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常氏又想起方才常玉汇报物件里的大批药材,心想长公主倒还算个贴心人。
    这些送来的东西都是实用的,至少不是像那些华而不实的珠宝首饰,除却收着存灰旁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黄昏时夕阳西下晚霞散落天际,都城里的公主府一片寂静。
    从岸城而来的消息透过飞鸽传递至姜苌黛手中。
    崖城知府的官职并不是那么容易调任,尤其现下又是科举月,姜苌黛再想留她在都城也要等秋日里才好寻个正式由头。
    朝堂官员都是人精,姜苌黛不想太过明显省得引来朝堂各方人员的观望非议。
    这对柳媚儿的仕途也是不好的。
    三月科举放榜时都城内热闹的紧,初次任职朝堂女官的只有五名贵家女子,谢兮通过考核入榜,兴致极高的宴请好友。
    园内酒席不断,谢兮喝的酩酊大醉。
    夜间回院落歇息时,谢兮偏头看了看以泪洗面的王妍,探手将她搂住要亲昵。
    可怀里的人却像死尸一般的不再动弹,眼角的泪无声的滑落浸湿软枕。
    谢兮眉头微皱拉开距离不耐烦问:那赵阳休了你,正好给你自由身,你哭什么?
    王妍侧身抽泣不止道:婉儿才两岁,我不放心旁的奶娘照顾她。
    呵,这时候你再哭又有什么用呢?谢兮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因为显得太没用,而且还会被人看不起。
    我想回赵家看看她们。王妍撑起身来说。
    谢兮探手给了王妍一掌怒目道:你清醒点吧,现在你是被赵阳休了,根本没有资格去看孩子,现在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那等赵阳外派离都城,我再偷偷的去看看她们。王妍捂着红肿的脸说。
    这样你不觉得自己很贱吗?谢兮探手拎住王妍衣领,那两个孩子是赵阳的种,他自会照顾好,而你已经被扫地出门了,为什么还要跪地去舔呢?
    王妍眼眸含着泪说:本来就是我负了赵阳,这些该是我受的罪。
    谢兮恼怒的松开手斥责道: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赵阳那种官家子弟又不是没有在外面找个女人寻欢作乐,尤其是军营出身的将士在外寻花问柳更是常有的事,怎么轮到女人就不行了,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很恶心吗?
    如果你铁了心要回赵家我也不拦你,大不了改日我亲口去跟赵阳说当初你们这桩婚事只不过是个局而已。谢兮踉跄的起身,按手理了理衣裳,低头俯视挂着泪的王妍,我想没有男子能够忍受自己妻子跟自己成婚都只是为了复仇的阴谋。
    不要!王妍摇头探手抓住谢兮的裙裳一角祈求。
    谢兮一脚踢开了王妍愤怒道:你难道还真喜欢上赵阳不成?
    这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可是没有回应有时就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我这里不收没用的人,你给我滚出去吧。谢兮自然懒得跟这种蠢女人,转身出屋拉着两个侍女回主屋厮混。
    独自一人躺在竹榻的王妍懊恼自己为什么要信了谢兮的话。
    男人花心,那些年王妍在酒楼卖艺为身见的太多了。
    可自己同赵阳自幼相识,虽然一直闹得不合,总是要比旁人熟悉他的性情。
    这几年赵阳但凡得了奖赏,大都会把银两寄回家,王妍想要的珠宝首饰只要赵阳力所能及,他都会尽可能满足自己。
    当年王家被抄家之后,一直漂泊不定的王妍总是想着复仇,这才在酒楼里结识谢兮。
    可在见元皇后被皇帝赐死之后,王妍就已经放弃复仇的心思。
    因为一旦复仇不成,势必会连累赵阳和两个孩子,王妍不想失去现在仅有的亲人。
    谁想到谢兮比男人还要无情狠毒,几年的相处现下自己就换来这般对待,王妍一时疼得都爬不出来。
    这夜里都城百家酒楼因庆祝上榜的考生设宴彻夜未曾停,而落榜的考生们则失落陆续离开都城。
    春夏交接之时的雨水大多来的急走的也急,朝堂陆续的下方不少政令。
    崖城的柳媚儿同样为此忙碌不已,随着国库充盈各地水利工程陆续开工,因此各地需要招募大量能干苦力的青年百姓。
    地方衙门都在紧锣密鼓的张罗此事,柳媚儿翻阅姜国的领地地图时发现姜国多是狭长而崎岖的地形,除却当初从庆国得来的西部城池领地是少有的平原,其余地区多是丘陵山地。
    看来工部此次工程难度很大,不仅要开河道,可能还要补修多条水渠来帮助运输灌溉农田所需要水。
    柳媚儿便在朝堂下发崖城调令中招募人员文书中单独加了几条招募能工巧匠者入队。
    从四月至六月浩浩荡荡大批青年从姜国各地奔赴至主要的河道附近进行劳作。
    朝堂各地亦会上报水利河道进度如何,姜苌黛早早就派人勘测各地地形地貌方才分别制定不同段的完工期限日期。
    可崖城的进度之快不仅令朝堂诸位官员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连姜苌黛都有些不太相信。
    那随之而来的崖城文书里详细上述施工的人员以及各类新制的工具方法。
    太傅,可曾看过崖城柳知府的文书?姜苌黛早朝时单独留下李平。
    官复原职的李平重为太傅,自然是尽职尽责的审阅过文书。
    若说不赞赏那是不可能的,李平从来没看过哪个地方官员有这般积极主动去要求分摊其他州城的水利修建。
    当初在翰林院李平看出来柳驸马文笔不错为人温和,除却不善与人交际几乎没有别的毛病。
    按理留在朝中当礼部侍郎绝对是没问题,谁想皇帝当初听信元皇后谗言将柳驸马明升暗降调去当太仆寺卿。
    所以去年秋日调任时,李平也曾试探过长公主要不要把柳驸马给调回都城当差。
    可长公主却只是把柳驸马从奉城知府提到崖城当知府,并没有想要提拔高升的意思。
    李平便也没有再提此事,当时还在猜想或许长公主与柳驸马生了间隙。
    今春都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李平多少也是听闻过的,没想长公主这会好像又变了心思。
    哎,这位长公主的心思还是真非常人所能猜想啊。
    微臣自愧不如,崖城柳知府行事沉稳,思量周全招揽能工巧匠研制许多凿山开路的工具,难怪能比其他地方州城完工更早啊。李平在朝野历经风雨,自然也明白顺着长公主的心思说。
    姜苌黛本来就想如何提拔柳媚儿才名正言顺,现下倒是她自己争气。
    次日早朝姜苌黛公开赞许部分地方官员的绩效,其中便将崖城知府提了出来。
    现任吏部尚书齐泰是姜苌黛一手提拔的官员,自然是机灵捕捉到信息,心想看来得好生提拔这位能干的柳驸马了。
    当姜国正在如火如荼的新修水利时,庆国动乱却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一向与庆国交好的漠国,通常都会派些使者互相出访,用以商量两国经贸往来。
    没想庆国太子兵变杀了庆国老皇帝,入宫赴宴的漠国使者不少被乱箭穿心死在庆国王宫。
    这一事就像火星子迅速燃了起来,漠国大怒顿时屯兵逼近庆国边境。
    姜苌黛迅速下令黑甲军队逼近庆国,同时派了一支使者队伍进入漠国请求面见漠国皇帝。
    那姜国使者队伍的消息被姜苌黛推波助澜的迅速散开,甚至故意以重金贿赂庆国大臣将此事说的越发严重。
    年轻气盛的庆国太子本是因为父亲签下与姜国的战败书而不服这才生了间隙,因此总是雄心勃勃的想要再与姜国一战。
    没想到现下姜国主动与漠国交合,甚至两国兵马同时聚集庆国边境,庆国太子恼怒盟友的背叛,心中更是对漠国生了疑。
    原本想要对漠国示软的想法也随之消失,庆国太子不顾朝堂老臣的劝阻公开扬言要御驾亲征!
    战争一触即发之时,漠国皇帝却不糊涂,毕竟侵扰姜国边境多年,现下姜国长公主突然派使者来访,这分明就是一出离间计。
    可漠国使者在庆国被杀,对于漠国皇帝而言实在是太丢脸了。
    本来漠国皇帝派军队压境是想示威,从而让那庆国年轻太子吃点教训示软认错,谁想到庆国太子竟然听信姜国跟漠国交好的流言,真是没脑子啊。
    现下漠国皇帝是骑虎难下,若是打吧,两国世代结盟说出来不好听,再者还有姜国军队在虎视眈眈,难保不会偷袭。
    若是不打吧,不仅漠国百姓的怨言不止,那边境集结数万军队现下退的话太窝囊,可军队一直不退,又不能喝西北风,每日里所需的粮草都是大事。
    漠国皇帝便打算暂时冷着姜国使者并未接见他们,这也算是给庆国太子一个思考的时间。
    飞鸽从漠国回到姜国都城公主府时已是八月,秋风渐凉时姜苌黛看着信纸,而后将其扔进香炉焚毁。
    漠国皇帝很聪明的不上当,可惜庆国太子却是个莽撞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八月初庆国太子匆忙的集结十万军队,朝堂里却荒唐的分为两派,派别不是求战与求和。
    那些求和的庆国老臣都被软禁或击杀,反而是求战派正在纠结先打姜国还是先打漠国。
    庆国太子狂妄的叫嚣:既然都已经把军队放在家门口,那就一块收拾!
    就这般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之时,漠国皇帝坐不住了。
    这庆国太子真是嫌命长啊!
    姜苌黛派人将即将大战信息散布至漠国时,很快留在漠国的姜国使者就被漠国皇帝亲自召见。
    宋远山正好是担任出使漠国的使者官员,便将结盟的条约快马加鞭送回姜国。
    秋风瑟瑟的季节里却弥漫着肃杀的气息,结盟一事在姜国朝堂商议时,姜苌黛欣然同意签订合盟条约。
    皇帝姜丰却有些不服,早朝过后处理政务奏折时出声:皇姐,难道忘记漠国皇帝对姜国多年侵扰了吗?
    姜苌黛望着手里的奏折甚至都没有多看皇帝一眼应:自然没忘,不仅是漠国,周边国家都侵占姜国领地城池,只不过现下是除去庆国的大好机会,陛下难道要放弃灭掉庆国的机会吗?
    那也不应当跟漠国结盟才是,他们漠人不讲信用将来也会背弃盟约的。
    下棋还要一步步谋划,陛下难不成想要庆国太子那般莽撞的以一敌二不成?
    姜苌黛将视线看向皇帝姜丰,平静的面容让人猜不透心思。
    皇帝姜丰却被看的有些害怕,连忙摇头应:朕不是这般意思。
    庆国太子弑父的事传遍姜国,姜丰自然也是知晓,所以反倒更害怕皇姐。
    现下姜国朝堂已经被皇姐掌控,姜丰哪里敢有别的心思。
    那陛下就要好好的想为什么本宫会要跟漠国结盟而不是置气般的质问。
    是。
    待傍晚姜苌黛从王宫乘坐马车出来,都城街道已经亮起灯盏。
    马车内里的灯盏因着即将燃尽而越发昏暗,帘布随之晃动时透露外间些许光亮。
    若隐若现的光亮照的姜苌黛眼眸深不可测,车轮转动的声响有些许笨重,街道热闹的喧哗忽远忽近显得有些噪杂。
    对于皇帝的性子,姜苌黛多少是有些许了解的。
    他今日的回避无外乎是证明心里或许对自己仍旧有些深层次的畏惧与芥蒂。
    王室子弟互相厮杀谋朝篡位的比庆国太子弑父要多的多。
    只不过姜苌黛知道皇帝的性子远没有庆国太子血性,他不会声张却会在心里悄然生出旁的心思。
    将来有一日若是自己倒了,皇帝恐怕也守不住姜国的。
    曾经姜苌黛从来不会提前考虑自己的安危以及身后事,可现下却不同了。
    姜苌黛总是要提前为柳媚儿考虑她的将来。
    上一世她的死,姜苌黛一直深感愧疚。
    所以难免这一世总是想多替她思量几分,至少在自己未曾合眼前替她谋划好退路。
    没有人能够一直处于权势的巅峰,就算是姜苌黛也意识到如果皇帝真要反对自己。
    这些大臣或许不会公开支持,但是辅政的姜苌黛也会被蒙上污点,紧接而来恐怕是更残酷的政变。
    女子不得摄政,不仅将后宫佳丽禁锢其中,同样也使得各朝的公主连婚嫁都无能为力。
    姜苌黛现下虽然克服这般处境,可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姜国。
    明明上一世的自己还不会如此瞻前顾后的,姜苌黛指腹触及身侧的佩囊时,不由得低低叹了声。
    心有挂念,有时也会成为软肋。
    长公主,公主府到了。外间宫人们细声说道。
    从马车倾身而出时,帘布展开时外间的光亮露了进来。
    那一身深蓝衣袍的清瘦身形落入眼帘时,姜苌黛还有些恍惚。
    柳媚儿不好意思的走近过来笨拙解释:这是刚做好的月饼,我想着带来给黛姐姐尝尝,所以才来都城了。
    她这么一提,姜苌黛才意识到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
    这段时日太忙了,姜苌黛都要忘了。
    从马车下来的姜苌黛看了看她提的盒子问:那媚儿怎么不待明日来送呢?
    柳媚儿跟在身旁应:我担心中秋节黛姐姐会有宴会,所以才提前来的。
    自然柳媚儿没好意思说自己想看看黛姐姐,所以才借着送月饼的名字入都城。
    你倒是考虑的周全。姜苌黛见她拘谨的双手提住食盒,便打消牵她手的心思。
    两人一同穿过廊道,柳媚儿本以为会去寝宫,没想到却被黛姐姐领到花园亭内。
    明月当空,桂花清香已经很是浓郁了。
    既然要过中秋节,总要赏月赏花的不是。姜苌黛见她呆愣在一旁,只好直白询问,媚儿,你想我了吗?
    柳媚儿脸蛋一下红了起来点头声音极小的应:想的。
    姜苌黛满意的笑了笑说:那你坐过来些吧。
    嗯。
    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柳媚儿慢吞吞的挨近了些。
    好些时日不见,媚儿瞧着都廋了。姜苌黛探手轻抚她的脸颊,有些许心疼她来回奔波,我来尝尝月饼吧。
    好。柳媚儿回过神主动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月饼端了出来,满是认真的说着,刚出炉的时候可好吃了,我都吃了不少了呢。
    姜苌黛尝了小口道:嗯,味道很不错。
    柳媚儿弯着眼眉笑了笑说:这是媚儿跟娘亲学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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