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卫询扬了扬手里的笔:“我向沈姐姐讨教该如何抄经,哥哥要一起来吗?”
    卫谚脸色冷淡:“你是自己没长手吗?抄个经还要向别人讨教?”他脾气是称不上好,但也不是随便撒火的人,他定力一向惊人,奈何每次遇到跟沈迟意有关的事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沈迟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兄弟俩一见面就要吵架,吃了火.药桶似的。
    不过她现在看卫谚有些别扭,这人不帮忙倒也没什么,反正救助沈熠也不是他的分内事,但他不帮忙还偏要来沈迟意跟前晃悠,真是够惹眼的。
    她心中不愉,自然偏向卫询几分,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二王子不了解佛经,向我讨教一句,连这个世子也要管?”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卫谚见她隐有回护卫询之意,原本只是冷漠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森然了。
    卫询似乎也没料到沈迟意会帮着自己说话,微怔了下,唇角勾起,向卫谚轻抬了下颔,啧啧两声:“大哥脾气也太差了,这点小事也要发火。”
    卫谚看他还敢挑衅,一双凤眼危险地眯起,这已经是他极怒之前的征兆了。
    沈迟意察觉到异常的气氛,只觉着要命,抱着经书起身:“两位自便吧,我先走了。”
    这让屋里的两个男人都齐齐怔了下,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卫询似乎想留她,被她侧身轻巧躲过,径直出了藏经阁。
    沈迟意往回走的时候,终于砸弄出卫询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去路突然被人堵住,卫谚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皱眉低头看着她。
    沈迟意挑了下细眉:“世子有事?”
    卫谚语调不善:“你跟老二倒是投机。”他抿了下唇:“送药的事…”
    沈迟意漫不经心:“还成吧。”她见卫谚还想说话,直接打断:“世子放心,我没跟二王子提送药的事,我也没打算请他帮忙,这样世子就不必为难了。”
    卫谚倒是没想到这茬,见她这般说了,只得顺着‘嗯’了声:“你知道就好。”
    沈迟意有点不耐:“世子没什么事就回去抄你的经书吧,你再来纠缠我,我会以为你倾慕我这个庶母的。”
    她说这话本来是故意恶心卫谚,没想到卫谚的反应比她想的还大不少,他一副被戳了肺管子的样子,脸色青白交加,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疯了不成!”
    他声调冷冽地呵斥:“少自作多情了,我倾慕谁也不可能倾慕你!”
    沈迟意:“…”至于么,一副被她强上了的样子。
    她还想说话,卫谚已跟身后被鬼撵似的,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
    沈迟意抱着经书回了自己的屋里抄写一下午,觉着差不多能应付差事了,这才略用了些素斋便歇下了。
    方丈给每个人都配了个独立的小禅房,所以她每天不光要抄经,还得去自己的禅房里对佛祝祷。
    沈迟意还是颇为敬业的,拿着侧妃的工资,赶早便去了禅房拜佛,禅房里有煮好的茶水和温茶的炉子,清涧还是觉着有些冷,又怕她冻着,转身要去给她取一件披风过来。
    沈迟意诵经之后觉着有些口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觉着茶水味道不太对,这茶里带了些特殊香气,味道也比平常吃的苦涩一点。
    她心头一动,连忙把茶壶里的水全倒入桶里,又立刻转身要离开禅房,没想到她推了推门,发现禅房的门窗不知何时已经从外被锁死了!
    有人要对她下手。
    沈迟意第一反应是卫谚,但转念想到卫谚应该不会用这么下作无聊的手段,她定了定神,正想呼救,禅房的暗间忽然传出一声响动,接着便是男人沉重的喘息声。
    禅房分为明暗两间,明间供人参悟拜佛,暗间则是让人休憩的地方,里面放了一张短榻,暗间本来是没人的,这男人是从哪里来的?!
    就这么一转念的功夫,暗间里的男子已经跑到了明间——这人居然是薛大郎,上回在月之洲调戏过沈迟意的那个!
    薛大郎好似被人下了药,神志已有些不清明,浑浊双眼里满是色.欲,他见着沈迟意,恍惚了一下才道:“沈姑娘?”他面露狂喜:“我莫非是在做梦?!”
    沈迟意压住反胃的感觉,神色微肃:“公子不是要在做梦。”她特意压低了声音,让语调森然起来:“公子这是被人算计了,我如今是瑞阳王侧妃,公子被人下药和我共处一室,若是被人发现了,公子焉能有活路?”
    薛大郎似乎恢复了些神志,听她这么说,面露犹豫,但他不知被人下了什么药,万蚁噬心般难受,神志很快模糊,向着沈迟意扑过来,嘴里含糊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和沈姑娘共度春宵,我就是死也甘愿。”
    沈迟意稍稍抗拒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既然如此…”她微微一笑:“公子先闭上眼睛啊。”
    这一笑当真令人神魂颠倒,薛大郎瞧的愣神,下意识地闭上眼。
    沈迟意微凉的手指搭上他眼皮,然后重重一按…
    “啊!”
    薛大郎惨叫了声,双眼瞬间肿了起来,一时不能视物,口中一边叫骂一边去逮沈迟意。
    奈何这时候房门锁着,禅房外的侍卫也似乎被打发走了,这里无人来管,沈迟意只得左右躲闪,心里急急想着办法。
    她顺手抄起桌上的青铜香炉,就要给薛大郎来一下狠的,这时一个身影破窗而入,就听‘咔擦’几声脆响,薛大郎的胳膊便软软垂下,他痛的惨叫了声,直接从破开的窗户翻了出去,踉跄着跑了,跌跌撞撞不知跑到了哪里。
    卫谚暂没去追他,先看了眼沈迟意,见她衣裳凌乱,不过却还算完好,他神色这才稍稍一松,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沈迟意这才看清来人,惊愕道:“世子?你怎么会…”她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卫谚,更没想到卫谚居然会对薛家人下这般狠手。
    卫谚眉梢眼角都罩着寒意:“我刚才瞧他有些不对,便跟了过来。”若是他晚了一步,那沈迟意…
    薛大郎看着是跑出禅房了,但是又能跑到哪儿去呢?他绝饶不了薛大郎和设计这个局的人!
    他拉住沈迟意的手臂:“我先带你出去。”
    沈迟意还没说话,院外林侧妃拔高的嗓音传了进来:“沈侧妃荒淫无耻,在禅房与人暗中私会,给我进去,把那对儿不要脸的奸夫□□拿出来!”
    沈迟意面色一寒,瞬间明白了,这是林侧妃做的局。是她疏忽了,这些天没顾得上林侧妃。
    卫谚面色也是冷沉下来,正要推门出去,被沈迟意一把扯住,急急道:“世子别冲动,咱们先想法暂时避开。”
    薛大郎这个活生生的人证跑了,两人现在衣衫不整,瑞阳王本来就疑心她和两个儿子不清不楚的,要是让林侧妃和她带来抓奸的那么多人看见沈迟意和卫谚在一处,那还得了?别的不说,就卫谚单独出现在她禅房这事儿,沈迟意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她就算解释卫谚是来救她的,有人会信吗?
    而对林侧妃来说,这可是大喜事,她照样是来抓奸的,只不过抓奸的对象从沈迟意薛大郎,变成了沈迟意和卫谚,那瑞阳王估计想杀了沈迟意的心都有了,要整治林侧妃以后机会多得是,但绝非现在。
    躲起来绝不是卫谚的性子,但身边还带着个沈迟意,他就不得不考虑到她的名声和难处。
    卫谚硬是按下了一肚子火,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握住沈迟意的手臂,轻轻一个纵跃,便带着她躲在了房梁凹陷处。
    与此同时,林侧妃带来的护卫下人也破开了院门,大步进来抓奸了。
    她抬手一指:“给我搜,断不能让那贱人毁了王爷清誉!”
    房梁凹陷处不易被人察觉,除非习武之人,一般人也搜不到这里。
    不过这凹陷的地方拢共就这么大点,要塞下两个大活人实在勉强,沈迟意为了不被人发现,只得往后靠了靠,拼命和卫谚挤在一处。
    卫谚瞧着脾气不好,其实定力心性远胜常人,现在却真的怒火中烧,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惩治林侧妃和薛大郎这两人。
    他心里正发着狠,沈迟意的香软身子冷不丁紧紧贴了过来,后背平平密密靠着他胸膛,让他身子瞬间僵了下。
    沈迟意现在是背对着卫谚的,他在这里看过去,能看见她修长白皙的一段脖颈,甚至连脖颈上的细细绒毛都能看清,鼻端尽是她身上的兰麝香气,他神色更加僵硬,咬着牙扬了扬头,似乎想避开那段入怀的暗香。?
    沈迟意浑然不觉,只是觉着脖颈上多了股灼热的气流,让她有些不舒服,她连着调整了好几个姿势避开,目光却紧紧盯着林侧妃等人的动静。
    这下简直要了卫谚的命。
    她平日喜欢穿宽袍大袖,谁能想到那样的宽松衣摆下,居然藏了一副窈窕丰盈的身子。
    她腰臀还不知死活地在卫谚身边蹭来蹭去,卫谚闭了闭眼,觉着九幽地狱也不过如此,他努力运起内力,抵抗着蠢蠢欲动的欲念。
    怀中人给他带来的冲击越来越大,两人绝对是头一次挨的这般近,卫谚身体的躁动越来越明显,全然没想到沈迟意居然能这般动摇他的意志。
    卫谚想到自己前不久才撂下‘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沈迟意’的狠话,便如被人掴了一巴掌似的,臊热又丢人,只能指望她不要发现任何异样。
    所幸两人藏的隐秘,林侧妃和一干人等在底下也没觉察到什么。
    倒是沈迟意渐渐觉着不对,觉得后背有个硬硬的东西膈着自己,相当不舒服。
    之前两人骑马的时候,沈迟意已经误会过卫谚一次,这时候当然不会再自作多情,只当卫谚又藏了什么匕首短刃,她这时候不好出声,只能自食其力,一手慢慢地往下摸索,要把卫谚腰间的兵器拿远点。
    卫谚:“…”
    作者有话要说:危 世子 危
    这次是真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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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卫谚也没料到她这神来之手, 感受着她温软的手一路向下,他便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
    沈迟意刚碰到卫谚佩着的武器, 猛然觉着手感有些不对,倒不似匕首刀剑扁平, 反而像棍棒暗器之类的玩意,而且还带了温度, 她才轻轻挨着, 那武器的形状仿佛又有变化…
    她手指细软, 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卫谚在这一瞬连呼吸都忘了,既觉着自己入了天上仙境,又仿佛下了灼灼炼狱,既魂飞天外,又百蚁噬心般痛苦。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手指刚触及那把武器, 卫谚终于有了反应,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子,漂亮的凤眼瞪着她, 用极低的声音挤出几个字:“你干什么?”
    沈迟意终于扭过头来, 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大对头,本来比女子还白的脸涨得通红, 额上细汗密布,浓冶的眉毛紧紧皱着,仿佛发了什么癔症似的。
    这不大对头啊…沈迟意似乎意识到什么,把他上下扫了一眼,卫谚穿了身宽松的墨色圆领袍, 可依然遮不住身下异样,她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卫谚。
    卫谚脑子里轰隆回荡着前些日子撂下的狠话,现在真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奈何他功夫太高,这点高度偏还摔不死他。
    两人就在房梁上大眼瞪小眼,林侧妃已把禅房里里外外搜了一圈,却没发现沈迟意的影子。
    她心下慌张不安,她可是费了不少人手才敢这般设计沈迟意的,这次设计不成,万一被沈迟意发现,那倒霉的就是她了!
    林侧妃犹是不甘,高声下令:“继续搜!他们定是藏在那个隐蔽处了,一定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她这话一出,房梁上的卫谚和沈迟意脸色更是青红交加,沈迟意上辈子也算名流之女,就算看在她父母的份儿上,也没哪个男的敢在她面前这般失礼,卫谚居然搂着她发情了,还是在这种危急关头?!她又是尴尬又是恼怒,要不是现在情势危急,她真要抬手给卫谚一巴掌。
    卫谚脸色比她还难看,拼命扯开念头,想让身上躁动平复下来,奈何反应越发不可收拾。
    两人这般状况要是被人瞧见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禅房和院子拢共就这么大,底下人手又搜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林侧妃犹自不甘,还要令人再找,这时清涧终于返回来了,见着禅房里这么大阵仗,错愕道:“林侧妃这是在做什么?”
    林侧妃冷笑一声:“沈侧妃在禅房里做苟且勾当,方才有下人瞧见了向我回禀,你倒是说说,你家主子哪里去了?”
    清涧心里一跳,她也算是机灵的,忙厉声反驳:“侧妃娘娘休要胡言,我家主子一向坚贞自守,能做什么苟且事?她一直在自己房里未曾离开,只不过她昨日落下几本经书,这才命我来禅房取书。您岂能这般坏我们主子清白?”
    林侧妃心下更是一沉,又闹不明白沈迟意到底哪儿去了:“下人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她不等清涧出声,立刻道:“既然你说你们主子在屋里,那咱们就去屋里瞧瞧,若她人不在,那必然是有鬼!”
    清涧也是一头雾水,她下意识地想拦着,但压根阻挡不及,被林侧妃带人裹挟着浩浩荡荡往沈迟意住的地方去了。
    这倒是终于给了卫谚和沈迟意从房梁上下来的机会,两人甫一落地,卫谚极力压抑着即将跳出胸膛的剧烈心跳,心虚又尴尬地挪开眼,看着神龛里的菩萨,颇为艰难地道:“你…不要多想,阴阳相合人伦大欲是世间至理,便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我会有…这般反应,咳,也是人之常情。换成其他女子,我也一样会…”
    他说到这儿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换成其他女子,他压根不会让她们近身,更遑论起什么反应了,独独沈迟意…
    卫谚重重捏了捏眉心,说到一半便卡了壳,重重地哼了声。
    沈迟意两辈子都没被人这般冒犯过,一时脾气也上头了,压根没细听卫谚说了什么,指着他怒声道:“人之常情?世子都这样了,还敢说人之常情?!是不是哪天世子兴头上来,对着我宽衣解带了,那也叫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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