这个时候再犯愣,可就露怯了,但她想一想,又不解地说, “可我还没有同意,你就抱我?”
这下子,让程继文一愣,“……抱歉。”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竟然恢复到拥抱前的尴尬氛围,程继文正准备开口,让周正昀抢先出声,“其实……”
这个停顿有些久,但是程继文极有耐心地等待下文。
周正昀低着眼帘纠结好一阵,才抬眼看着他,说,“其实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就算我现在答应你,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不然再等上两、三天,你让我回去做些功课?”
程继文没有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答复,颇感好笑地问她,“你要怎么做功课?”
周正昀自己也笑起来,“好像这么说是有点奇怪……”
一辆汽车打着锃光瓦亮的车灯驶来,周正昀下意识地伸出手让他避开,程继文顺着她施加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道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低眸见她正收回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他便直接握住她的手腕,随即说着,“我们到车上说吧?”
周正昀点点头,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一起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一坐进车中,程继文随意地将自己的外套放到后座,特意打开空调暖气,不一会儿周围就暖和起来,驱散她卫衣上沾染的寒气,她感觉到自己正被人照顾着,这种感觉着实很好,也令她苦恼——他是懂得如何照顾她,她却不懂得如何付出。在谈恋爱这方面,周正昀是零基础的小白,所以很是慌张。可能是坐在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里,愈发看清内心的想法。
周正昀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是害羞又是为难地移开目光,“从昨晚到今晚,我在想的就只有你不来,或者来找我的这一个瞬间,我从来没有想过将来会怎么样,没有任何的准备,所以我有点害怕,”说到这里,她不禁笑了一下,“这可能就是母胎solo的悲伤吧。”
程继文听不懂地问,“什么意思,什么solo?”
周正昀的重点也被他带跑,认真解释说,“母胎solo,是指一个从出生到今天都是单身,没有谈过恋爱。”
程继文面露恍然理解地扬起下巴,“哦——”
“你是在缓和气氛,还是真不知道?”
程继文笑说,“我真不知道。”
他不作假的回答,使得周正昀想起一件事情,“总编……”
程继文打断道,“你不能改个称呼吗?”
“程……继文。”周正昀见他又要开口,马上说着,“换成别的称呼,我就叫不出来了!”
程继文先勉为其难地放过她,“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今年几……贵庚?”
“三十五。”他答。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来,程继文的身形是高挑的,但他的脸却不是过分清瘦的,加上皮肤又是白白净净的,确实不好判定年龄。
“我还以为你最多二十九岁。”周正昀原想说三十岁,话说出口的刹那改成的二十九岁,更好听些。
“很多人说我长得年轻。”程继文不意外地说完,又补上一句,“我心态也很年轻,你不用担心。”
“可你都不知道母胎solo什么意思。”
程继文既是较真又是纳闷地说,“这个词是年轻人的黑话?”
正好,戳中周正昀的笑点,让她自在地笑出声来。
今夜,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像一杯拿铁咖啡,先前是没有加入牛奶的浓缩咖啡状态,随着牛奶的慢慢加入,用咖啡勺搅一搅,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就融合在一起了。周正昀看着他,也不再打算移开目光,反而大着胆子问他,“我可以捏你一下吗?”
程继文张开嘴巴“啊”了一声,又问,“捏哪儿?”
“脸。”周正昀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不行,”程继文毫不迟疑地拒绝,而后故作严肃地说,“只有我女朋友可以捏。”
周正昀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却是抿起嘴巴想了一想,最后告诉自己说,对于未知的未来怀有恐惧之心是很正常的,但若不迈出这一步,永远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因此,她又转过头,朝着他的脸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果然是软软的。
周正昀心满意足地正想把手收回来,却不料被他握住,不是握手腕,而是直接握住她的手了。如果说那样的拥抱只是印象中的第一次,那么这样的牵手绝对绝对是第一次。她在心头发好一会儿的愣,才因为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而回神,但回了神,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神奇的是,即使不说话,他们也不感到尴尬,可总不能真用灵魂交流。周正昀抱着是不是应该再相互了解多一点儿的想法,忽然出声问他,“你抽烟吗?”
“偶尔。”程继文诚实回答。
“喝酒吗?”
“偶尔。”
周正昀了解地点头,也剖白自己说,“我不抽烟,也偶尔喝酒。”
“偶尔喝酒?”
“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周正昀也诚实回答,一开始省略了“玩”的地点,但想到自己是坦坦荡荡的,就继续说,“上大学那会儿我们宿舍出去聚会,最后总是结束在夜店,不知道是她们酒量太差,还是我的体质有问题,她们都喝挂了,我还醒着,所以我也肩负着打车回学校的任务。”
她所描述的校园生活,已离程继文很遥远,但见她说话时嘴角带笑,眼睛清润到发亮,让他想着,即使要听她说上一整晚,应该也不觉得厌烦。
“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请你的朋友吃顿饭?”程继文说。
“我有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就在上海,我搬来这里之前,就住在她家里。”
“可以跟她约个时间,看看她喜欢吃什么,我们再订餐厅?”
周正昀答应一声,属于她自己的这一只手搁在腿上,指尖蹭了几下裤子,吞吐而好奇地问道,“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程继文不作隐瞒,只是回答的精简,“两个,一个在国外谈的,一个在国内谈的。”
接下来,周正昀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想范围内,她有些诧异地说着,“才两个?”
程继文更诧异,“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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