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8)

    当马晔在贵州搞事的消息一传回来,马皇后就给丈夫送去了消息让他秉公处理,搞得洪武帝很是内疚,自觉自己的一招错棋反而给老婆的名声加了污点,简直是愤怒plus。
    而马皇后给奢香、刘淑贞两个南方蛮女做衣服一事更是表达了她的立场,马晔家的女眷当下就坐不住了,递了牌子请求进宫,哪知一贯宽宏的马皇后竟是直接拒绝,其中意味便不用多提。
    就在马家人的煎熬之中和等待中,洪武十七年的新年姗姗而来。
    大明的新年伊始,洪武帝就丢下了惊天大雷。
    他准备迁应天府大姓者入云南。
    第121章
    每个朝代都发生过人口大迁移,但如果撇除因战乱、天灾之故的逃命式迁徙,那么在所有朝代中,以平民为主体的迁移记录肯定是由洪武帝创下的。
    洪武帝自建国之初边陆续从山西迁了4000余户于分散到四周因战乱而民生凋敝,人口大面积缩水的地区。
    后为了拉动凤阳的经济和社会生产,他又迁了一大批江南富户和手工艺人到凤阳,整个振兴家乡的活动前前后后挪了14万户。
    如今,洪武帝又要行动了。
    这次,他准备迁移的居民无论是人数之大、路程之远、还是行动之艰巨都是前所未有的。
    洪武帝这次点了名要迁移的几个都是应天府的大姓,按照迁移的规定,被选中者家中需要按照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的规则的话,这次户部粗略一算,要被影响到的约有十万余人。
    除了这些被强制要求迁移的人群外,一般也会有主动要求离开的人,加上护送的人口以及送行的人群,到时候这些人不亚于是一直缓慢行军的大部队。
    不如说,这些人比起部队要更麻烦,因为他们的服从性要远低于军队,沿途的一应照料全靠地方官府以及押送人群,人到了地方官方还要送牛送地,可谓劳民伤财。
    这么麻烦啊,那为什么还要迁移呢?没有经历过舟车劳顿之苦,却很有想象力的朱允炆十分的不解,而且如果只是缺少劳动力的话,调动靠近省份,譬如川、贵、粤这些地方的人不是更好吗?
    文华殿内,太子的三个儿子围着一张地图一起讨论此次人口大迁移。朱允炆的这个问题虽还带着几份天真,但的确是一个好问题,木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弟弟,木文思考了下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通。
    见状,木白笑道:因为此次调人,并不仅仅是为了充实云南一地的劳动力,更多的是要以汉人带动当地的人。
    云南与大明远隔千山万水,其部族林立,其中和大明有所往来的部族虽有,了解却十分有限,且其文化、经济、种植、乃至于生活都相对质朴,若无人带领,给他们模板学习和照抄,单靠府衙的教授短时间内无法有效改善。
    川、贵两地归化不过十年,其经济文化比之云南好得多,但人心尚未完全归顺,至于粤地吗木白顿了顿,露出了点惨不忍睹的表情:那儿归顺的早,各方面也颇为先进,然而他们的官话着实不标准。
    云南那边人说话本来就带了口音,如果再去学他们那带有巨大感染力和影响力的官话,到时候的结果可能就是谁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那也不应当一定要调动应天府的人吧?朱允炆还是有些困惑:江浙一带,苏沪一带的人一样能去。
    是呀,所以为什么一定是应天府人呢?旁听的萝卜头们一起歪头。
    不怪他们抓着这个点疑惑,调动应天府人支援云南,放到现在就是让一群北京户口放弃自己的户口去支边一样奇怪。
    并不是说应天府户口就高人一等,但如今居住在应天府的人要么是官员臣子的家眷亲友,要么是最早投奔大明的一群人,除却部分应天府漂,大部分人都有不想离开的理由。
    居住在首都城市在这个时代的优越性远超于现代。
    旁的不说,大明的几大城市,即便是以富庶冠绝天下的苏杭一带也不像应天府人一样能把红毛洋人看到懒得再看吧?
    也没有哪个地方的人能像应天府人一样能同朝廷官员平静交谈吧?就算不说这儿的风行时尚、也没谁能像应天府的人一样当真能买到大明皇子们做的咸鸭蛋吧?(误)
    居于首都,先不说荣誉感和物产,单单安全感和便捷程度,以及赚钱的难易程度就不是外地能比的。
    不要说是让他们迁到鸟不拉屎的云南了,就算是让他们挪去边上的苏浙他们也是不愿意的啊!
    像他们这么想的人太多,所以如今应天府的人口已经膨胀到难易承受的程度了。木白在舆图上的几个位置放了一个小纸团,并且告诉自家可爱的弟弟和叔叔们: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大门不出的小朋友们当然不知道,木白揭晓答案:这几处是应天府粪便的集中倾倒处。
    小皇子们的表情顿时五颜六色,十分的难看,木白见状一笑,摆摆手我查过书册,应天府在建国早期,是没有这些地方的。
    粪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自大一统王朝建立的秦汉开始,民众和朝廷就开始琢磨起了如何肥田的方法。
    他们很快发现了粪便这个好东西。
    小朋友们对此还是比较好接受的,自从养了鸭子和鹅这群造粪机之后大明皇宫里的小孩们已经成功将自己的下限拉低。
    现在他们甚至可以在木文的带领下,齐齐蹲着研究心爱宠物的便便颜色,以确定它们的健康与否了,但这绝不代表他们可以接受吃下肚子的东西也接受过便便的灌溉!
    木白对小朋友们勃然变色的神态视若无睹,淡定道:当年的农人觉得城市里的人吃好喝好,排泄物比较有营养,所以经常回来城市里收粪便拿去种田。
    但现在应天府的人太多了。他掀了下眼皮,看向了默不作声淡定喝茶的老父亲:如今的应天府人口已经是建国之时的四倍,流动人口更是不计其数,收夜香的人根本忙不过来,加上货物多,价格也卖不上去,所以更多的人倾向于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尤其应天府湖河众多,后院门一开咳。
    但是河水的清洁和消化能力也是有限的,到洪武十年左右,应天府的享受到了自由过了火之后的结果,据说那一年吹往皇宫的风,都带着臭味。
    于是洪武帝严格规定整治城市卫生,设立了专门的部门管理街道、河流、下水道的疏浚,同时,也成立了专业的收夜香团队,游走于大街小巷之间,如此一番整顿后大明的应天府街道上才恢复了清洁,秦淮河的河水才又碧波荡漾了起来。
    但如今又是六年过去,城市人口进一步激增,原先的粪便堆叠处从原来的两个增加到了六个,照这个情况继续下去,应天府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作为一国首都而言,这座城市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了,所以为了减轻城市的压力,避免可能出现的更糟糕情况,移民迫在眉睫。
    恰巧这时候还驻扎在云南的沐英写来书信,请求朱元璋调拨人口填充云南,一拍即合之下洪武帝便动了手。
    应天府的人口一方面较为富余,多数也有致富经验,另一方面大部分人都接受过一定的教育,文化程度比较高,由他们去给云南的民众打样自是极好的。
    至于这些被抽调的人愿不愿意离开,他们当然是不愿意的!
    为了不让这次迁移活动引起民愤民怒,洪武帝给这些百姓们开出的条件很也不错,只要愿意去云南的,不管原来是什么户籍,全都改成民籍,免税三年,发放铁质农具,每户一头驴,一伍一头牛,如果愿意带着孩子上路的,以后孩子们的束脩由政府支付等等。
    总的来说,这次人口迁移对于那些在应天府没有自己的产业的人家来说,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尤其一些大家族的庶子,或者是平日里没有存在感的次子之类,也算是个光明正大离开家族的机会。
    尤其是在洪武帝明言凡迁移者都能从家里的宗族中独立出去之后,响应者一下子变多了许多。
    这又是为什么?看不懂事态变化的朱允炆都有些小暴躁了,他们为什么要从宗族中离开?
    这个年代但凡有宗族的家族基本都是家大业大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尤其这地方还是在大明的国都。
    且俗话说得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宰相门前七品官,不脱离宗族,就算事业上可能不能进行得太顺利,但起码不会受人欺负,有些事情上也能背靠家庭资源,总的来说肯定是好处比坏处多。
    而且,比起这些人明显冲着脱离家族而去的行为,自由熟读孔孟之道的朱允炆最不能理解的是他爷爷为什么要定下这条规定?
    宗族如同树干,族人如同树枝,此举便是将树枝从树干上锯下,有锥心刺骨之痛,此举着实有伤天和啊痛。
    木白伸手用力揉了下弟弟的脑袋瓜,将他rua得嗷嗷直叫,这才将小大人般的小孩放开,允炆,你没种过树吧?
    这的确涉及到朱允炆的盲区了,小孩露出了一个有点茫然的表情。
    作为理论上的巨人,木白立刻挺起了小胸脯:树苗的种植若是从种子起始,便极为的漫长,所以若是要培植树苗,匠人多是将树枝从树干上劈下,将其处理后插入土中,耐心等其生出根须,然后将其迁到他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常有树枝断开了树干的能量供应后熬不过去,只能枯死,但总体来说,只要操作无误,大部分的树枝都能存活。木白的眼角精准捕捉到了正侧耳倾听的老父亲,明明是哥哥,却要承担起老父亲教授孩子责任的木白冲着他的方向抗议得龇了下牙,道:所以,树枝如果不把它切下来让它试着独立,你永远都不知道它是只能做勤勤恳恳的树枝,还是另一颗树苗。
    而且,你真的认为宗族的存在全是好事吗?
    这个问题显然是把朱允炆给问住了,他张张嘴,有些傻乎乎得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单音:啊?
    宗族的存在是替代了一部分官府的职责。木白尽可能得用简单的语言和他解释:大明如今的最低官府是到县,县以下的治理只能由民间自行管理,故而有乡老,宗族,宗族之内互相帮衬,照顾失孤幼子,这是其正面影响。但在不少地区,宗族之法、私刑却也时常有高于朝廷之法的情况发生。
    宗族的存在,甚至会影响到朝廷官员的管理。木白看着两个仿佛有些领悟的弟弟们道:我们认可宗族的存在,但其不能高于大明律,更不能越过朝廷法令,最重要的是,必须要给民众一个选择是继续待在宗法之中,还是脱离其独立存在。
    为了照顾两个弟弟幼小的心灵,木白没有将话说明,但说白了,这就是朝廷想要让马儿跑,又怕它失控所做的两手安排。
    这主要是由于这次官员任命过程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以前大明的官员任命多是从民间选拔有贤名之人,任用其为官员,这些官员本身就是当地人,对于宗法礼教很是熟悉,工作开展自然也颇为顺利。
    但当洪武帝去岁开始派遣京官时,却遇到了阻力,好些官员在地方开展工作时候都遇到了地方宗族的阻力,有些时候,官方都没有对犯罪者判刑,宗族就已经动了私刑,这就让洪武帝很不开心了。
    对于洪武帝来说,之前国家的管理能力不够,需要宗族和地方帮忙,现在国家的人才储备已经富裕起来了,一个好的民间组织就该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不需要的时候乖乖交出权柄然后隐身退下。
    现在,当他看到这种不识相的存在后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但是这也的确不容易干涉,宗族的存在并不违法,也不是所有的宗族都有那些问题,这方面自然不能一刀切。
    这次的迁移活动就是一次试水,洪武帝也想知百姓自己对于宗族、宗法的观感如何,是愿意接受其领导和制约,还是愿意试着走出来。
    而民众的反应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对他行为的认可,这也是一次成功的实验。
    年轻人们还是很愿意脱离宗族的掌控的,知道这一点后洪武帝就大概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啦!
    比起经历了战火,刚刚重新建立宗族尊严不过十六年的大明,有着漫长链接的云南部落之中,这种起源于血缘的链接要更加牢固。
    所以
    迁云南部族入山东。洪武帝大笔一挥,将两方人马进行了对调,山东乃礼仪之乡,又是临海城市,经济和文化都相当发达,比起云南那一亩三分地来说更可谓是天上人间,除了陆上远了点,倒也没什么缺点。
    史无前例的民族大迁移和大融合,就在洪武帝的一念之间开展了起来,自此,云南罗罗族的衣服内多了汉族的编制技法,而汉族的服饰内也多了云南部族特有的鲜艳花纹。
    云南的后人在听前人讲古时,常常听到他们其实来自于应天府,而山东的不少村庄后人会发现自己的家族似乎比起周围的村落多了许多特殊的节日。
    要到很久很久以后,互联网和手机让信息更为便捷时,他们或许才会看到这一段往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前人曾经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对于如今的大明政府而言,刚刚解决了移民问题,他们又迎来了新的难题今岁朝贡的国家创下了历史新高,更麻烦的是,这些人都带来了庞大的商队,人还没来多少,会同馆倒是都被塞满了。
    但这些人都没另一批人显眼。
    一群穿着裘皮大衣、留着络腮胡的狼狈使节团带着他们的公文狼狈不堪得抵达了应天府,或许是因为长途跋涉,或许是经历了不少苦难,这些人的模样比起街上的乞丐还要狼狈。
    顺便说一句,应天府的乞丐们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开始搞起个人卫生了,换了衣服不说还剃了胡子,看起来比寻常农户都干净,非常不符合乞丐的固有形象。
    经由被紧急拉来的官军翻译,众人得知这些人是来自于极北之地的莫斯科公国的使者。
    莫斯科公国和大明之间隔了一个北元政权,作为被北元打得嗷嗷叫只能一退再退的民族,这些络腮胡看到大明雄壮的王城,锋锐的铠甲之后简直要落下泪来。
    他们将自己千辛万苦带来的野兽皮、鹿角等物高高举起,这些东西显然不轻,壮汉们一个个肌肉泵张。
    噗通一声下轨后,络腮胡们流下了宽面条泪,他们本来是在极北之地的人,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现在北元骑兵被大明欺负得没办法,只能往北跑,别看北元骑兵在明军面前只敢玩游击,遇到别的邻居他们可还是能耀武扬威炫耀拳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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