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安然想起之前艾兰约身上的红肿和疹子,眉头深深蹙起, 没忍住又问了一句:“是喝的太醉了,还是酒精过敏?”
芙若拉细眉微皱, 似乎在思考“酒精过敏”究竟是什么意思,最后她只是说:“殿下的体质是有些特殊,貌似是不适宜饮酒的,其实何止是饮酒,他的身体同样无法承受太过油腻的肉……不过不知为何殿下今天破了戒……”
“其实刚刚殿下的那几声尖叫,都只是因为皮肤红肿发痒,一时有些难以忍受而已。我刚刚已经去看过了,而且还送上了百花清露,只要按时涂抹,殿下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转的。”芙若拉笑着说道。
不适宜喝酒,不适宜吃肉……
这种设定原本是很符合艾兰约高贵圣洁的神子人设的,可为什么他今天又酗酒又吃肉呢?
他不知道自己会有所谓的“过敏”反应?
这有可能么?
“那酒就不说了,我们每个人都喝过……”安然想了想,又问:“可是盘子里的肉除了你吃过之外,就只有神子殿下吃过,难道……”
他怀疑地望着黑暗中的芙若拉。
“您可真是冤枉我了。”芙若拉轻轻一笑:“您不胜酒力,宴席开场没多久就去休息了,殊不知宴会进行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尝了盘子里的肉,不说别人,之前坐在您旁边的那位戴眼镜的客人就吃了一大块……他现在也还好好的,并没有出现任何所谓的‘过敏’现象,所以还是神子殿下个人体质的原因了。”
他旁边戴眼镜的客人?那不就是许恒?
“因为他的体质太‘圣洁’了,不能饮酒吃肉?”安然猜测道。
芙若拉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一瞬的游移,不过她很快就笑道:“或许吧,不过这香宴上的美酒佳肴都是集天地之灵气,荟草木之精华,又不是那尘世中的污浊之物……若真是菜肴的问题,那我们这些仙女和精灵岂不是也无法食用了?”
安然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最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问道:“我还是去看一眼吧,他住在哪个房间,是那边么?”
安然指了指芙若拉来的方向。
然而芙若拉却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道:“您不用担心,神子殿下自然有人照顾,您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神眷之乡的夜晚是很危险的,即使是在仙窟宫殿中也不例外。”
“有人照顾?谁在照顾他?”安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芙若拉吊着眼,似笑非笑:“是之前坐在您右边的那位俊美的客人,我记得他的名字叫谢弈。”
“啊……还真是个熟悉的名字呢……”芙若拉按了按太阳穴,似乎在思考:“在哪听过呢?”
“小蓝,你还记得么?你有没有招待过一个叫谢弈的人?”她低下头,温柔地问手中的小花仙。
小蓝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可怜,那就不要想了。”芙若拉笑着刮了刮她的脸,眼中波光闪动:“走吧,我们先回房间再说。”
说着,她便要转过身去,安然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叫住了她:“等等!你说什么?谢弈在照顾艾兰约?!”
“是的。”芙若拉微微垂眸,有些怜悯地说:“我想这个时候您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他们在哪?”安然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芙若拉为难地说:“这……”
“他们在哪?”安然又问了一遍。
芙若拉顿了顿,向后一指:“就在倒数第二个房间,紧挨着谢弈先生的。”
安然不等她说完,直接大步向前走去,芙若拉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融入黑暗,轻叹一声:“真是有趣……旧时的皮囊,古老的灵魂,还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旅人……”
“你说,他们三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呢?”芙若拉轻轻地抬起手,贴近掌心中颤抖的小花仙,红唇一勾:
“来,小蓝,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
安然凭借着胸中一股怒气,直接走到了倒数第二个房间门口,他本是热血上涌,只想一脚踹开门看看那两个人究竟在里面干些什么,然而走到门前,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立场,谢弈和谁在一起,跟谁睡一个屋,他压根就管不着。
安然顿了顿,最终还是黯然地放下了手。那股酸苦的滋味再次漫上心头,他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见屋内传来了隐隐的争吵声。
“你疯了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那点情情爱爱?”这是艾兰约气急败坏的声音:“之前在白城就是,明明都已经找到他了,你为什么还在犹豫,你到底在等什么?!”
“我们需要献祭!我们需要神圣的灵魂!”
“没有足够的献祭,我们就永远都别想出去了!你想一直困在这里么?困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困在这个可笑的身体里?”
他在说什么?献祭?
安然正疑惑着,门内却又响起了那熟悉的低沉而又有些冷淡的声音:“神圣的灵魂有很多,圣母或者是虔教徒,血月又没有规定非要是哪一个。”
“血月没有规定?你说的是啊,血月还没有规定它错乱之后会将我们全部抹杀呢!等你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完了!”艾兰约痛心疾首地说:“你就是妇人之仁,只顾着那点儿女情长!”
“你还是先想办法联系上你父亲再说吧,不然用不着血月动手,你就会先死在他手里……别忘了,说到‘神圣的灵魂’,所有人都会先想到圣母和神子,然而他们是知道圣母现在是什么样的,所以一定会来找你。”谢弈冷冷地回应道。
“这个就用不到你操心了……我爸知道我还活着,怎么可能轻举妄动,要不是被你拖累,我们现在早就一家团聚了!”艾兰约激动得语无伦次:“血月意识每天都在折磨着我,它告诉我,它马上就要吞掉现实世界了……是的,也许它现在还没有,但是迟早会的……你觉得那些人还会袖手旁观么?”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遗失在游戏里的灵魂,还是生死未卜的骨肉至亲,这些通通都不能阻止他们摧毁血月世界的决心,等真到那一刻,我是必死无疑了……你也活不长!”
“献祭也不只有你说的那一种方式……神圣的灵魂,或者是所有的罪恶,不是做到一个就好了么?”谢弈轻描淡写地说:“我也在为脱离血月世界而努力,只是和你用的不是一种方法罢了。”
“献祭所有的罪恶?”艾兰约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大笑了几声,阴阳怪气地问:“我没有听错吧?你说什么?献祭罪恶?”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神子殿下的声乐老师吧,整天无忧无虑的,就想着邪不压正,世界和平?”
“快醒醒吧!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和我一样,都变成了恶魔,如果他们发现圣母的灵魂和神子的灵魂都无法献祭,你猜猜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们会不会也想到可以献祭恶魔?”
“你猜他们会先向谁动手?”艾兰约神经质似的大笑着:“这么算的话,你还死在我前面。”
“你错了。”谢弈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们必定会先从最弱的下手,我也一样。”
说完,他便毫无留恋地转身,一把拉开了门——门外的安然与他四目交接,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走吧,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他揽过安然的肩膀,侧过头轻声问道:“你会听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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