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昀松生着病,不方便跟大家一起吃,在自己的房间用了些病号饭。
小果子收拾碗筷时,季昀松把查访周梓安的事与他讲了一遍。
末了问道:“这件事你能办吗,你要是自己办不好……”
小果子坚定地说道:“能能能,小人肯定能办好。”
“当真?”季昀松问道。
小果子重重点头,“松爷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季昀松天天在宫里,小果子进不去,天天在家闲的发慌,早就盼着来点正经差事了。
季昀松正色道:“这件事风险很大,你要么不办,要办就必须小心谨慎,明白吗?”
小果子道:“小人知道,松爷放心,小人带王铁柱一起,那小子虽然不爱说话,但脑子转得很快。”
季昀松摇摇头,“你把他带走了,云大夫怎么办?”
小果子端起盘碗,“还有王叔呢,云娘子不矫情,自己能办的事很少支使我们。”
季昀松挥了挥手,让小果子出去了。
其实,他还是觉得打周院使一顿最简单直接,风险虽大,见效却快。
……
两天后,云禧进宫给郑太后和婉仪公主复诊。
郑太后的病还是老样子。
婉仪公主的伤口愈合很快,伤口大面积结痂,因为有药膏软化着,丝毫没有发痒的迹象。
髋关节恢复得也不错。
这一趟进宫,云禧没拿到太后的赏赐,但拿到了嘉元帝赏赐的小庄子的地契——据说,两匹马已经送过去了。
回到家时,枯荣堂的门开了,王妈妈焦急地守在门口,一见她下车就赶紧跑了过来。
“云大夫,首辅陆大人的管家来了,说是要找你去瞧病呢。”
“首辅陆大人。”云禧重复一遍,拎着行医箱往台阶上走。
“云大夫,小人姓陆,陆荣,陆府管家。”留着络腮胡的管家从医馆里快步赶出来,客客气气地长揖一礼。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非常客气,完全没有话本子写的那般夸张。
云禧颔首道:“陆管家好,来枯荣堂有何贵干?”
陆管家道:“我家五爷的病有些年头了,听说云大夫医术了得,就想请云大夫到府里看看。”
陆家的五爷的病有年头了,就说明得的是不好治的病。如果好治,绝轮不到她出手,御医们早就解决了。
另外,她出名不是一天两天了,陆家若想让她医治,早该派人来了。
之所以这个时候才来,一定有人刚吹过风。
周梓安。
云禧心里清晰地划过了这个名字。
她说道:“贵府是听德义堂介绍的吧。”
陆荣眉梢一跳,“云大夫好快的心思。我家夫人原本早就认命了,但德义堂的人说,云大夫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这才让小人走一趟。云大夫不必有心理负担,能不能治好,我家夫人心里有数。”
云禧笑了笑,到底是首辅的管家,这番话说得得体——点出德义堂,是不想成为德义堂打压枯荣堂的帮凶,后半段说得坦荡,是不想给云禧太大压力。
她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尽快过去一趟,管家看什么时间方便?”
陆荣道:“下午如何?”
“好,不过……”云禧摇了摇头,“德义堂这么大力宣传我的医术,万一来个疑难病人,我可能就没办法了。”
陆荣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府上不急,晚上和明天都可以。”
……
下午,云禧刚送走一个风寒患者,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男子就闯了进来,“这位就是云大夫吧,我家老夫人病危,还请马上随小人走一趟。”
云禧心道,周梓安这是在玩阳谋了——你不是能耐吗,那我就让你好好出出风头,最好多死几个才好呢。
她问道:“你是哪个府上的,老夫人得的又是什么病?”
年轻管家道:“小人忠义伯府的,牛御医说,老夫人乃是奔豚气病,已经反复发作十几年了。”
忠义伯府,想要季昀松当女婿那一家,贵妃娘娘的娘家。
奔豚气的致病病因很多,大多很凶险,能救活的可能性不大。
这家人要是讲理,她全身而退没问题,这家人若是伺机报复,她就得费一番手脚了。
周院使确实有些手段,既然如此,她也就不用客气了吧,甭管阴谋阳谋,总要让他消停了才好。
云禧改变主意了。
那管家道:“云大夫赶紧收拾一下,跟小人一趟吧。”
到底是勋贵,而且有贵妃做后盾,说话不客气多了。
云禧硬邦邦地说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你总要容我准备一下。”
年轻管家一怔,又道:“老夫人是贵妃娘娘的母亲,他老人家危在旦夕,小人不免急躁了些,还请云大夫见谅。”
这话既说明了实情,也威胁了云禧一把。
云禧懒得理他,按部就班地收拾好要用到的草药,检查一遍,再去一趟厕所,这才出了门。
第79章 范家
忠义伯府。
正院, 宴息室。
一干妇人正在商议丧事如何操办的问题,云禧一进来,所有人收了声。
管事婆子朝坐在贵妃榻上的一位中年贵妇福了福, “夫人, 云大夫到了。”
云禧穿着男装, 就朝此妇拱了拱手, “民女见过伯夫人。”
贵妇人精神了几分, “你就是给太后娘娘调养身体的云大夫?”
云禧颔首,“正是。”
“诶呀,可把云大夫盼来了。”贵妇人示意婢女穿鞋, 麻利地下了地,向内室走去, “云大夫快请跟我过来。”
管事妈妈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禧便跟着进去了。
内室空气混浊,老人气夹杂着浓浓的熏香味道扑面而来。
这时,她身后有人开了口:“居然这么年轻,大嫂也是着急了。”
“可不是嘛,五姑娘已经及笄了,再耽误一年就更难了, 怎么可能不急呢。”
“听说这位就是那位赘婿的妻主吧。”
“就是她。”
“啧……这要是让五姑娘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官司。”
“别胡说, 跟这位有什么干系呢?八姑奶奶觉得靠谱吗?”
“才二十岁不到, 你觉得靠谱吗?依我看就不该请她来。”
……
隔着一道帘栊, 云禧把后面的议论声听得一清二楚, 她觉得最后这个妇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云大夫, 这边请。”前面传来忠义伯夫人的声音。
云禧回过神, 朝病榻走了过去……
病人端坐在病床上, 气息急促, 脸色发青,唇色发紫,见到云禧勉强点了点头,眼里似乎也有了两分光彩。
云禧看得出来,那是强烈的求生欲望。
对范家人的反感被病人的不幸遭遇暂时击溃了,她在婢女摆过来的绣墩上坐下,柔声道:“老夫人,民女姓云,给您诊诊脉。”
“有劳了。”老夫人勉强挤出不甚清晰的三个字。
云禧先看过舌头,再拿起那只已经绵柔无力的手臂,三指按在寸口脉上……
其手臂沁凉,六脉若有似无,间或如雀啄,至数很模糊。
云禧放下手臂,掀起被子,打算看看下三部。
老夫人腹部鼓胀,腿部亦肿胀得厉害,一按就是一个深坑,宣软无比。
但太溪脉尚且微弱可辨,这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云禧有了些许信心,做了腹诊,然后给老夫人盖好被子,走到窗下,问忠义伯夫人,“请夫人说说老夫人的病情发展。”
忠义伯夫人不答反问,“云大夫有办法吗?”
云禧笑了笑,“我尽量想想办法。”
忠义伯夫人不知道云禧这话深浅,眉头蹙了蹙,朝管事婆子抬了抬下巴。
管事婆子小声说道:“老夫人的病得了十几年,这些日子越发重了,隔三差五就昏迷一次,牛御医说这是奔豚气之症,用过奔豚汤和桂枝加桂汤,但都不见大好。”
“嗯……”云禧答应一声,沉思不语。
按照西医来说,老夫人这是风心病垂危,现代时,这类病人大多找西医治疗,她经手的病人也有,但没经手过这么危重的。
确实棘手。
“大嫂,云大夫怎么说?”一个二十出头的贵妇进了屋子。
忠义伯夫人摇了摇头,“说是尽量想办法。”
那贵妇冷哼一声,“都是这么说的,然而办法一想就是十几年。”此女明显不信任云禧,甚至隐隐有些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