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讨好
    红酒的度数虽然是展旭向来鄙夷的, 但这次他却神色自若地喝了，餐桌上推杯换盏, 宾主尽欢。
    方桦的厨艺虽然比不上五星级大酒店的厨师，但早年也是家庭主妇, 又独自养儿子那些年, 炒些家常菜倒也拿手。这次招待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兼好朋友, 她自然要亲自下厨。那些菜也很得了客人的夸奖捧场, 方桦见状笑得很是得意。
    对于“好朋友”的说法，唐家二老本来是有些奇怪的。按理方文清和展旭两人的接触并不多，如果说是跟唐博云有几分交情，那可信度还要更合理一些——不过今天大儿子的那副黑脸, 他跟展总的关系不见得多好，不结仇就谢天谢地了。又或者当时在电梯里是方文清反过来救的展旭, 这也说得通。
    但实际上, 展旭口口声声的说却是欣赏方文清的品性，性格也投缘，所以两人感情还不错。二老惊疑地来回看着两人，见方文清也跟他们点点头, 自然按下疑惑，接受了这种说法, 当然他们现在也只以为是纯洁的男性间的友谊罢了，一旁的唐博云也不好拆穿什么。
    不说展氏集团, 就是展旭个人所拥有的产业和财富也大大超过了唐家，且时至今日展旭真不用特地来讨好唐家什么。
    然而, 展旭这次上门做客却真是处处周到，在他们二老面前心甘情愿执子侄礼。唐守信和方桦两人惊喜的同时又不免欣慰，自家二儿子自然是个优秀的好孩子，真能得展旭的青眼，两人平等相交，倒也能让他们放心，盛唐也能安稳和谐地继续发展了。
    一顿饭下来，唐家上下除了唐博云，对展旭的印象都非常好。展旭本来就跟唐博云差不多的年纪，个人素质又如此优秀，一顿饭下来，唐家二老逐渐都拿他当普通的晚辈看待，别人家的孩子果然怎么看就怎么顺眼，只恨不得有个女儿，这就是现成的女婿啊。
    吃饱喝足后，众人又转战客厅喝茶解酒闲聊。
    方桦在得知展旭也曾就读阳城一中后，颇感兴趣地问：“这么说来，你们三个还是中学校友啊，在学校里就认识了吗？”她嫁进唐家的时候，唐博云正在阳城一中读高二，方文清随后则转学进了初中部，读初二。唐博云从小在学校一直都是风云人物，交游广阔，而看展旭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是个默默无闻的才对。
    展旭微微一笑，道：“我早一年读书，应该比博云高一级，而且我那时候在学校里面没什么存在感。他没印象也不奇怪。”
    唐博云认真想了想，他对高中时的展旭还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当年上一届高考录取时忽然爆出一个被MIT录取的学生，还被学校当招牌宣传了好久，展旭的各种八卦才流传开来，唐博云也听过几耳朵。
    原来，展旭这个人理科成绩年级拔尖，不过性格很独，任老师怎么说都不愿意参加奥赛班，每次都准时上下课，从不参加课外辅导和团学活动，学生干部更是敬谢不敏，在学校基本没什么朋友。不过他长得不错，虽然是个很酷的独行侠，但到底受到一些女生的欢迎，还不知怎的惹过外校的混混，听说最后都是展旭把人揍得哭爹喊娘。后来就逐渐有传言说展旭家是黑社会。这下，以“学习为重”的阳城一中里那些好学生们，更是不敢招惹他了。饶是他理科成绩再好，他们也不敢上去请教题目。
    唐博云微微皱眉，当初他的确没听说过有个展氏集团的公子在学校读书，不然怎么着他都会注意一下的，看来应当是展家没有暴露展旭的身份。时下也有不少富家孩子都是这般低调上学，就怕引来绑架觊觎，他这么一说，唐家人很快都明白了。
    展旭呷了口茶，又说：“不过我对博云学弟倒是很有印象的，记得我们班主任老师当年带着物理奥赛班，平时总跟我们夸博云如何优秀，听得我们都嫉妒了。”
    唐守信一听，乐了，虽然也确实为儿子从小到大的优秀而骄傲，但也实事求是道：“你一个MIT物理系的大才子，嫉妒他做什么，没得寒碜。”
    展旭闻言也就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唐博云都不认识，那么小三级的方文清自然更没什么机会接触了，实际上方文清对展旭也确实没有一丁点印象，连高中部出了个考进MIT的都不记得了。
    说到阳城一中，众人又打开了话匣子，方桦还翻出一本相册，指着上面的方文清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阿清也差不了多少了。喏，你看，那时候他是这样的。”
    见展旭兴致勃勃地凑上去看照片，方文清真恨不得上去一把将相册夺过来，要不干脆找个地洞钻进去。那绝对是他的黑历史啊，就这么被自己母亲大喇喇地掀开在男朋友面前了，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那时候的方文清刚刚进到新环境，因为残疾他本就比别人多了些胆小和自卑，额头上留着厚厚的刘海，鼻子上架着一副把脸遮去大半的黑框眼镜，因为方文清没有近视，镜片并没有度数。方桦向来宠他，虽然那装扮不符合她的审美，但听儿子说这样比较自在、有安全感，她便心软地由他去了。
    方文清那张脸，现在看来精致得过分，往上推十几年，即使还没长开，那也是很漂亮的，甚至有些雌雄莫辩，吸引眼球。而那时候的方文清并不希望引人关注，因为其他人的目光会让他惶恐不安，因而就下意识折腾了那样一个造型，还老爱低着头不说话，别人更加看不见他的长相了。虽然坐轮椅也很显眼，但那个年纪的孩子们大部分还是很单纯善良的，知道盯着残疾人看是不礼貌的举动，因而也会照顾方文清的感受，大多扫一眼就转开了。这样一来，方文清就自在多了。
    这些年，尤其是去了美国后，随着年纪的增长，方文清的性格也逐渐开朗坚强了不少，现在方桦偶尔拿中学时候的事取笑他，方文清倒也神色自若。但今天这情景，他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见展旭有兴趣，方桦也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说着方文清少年时的趣事，一边翻着相册浏览照片找灵感。
    忽然，展旭一顿，指着某张照片说道：“这张里好像有我。”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感兴趣地围了上来。
    见是一张远景照，唐博云推着方文清的轮椅在学校门前站定，为了把招牌几个大字收进去，景别很小，不可避免地就把几个路过的学生也照了进去。
    一个正走进校门的男学生，一看就比周围其他人个子高出不少，正侧头朝方文清和唐博云的方向看去。虽然并不是特别清晰，但仔细一分辨还真能认出是展旭。
    这可真是巧了。
    “那是我送阿清转学去阳城一中的第一天。”方桦回忆着，感慨道：“没想到你们三个第一天同校就有合影了，难怪现在感情能这么好，果然是缘分天注定。”
    她说者无心，但唐博云却怎么听怎么别扭，方文清也有点不好意思，痴痴地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只觉得冥冥中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一般，心里涌上一种异样的情绪，暗叹缘分的奇妙。
    展旭倒是很淡定地拿出手机，把那张照片翻拍了一下，又欣赏半天，然后才继续陪方桦看下去。有了刚才那个意外惊喜，几人看照片时下意识地也会多留意点周围，不过之后再没有新发现。
    等到时候不早，展旭很体贴地提出告辞，婉拒了唐守信留宿的邀请，在众人的目光中，被司机开车接走。
    “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方桦感慨。
    唐守信也点头，牵起老婆率领儿子们回屋各自休息不提。
    方文清回到自己房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想到今天这一天，不免觉得充实又神奇，展旭对自家人的讨好他都看在眼里，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忍不住从包里翻出那本笔记本，找到那写着情诗的一页，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纸面，感受着那些有字的地方凹下去的浅浅痕迹，似乎也能感受到展旭写字时的力道。
    许久，他拿出手机，给展旭发了一条让对方心花怒放的消息。
    “I miss you too.”
    几乎下一秒，方文清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他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暗灭，放到枕头底下，朝门外喊了声：“请进。”
    然后就见唐博云端着一杯牛奶进来，三两步走到方文清床边，把杯子递给他。
    方文清笑着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笑道：“哥，你当我还小呢？应该给书睿送去才对。”
    唐博云给他掖了掖腿上的被子，道：“他已经喝过了，这东西助眠，不管多大年纪该喝还是得喝。”
    方文清笑了笑，自家哥哥很多时候对自己认定事情有着固执的习惯，表面上谦谦君子，很有绅士风度，实际上却有点老干部做派，他要是较真起来，家里父母都是犟不过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方文清对于唐博云阻挡他和展旭见面，不敢直接对抗的原因，至少也得等哥哥消气。
    方文清觑着唐博云的脸色，小心道：“关于展旭今天……”
    剩下的话被唐博云一个正义凛然的眼神给堵了。
    唐博云眯眼道：“那小子今天这番做派，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呵，以为伏低做小就能讨好了？异想天开。”
    方文清弱弱地说：“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很喜欢他。”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小子觊觎的是你。”唐博云一哼。
    “哥……”方文清还要再说什么，唐博云却直接把他喝干净的杯子收回，起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