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总管嘴唇抽搐,强颜欢笑:这,实在,不好分辨。
无趣。楚栖抬手,那物直直被丢到空中,小九飞身而下,一口叼住,东西落在地上,很快被它吃了个干净。
非要掏心给我看,掏了他却死了,不等同什么都证明不了?
罗金附和:蠢笨之奴,殿下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罗总管,我喜欢你呀。楚栖弯腰把他扶了起来,沾血手掌在他身上翻转抹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罗金忍住恐惧,取出帕子给他擦着手指,道:多谢,殿下抬爱。
不是抬爱。楚栖说:你做人聪明,不该嚼的舌头从来不嚼,我观察许久,竟从未听你说过我半句不好。
这是奴才的本分。
你啊,就该活着。楚栖等着他把自己的手擦干净,随口道:知道万民血书在哪儿么?
奴才不知。罗金老老实实:听国师说,那血书虽是挽救了国运,可因为沾了人命,也属于凶煞之物,故而应该封印起来,免生波折。
原来,那女人的命,也算是命啊。
楚栖颔首,扭脸看向屋内的丫鬟,道:抬头。
没有人动。
楚栖说:不然就把你们都杀了。
丫鬟们一脸惊惧的眼泪,纷纷扬起了脸。
楚栖的目光一个挨一个看过去,伸出手臂,五指在空中虚虚握紧。
有两个丫鬟立刻去摸自己的脖子,从表情来看,像是被人卡住喉咙,处在窒息之中。
咔
一声碎骨响,屋内多了两具尸体。
我师父说,叫我不要伤害无辜,但诅咒我的人,可就不能算无辜了。
少年负手跨出房门,天空夕阳如血,他目光直直看了一会儿。
好景色。他忽然雀跃起来,扬声开心道:小九,走,我带你去吃更多心肝。
他带着黑鹰离开,屋内顿时响起一阵哭号。
罗金强作镇定,缓缓走出,却在跨出门槛儿的时候,一个腿软摔在地上。
野狼崽子,回来报仇了。
他在这宫里憋屈了两年,遭受过无数人的谩骂羞辱,如果他每一个都记在了心里
今夜,皇宫将如天际残阳,血流满地。
跪在门口的小太监伸手仓皇地来扶他。
罗金哑声道:我得去,神坛论道阁,趁神君还在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踉跄着跑出房门,一路前往神坛的时候,地上已经开始时不时能看见死人。
论道阁便是那十六飞檐挂着铃铛的地方。
罗金一路疾奔,他是天子身边人,侍卫无人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扑在神君与天子脚下:陛下,神君,大事不好了
与此同时,楚栖正在经历与神君睡觉完全不同的极乐,他一路走去,那些印象中被他逮到,或毫无顾忌翻他白眼,或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丑八怪之人,纷纷殒命。
跟着主人有肉吃,小九乐不思蜀,很快吃的饱饱的。
楚栖同样乐不思蜀,直到他拐了个弯儿,遇到了个人。
楚冀停下脚步,见到他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和双手的鲜红,眉头微皱:怎么?你又去御膳房偷吃生肉了?
楚栖没动,也没说话。
楚冀的眼中划过一抹嫌恶:你这样的人,是如何入了神君的眼的?亏父皇还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径直朝楚栖走来,拧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缓和了神情:说起来,神君这般疼你,怎么不帮你把脸上的疤去了呢?
多丑啊。他凑近楚栖,低语:你呀你呀,就算是攀上神君,也还是个小丑鬼。
没娘疼的小可怜虫哟。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告诉老五,你可别作死了,嗐。
昨天一万字码伤了,睡到中午才起来,今天又是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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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楚栖是景帝最小的孩子, 年纪小,性子野,不通事,在回宫之前, 他几乎没有读过书, 不知道什么叫尊长爱幼, 不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
他甚至分辨不出别人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许多正常人一眼可以识破的谎言,他皆会信。
这种与众不同, 注定要受到排挤与偏见。
一开始回宫的时候, 许是因为愧疚或者新鲜,天子对他倒也宽容,告诉教授的老师让一步一步来, 不要逼得太紧。
但天子的宠爱终究是一时的, 这个混乱复杂的宫廷,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生存法则, 对于楚栖来说实在过于难以理解。他不会固宠, 不会忍耐,不会看人眼色于是, 很快被弃如敝履。
是个小可怜, 若当真只是个小可怜也就罢了,可他骨子里却过于凶恶, 睚眦必报, 真真就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般。
于是, 他树敌更多,欺负他的人变本加厉,或许仅仅是为了欣赏他顽强反抗却无论如何都撑不起命运的模样。
楚栖被刮脸, 被称之为自食恶果,那唯一与萧妃相似的地方消失了,天子也就收回了他的新鲜与愧疚,从此对他不管不问。
楚冀说他偷吃生肉,是常有的事,一开始他倒是也能偷到熟食,他是喜欢吃熟食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是谁跟御膳房打了招呼,他们警惕了起来,楚栖便偷不到熟食了。
宫内无处打猎,他只能去偷生,有一回弄的浑身是血,给楚冀撞见,还当他是杀了人,后来才发现他徒手拧掉了那只活的公鸡脖子,血喷了一身一脸。
楚冀不明白,怎么如今都跟着神君了,楚栖还是这么不像话,居然又去偷吃生肉,难道神君喜欢吃生的狼崽子?
他有感而发:没娘疼的小可怜虫呦。
五弟。
在这个宫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在欺负楚栖,比如此刻说话的二皇子殿下,他便对楚栖十分温和,还给他送过不少吃的。但他已经出宫建府,母妃在宫内也是人微言轻,于楚栖不过杯水车薪。
楚镜大步走来,伸手将楚栖拢在身后,拧眉道:小七如今入了神君的门下,你若再生波折,小心神君怪罪下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楚冀挺直身子,轻哼了一声,道:我可没欺负他,只是看他又在吃生肉,所以提醒一下,别吃坏了肚子。
楚栖歪头,他的黑眼珠直勾勾纯粹粹的,楚冀抬步向前,楚镜则转脸看向楚栖,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道:你又去吃生肉了?
没有。迎上楚镜担忧的眼神,楚栖态度很认真,他五指微勾,准备离开的楚冀陡然一皱眉,低头看向自己无法移动的双脚。
楚栖对楚镜道:我杀了好多说我坏话的人,二哥哥,你看
他狠狠一扯,一股无名力量硬生生将楚冀拉倒在地上,仰面躺倒,摔了个结结实实。楚镜吃了一惊,道:小七
嘘。楚栖示意他不要出声,扭脸看向楚冀,道:我为什么不祛疤呢?因为我得留着,时时看着,日日记着,这样,我才知道要如何还回去。
这条路上连上伺候的奴才也不过寥寥几人,此刻皆口不能言,脚不能动。
那把窄小的匕首滑出袖口,被一只细白的手握住。
他一身白衣,衣袂仿佛浸了水般一动不动,整个人弥漫出一股渗人的阴气。他阴森森地走过去,阴森森地骑在了楚冀的身上,后者瞪大眼睛:楚栖,你想干什么?你刚回来,就要与我结仇么?母后若知道啊啊啊
刀刃插进皮肤,深达一寸,薄薄的面皮定是被刺穿了,显然骨头都吃了刀尖,楚栖略显费劲地划下去,随口道:我当年带回来的那只小小貂,是我阿娘送我的小貂生的。
楚冀疼的每一根血液都在挣扎:你这个疯子!!
可是它不见了。楚栖划下去,拔出刀,再□□,换个位置划下去,每一次都透过皮肤刺入脸骨:我看你母后身上那条,倒是像极了小小貂,你说,那是不是?
不是!二皇兄!救我啊二皇兄!!
楚镜一个字都喊不出来,若他可以阻止,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了。
如果不是,那它去哪儿了?楚栖一边划,一边说:这世界上,那么多雪貂,为什么非要抢我的?我养的花,开的那么漂亮,你们也要把它打碎我哪里得罪你们了?我回来之前,父皇说我有六个哥哥,还有好多阿娘,都会对我好的你们说谎,骗人,还要栽赃陷害你们好恶心。
楚镜嘴唇抖动,他想喊小七,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你一回来三姐就病倒了!一个道长说要把你赶出去,否则宫里还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楚冀眼泪和血流在了一起,你是个小灾星,你娘是妖妃啊啊啊我的眼睛!
楚栖摘了他的眼珠,抬手丢给小九,面无表情道:现在发生的事,够可怕么?
小七我错了,我错了楚冀终于转了口风:我不该那样对你,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小七,你刚回来的时候我还对你很好的,我给你送了夜明珠,小七哥哥求你了求你了啊啊母后不会放过你的!楚栖你这个疯子!
母后,穿了小小貂,我定也是要剥了她的皮的。
楚栖将他的脸刮得稀巴烂,嘴角上扬,缓缓起身,挥手道:小九,来吃好吃的。
小九不动,他连楚栖刚才丢的眼珠子都没吃。
你吃饱了是吧?楚栖想了想,道:你看他的脸,还不够烂,你去多啄几下,嗯?
在他隐含威胁的眼神里,小九抖了抖精神,飞上楚冀的胸膛,楚冀一只眼睛已经被鲜血模糊,他立刻闭上眼睛,徒劳地喊:不要不要不要
楚栖转脸,看向了楚镜,那双漆黑的眼珠重新变得剔透,一脸求夸奖的模样:你看,我说过,我早晚要报仇的。
小七够了楚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别这么残忍
楚栖看了他一会儿,求夸的表情收敛,冷冷道: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楚镜当真无法再说话。
楚栖偏过头,去欣赏小九啄食的杰作。
那张烂脸血肉飞溅的模样,实在是好看极了,那惨叫声,也实在是好听极了。
他一脸满意地笑了起来。
却忽然微微一愣。
一股劲气远远袭来,直接将小九掀飞了出去
冠服严谨的男人从天而降,脸色阴沉如覆千年寒冰,漆黑瞳孔一瞬不瞬地盯住了他。
神君从神坛一路行来,路上尸横遍野,许多幸存宫人狼狈地躲了起来,楚栖路过的地方,到处乱成一团,但却无人尖叫,一切都寂静无声地仿佛一幕幕凄惨的哑剧。
天子追在他的身后,不断有侍卫前来报告,说楚栖鞭笞了谁,杀死了谁,有几个被挖了眼,有几个被拔了舌头,还有谁被掏了心肝。
他这一路,心情可谓翻江倒海,天子踉跄着摔倒了好几回,直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已经做好了见到楚栖之后对方满手血腥的准备,却还是被眼前一幕给狠狠地刺到了心脏。
他送的雏鹰,何时起与楚栖亲近无边,何时起,竟然变得这般残忍凶恶。
一个活生生的人,脸被鸟喙啄的肉沫横飞,出气多进气少,身上到处却都还好好的。
这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然的发生,可他却被楚栖那张嘴骗的团团转。
楚栖扭脸,看向了小九。
神君大抵是下了死手,小九摔在一旁,哀哀地叫着,翅膀哆嗦,赤眸惊恐。
他急忙跑了过去,伸手把小九抱了起来,一边输入灵力,一边重新看向神君,眼中浮出怒意:为什么要伤小九?!
神君迈步上前,强迫自己声音镇定:那些人,是你杀的?
是又怎么样?
你鞭打了一个老人?
今日叫我遇到那么多仇家,我自是要报。那老头子年前打了我二十七鞭,我还回去,怎么了?
你掏人心肝
他们求我掏的,说什么已经改了,再也不会说我坏话,我掏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错?
你杀便杀了,何苦虐待。
我瞧着哪个看着顺眼,就叫他死的痛快一点,哪个不顺眼,就叫他死的痛苦一点,这你也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