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恶狠狠地看向沈迟意:“是她,是这姓沈的让我们放的火,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收下她的财物,这才,这才跑去西府放火。”
这人倒也算机灵,他是李钰培养的死士,他为了掩盖李钰的谋算,自然得把罪责全扣在沈迟意身上。
沈迟意不由笑了声:“我为什么要让你放火烧沈府?”
这人答的极快,显然是早就想好一旦失败,就把沈迟意推出来当替罪羊:“定是西府有什么罪证,她不欲让我们知道,所以才让我放火烧了西府!”
他又转向卫谚,砰砰磕头:“世子明鉴,小人糊涂受贿,还望…”
卫谚极清晰地嗤了声,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笑了下:“我还以为你能编出有意思点的谎话,这才没割了你的头,真是无趣。”他瞥了眼沈迟意,笑悠悠道:“前日,沈五去见了你们主子,也就是李钰,我说的可对?”
沈迟意眼皮子跳了跳。
这人脸色大变,卫谚以看人惊慌失措为乐,怡然道:“李钰是个自认为精明的蠢货,以沈五的兄长为饵,让她从我这里偷取牙牌,今儿沈迟意和我一来沈府,你们就给了她一份好药,让她动手对我下药,她下了药之后,你们收到信儿,便在西府放火,为了引开我的注意力,我说的可对?”
字字句句都说中了,仿佛他们谋划这些的时候,卫谚就在旁听着,这人一下子面如死灰,委顿在地上。
沈迟意也想到了什么,脸色跟着变了:“你是故意…”
卫谚根本就是故意设计的!他故意让她知道他今日要来搜查沈府,还特地把她带上,在李钰死士给了她忘忧春之后,他又给她创造下药的机会条件,甚至在喝下那盏茶之后假装昏迷,就是为了把所有人引出来,一网打尽!
这等心机能耐!
卫谚偏头看她:“哟,反应过来了。”他忽然向前跨了一步,欺身挨近了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谁给你的胆子敢给我下药的?”
本来敌我两方,你算计我我算计你都很正常,他以往也没什么可怒的,随手处理掉就是了,偏偏沈迟意给他递来那盏茶的时候,他心里居然泛起一股怒意。
他神色不善:“在打翻第一盏茶的时候,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若你那时候收手,我可以暂且饶过你,没想到你还不死心?”
沈迟意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确实去见过李钰,这人也真的给我了一瓶药,但那药我没用,我拿去扔了,给你的两盏茶,都是无毒的。”
卫谚差点笑了:“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指尖轻敲眉心,似在自语:“只能罚的更重些了…”
沈迟意也知道自己种种行迹着实可疑,但她自有缘由,也并不惧怕:“世子若是不信,可以请人来搜身。”
周钊紧接着道:“我这就命人叫个军婆…”
“不用。”卫谚看着她昂然神色,微嗤了声:“我亲自搜她。”
第17章
沈迟意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卫谚要亲自搜查沈迟意的要求是在莫名,面色古怪的不止有沈迟意,就连卫谚底下的护卫都面面相觑。卫谚性子虽怪诞,但却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他既不喜欢靠近别人,不喜欢别人近他的身,如何会提出这等要求?
周钊亦是面有异色:“世子,沈姑娘她…王爷那里只怕不好说。”他言下之意是,沈迟意是瑞阳王内定的侧妃,卫谚若是搜她的身,于礼不合,瑞阳王知道了怕也不乐意。
沈迟意定了定神,冷冷道:“无凭无据,世子安敢如此折辱我?”
卫谚竖起一根修长手指:“你和李钰先有联系在前,又收下李钰死士给你的恶药,这是其一。至于其二么…”他盯着沈迟意,竖起第二根手指:“在你以点灯倒茶为号,让李钰死士动手的那刻起,你在我眼里就是细作,既是细作,在我眼里便无男女之别。”
沈迟意沉声道:“我说过了,我身上并没有他给的药,更遑论对世子用药了。”
卫谚轻挑眉反问:“证据呢?”
沈迟意微微语塞,就算她说她把那药瓶扔了,谁知道她有没有在身上偷藏?要证明她没给卫谚下药的唯一方法,还真是证明她身上没有□□。
卫谚盯着她:“你也不必心有怨愤,你和李钰既然见过,这便是最大的疑点,若你真没□□,搜身了也可还你清白。”
沈迟意抬眸直视卫谚,眸中暗藏怒火:“为什么非得是世子来搜?”
卫谚低笑了声:“你这丫头狡诈得很,别人搜我不放心。”他随手指着附近一个隐蔽的空屋:“请吧。”
沈迟意从两人长久的对视里,明白了卫谚在这事儿上绝不会退让,她沉默片刻,一言不发地走进了空屋。
卫谚顿了顿,难得干了点人事,把附近的人遣的老远,这才跟她走了进去。
沈迟意进屋之后,面色无波地看向卫谚:“世子要从哪里搜起?”
她虽然觉着折辱和厌烦,倒还真不怎么担心卫谚会占自己便宜,原身倾慕卫谚那么久,他若有心想占便宜,早就该占够了,再说卫谚满心薛素衣,也看不下别的女人,至于搜身…罢了,就当被狗咬了。
卫谚被她问的反倒微怔,忽然间才觉察到沈迟意是个女人似的。
他在军营里抓到的刺客细作,不论是男是女,上酷刑之后剁了脑袋都是一个衰样,但沈迟意显然与这些人不一样,她眉眼纯净,唇若粉樱,通身便是冰肌玉骨,身段婀娜起伏,哪怕卫谚硬逼着自己,也没法把她当成男人看待。
这可…怎么上手搜呢?
卫谚略有些不自在,不过这时候也不能露怯。
按照搜身的惯用流程,上下把沈迟意打量几眼,简短道:“头发。”女子的发髻繁复多变,极易藏一些东西而不被发现。
魏朝有个独到的规矩,女儿是家中娇客,早晚要嫁出去的,便只给守孝三个月,儿子则要守足二十七个月。虽然沈迟意已出了孝期,但这些日子打扮也极低调素简,头上单簪了一枚长玉簪。
卫谚定了定神,往她发间看了一眼,伸手拔掉了那枚长玉簪。
如瀑长发瞬间倾落,沈迟意的长相其实是纯净剔透那一挂的,美自然是美的,但不会引起别人的欲念,这幅长发不整的模样,倒多出往日难得一见的慵懒和妖媚来,便是冷眼瞧过来,也别有一番勾人的味道。
卫谚神色微动,莫名冒出一句浓艳的诗词‘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他目光稍停了片刻,目光下意识地挪开,却正望进她清凌的眸子里。
他轻咳了声,干脆调开目光不看她,修长手指探向她的长发,沈迟意这时忽来了句:“自我进王府以来,世子便百般疑我,我想请问一句,这是何故?”
卫谚对她这个莫名其妙要成为他小妈的人,多留心也正常,但对她疑心到要派人时时监视她,这就不正常了。
卫谚手指顿住,低头扫了她一眼:“你猜?”
他是心怀野望的藩王,沈迟意的父亲却是一心向着朝廷的朝臣,两家的立场可以说是完全对立的,沈迟意的父亲又对他诸多算计,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纵谈不上血海深仇,但也是新仇旧恨累叠。
所以他对沈迟意的百般倾慕无动于衷,不光是因为沈迟意性子实不讨喜,更是因为,他对沈迟意的亲近和喜欢,自始至终都抱着警惕。
如今沈父虽亡故,沈府一夜倾颓,沈迟意却顺势住进了王府,更是引得瑞阳王迷恋不已,他不能不提着小心。
沈迟意见他不说,也就不再多问。
卫谚手指落到她长发上,手指陷入那片温热柔滑的触感里,他莫名想到和那把琵琶金梳一并存放的那缕被焚烧的青丝,心下有些不快,指尖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不受控制地在她发顶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沈迟意眼刀当即飞了过来。
卫谚一张嘴就要开启挑衅技能,哼笑了声:“不错,比嘲风的毛柔顺多了。”
沈迟意脸色冷淡:“世子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幽默?”
卫谚还来劲了,略挑了挑眉:“恼什么?我这是在赞你。”
“赞我?”沈迟意面无表情地道:“那我说世子咬人比狗疼,吃的比猪多,世子一定不会恼吧,我可是在赞你呢。“卫谚:“…”他在嘲讽技能上一向独孤求败,没想到今儿居然遇到对手了。
他眼尾扬了扬,没再作声,倾身一寸一寸地搜索起她的头发来。
确定她头发里没藏了药粉银针等物,他这才收回手,感觉她长发的清雅花香缠绕在自己指尖缭绕不散,他越发不自在,又攥了攥指尖。
沈迟意身上几乎没什么佩饰,倒也不难搜查,卫谚检查了几个便于□□的地方,诸如手腕指甲袖口等处,并没有发现无忧春的痕迹,这些地方便于投毒,她是拿了无忧春匆匆回来的,就算是为了投毒方便,也不可能藏在太隐蔽的地方。
卫谚上下打量她几眼,目光忽然落到她腰间的香薰小球上,这种镂空的香薰小球外观精巧不易被人觉察,也很适合存放东西。
他突然欺身靠近她,一手探向她腰际。
这位置可不太对劲,沈迟意脸色微变,往后退了一步,厉声道:“你干什么!”
卫谚瞧她骤然紧张,眯了眯眼,手指一绕便勾住她腰间的绦子,一手牢牢扣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他若有所思:“你紧张什么?”他斜了她一眼:“方才你也是这般摸我的,我有吼你吗?”
沈迟意后腰被他的手握住,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腰上肌肤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别提多难受了。
她怒声道:“你给我放手!”
卫谚不大痛快,沈迟意刚才调戏他的时候,他可没这么小心眼。
他啧了声:“不放。”他懒洋洋地道:“你方才不是夸我腰挺细的吗?彼此彼此。”
沈迟意两辈子没见过这么欠的人,她心头火气,牟足了劲反手抽了过去。
他话音才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巴掌声在空屋里清脆可闻,屋里的空气都凝滞了似的。
卫谚长这么大都是横行霸道过来的,一贯是他揍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揍他?更别说挨耳光这么丢人的事儿了。
他眯起眼,神色危险,慢慢用舌尖顶了顶腮边,那是被她打过的地方。
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沈迟意腰间的银薰球咕噜噜滚在地上,里面确实空空如也,她通身都让他搜遍了,可见身上确实没有□□。
也是赶巧了,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周钊在外低声禀告:“世子,方才您用过的茶水和香烛都查验过了,里面确实无毒。”
卫谚现在脑海里就一个念头:他娘.的,这巴掌挨的真冤。
第18章
沈迟意并不是一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但卫谚实在是太让人冒火了,她动手之后才意识到不好,生怕卫谚还一巴掌过来,就卫谚那体格,他一巴掌下去,沈迟意牙估计都要给打飞了…她可不想未老先无牙。
她脑补了一下自己挨揍后的血腥场景,尽管依旧冒火,但已经能保持冷静了,她岔开话题冷冷道:“我身上并未□□,周护卫也说了,茶里和香烛都没有毒,现在世子可以放心了吗?”
“毒或许是假的…”卫谚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哼了声:“你打我可是真的。”要换成别人,这时候早就被他废了。
沈迟意冷冷地呵了声:“是世子疑心我受李钰的利用,这才非要搜我的身,若是世子信我,根本就不会闹的这般难堪。”
卫谚差点给她气笑:“这么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忘掉挨打的事儿,又把话头绕了回来:“你若是不打算帮李钰窃取我身上牙牌,为何又跟着我来到沈府,还做出那种种似是而非的举动?”
除了脸上真的挨了一巴掌之外,他方才真的以为沈迟意受了李钰的利诱,打算对他下手,毕竟李钰开出的价码丰厚,不是一个闺阁少女能抵御的,所以如今确认了沈迟意没有对他不利的意思,卫谚多多少少觉着脸上又被扇了一巴掌。
沈迟意瞥了他一眼,皱眉不耐道:“李钰此人两面三刀,阴险毒辣,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我打从一开始就没信他的话,不过我很好奇他非要得到这块牙牌的目的,所以才故意让人告诉他今日世子要来搜府,之后果然在府里遇到他安排的死士,我便故意点燃了灯烛,通知他们可以进行下一步,再以此看出他们将会有何举动。”这些话她方才就想跟卫谚坦白,奈何卫谚这人多疑,他一刻不搜身,一刻不能信她。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利用卫谚设计李钰,结果卫谚在后,连她和李钰一道设计了,甚至想钓出背后更大的鱼,这份儿心思可谓惊人。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后怕,幸亏她还算机警,若她真信了李钰的邪,跟他合伙给卫谚下了药,这时候只怕已经进了地牢。
卫谚听她娓娓道来,一直静静看着她,他扬了下唇角:“李钰以救你兄长脱困为条件,你难道就不动心?”
沈迟意抬眸道:“李钰不可能帮我,既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儿,我为什么要动心?”
这当真是玲珑心肝,想不到她十六七的年级就这般机敏,当真与往日大相径庭。卫谚垂眸看她一眼,不免有几分讶异,又不禁想到沈迟意的父亲沈兰舟,也是一样的九转心肠。
他莫名有点不痛快,嗤笑了声:“颇有乃父之风。”他又摸了摸下巴:“还有个问题…”他忽然欺身挨近了沈迟意,低下头哼了声:“你方才既然没给我下药,为什么要轻薄我,还要摸我的腰?”
轻薄…沈迟意对这个词不敢恭维,面无表情地道:“正因为我没给世子下药,瞧见世子昏睡过去,我自然吓了一跳,当然要把世子推醒了。”
卫谚长长地哦了声,猝不及防地问了句:“小朋友,哥哥的腰手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