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凉儿心事重重地回了小江南,因为正门被官差们贴了封条,因而只能从后院走,然才进后院便见一群人手上抱着东西往外走。
那群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会碰见田凉儿,缩了缩身子,“凉儿你回来了啊,当家夫人怎么样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面对田凉儿的质疑,几人起初还有些愧疚,但是不知谁喊了一句:“小江南都倒了,我们拿些东西抵工钱也是应该的。”
田凉儿一听心下就先凉了一半,她双手摊开拦着各位,“我且不说夫人对你们如何,但眼下正是遇难的时候,你们这样对得起良心吗!”
几人伙计互相看了看,随后将手上的东西抱得更紧了,“什么对不起良心,这些都是我们的工钱!”
这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赞同,听闻此事牵扯甚广,甚至于有一名大官死了,如此一来,小江南还想要翻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大难临头各自飞。
伙计们给自个找好了理由后便都显得理直气壮起来,“她被抓了我们还要生活,这可是杀人的死罪啊!”
“即便你们要走,”田凉儿因为生气,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东西可不能走!”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下只有田凉儿一人,他们虽比较心虚但一人的影响力并不会使得他们有畏惧感。
不知哪位胆子大的人先是用东西撞了田凉儿,将她整个人撞翻在了地板上,随后一窝蜂地都跑了。
田凉儿坐在地上愣了一下,随后所有的委屈都随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凉儿?你哭什么啊?”
田凉儿擦擦眼泪,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江采薇俯身看着她。
“你也是来搬东西的吗?”
江采薇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搬什么东西?”
田凉儿狐疑地看着她,隔了许久,“那你来小江南?”
“我还住在小江南呢?”江采薇皱了皱眉头,“今日放榜,我准备了些红纸,想着离哥必定是高中的,于是准备拿来酬谢神明。”
田凉儿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此番有人在身旁,她哭得更加肆无忌惮,抓着江采薇的腿,“他们,他们那群白眼狼,抢了小江南的财物!”
江采薇皱了皱眉头,她赶紧将田凉儿从地上扶了起来,随后同田凉儿一块去了前厅。
桌子椅子,罐子碗筷,什么东西都没了。
江采薇咬了咬牙,显然十分生气了,“白眼狼,一群白眼狼!”
“会挺过去的,”田凉儿咬了咬牙,“夫人经历大大小小的事儿那么多,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必然也是能够挺过去的。”
但这一次江采薇并没有田凉儿乐观,她前面碰到金三,也询问了关于小江南的一些事,知晓此事中因为死了一个三品官员,而令事态越发严重,且因为上头施压,若是金县令不能快速地抓到投毒者,那么夫人便很有可能会被推出去替罪。
但江采薇见到田凉儿那副模样实在不忍心将这话告诉她,“我听金三说……”
田凉儿听到金三的名字立刻联想到了南岳帮,这南市镇最有权势的帮派必然能够帮助她的师父,于是她立刻抓着江采薇的手,“说什么了,说什么了?陈帮主不会不管师父的吧?”
江采薇未料及田凉儿的反应会这么大,她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应当是吧。”
田凉儿一脸期待的模样很快又黯淡下来,“方二还不知道去哪了,留着这一大个摊子,亏得师父平日待他那般好。”
而此刻陈光打了一个喷嚏,一旁的金三不敢言语,默默递上了手帕。
陈光用手帕擦了擦,随后问道:“县衙那边怎么说?”
金三有些为难,可就在陈光要发火的时候,他又道:“不过牢房那里已经疏通了,帮主想去的时候吩咐我即可。”
陈光起身道:“现在就去。”
牢房里很冷,林昭月被抓进来的时候没有带上她的披风,因而此刻只能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在这暗无天地的牢房里林昭月几乎都快忘记掉时间的概念,因而使得她觉得她在牢房里呆得好像有几年那么漫长。
她不会老死在牢房里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狱卒道:“你们抓紧些,一会要是让旁人看见了不好交代。”
这话林昭月听过一次,那次是田凉儿给她带吃的,只是口气上可比这个凶多了。
“月儿?”
林昭月第一个反应是方二,但是很快她又立刻想到方二从来都是叫自己“娘子”。
一边想着他不要冲动,一边又念他此番怎么不来寻自己,真是十分纠结矛盾。
“月儿?”
林昭月才回过神,她的双手在胳膊上擦了擦,“陈帮主,你来了啊?”
可话才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便又道:“嗯,这个场景见面有些怪怪的。”
陈光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了林昭月,“这入秋之后天气都转凉了,你且先用着,之后再让……”
陈光突然不说话了,他抿了抿嘴,“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呆太久的。”
林昭月觉得陈光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了,直至如今她都未曾觉得中毒案与自己有半分联系,食材是老.鸨提供的,后厨也是醉花荫里的,她不过就是带着人想着要挣钱而做了一顿饭而已,何况菜成品之后被端走的可是他们醉花荫的人,明明与醉花荫的关系更大一些,怎么就变成了她的责任?
“可知谁下毒了?”林昭月关切地问道,然这个答案显而易见,若是知道的话,她早就被放出去了,“那可有线索?”
有时候沉默比答案更加真实,林昭月扁了扁嘴,“我一直未瞧见方二。”
“你可别让他做了傻事,那傻子一根筋,倔强的很,我其实没事,待他们查明了我就能出去了。”
陈光的手握成了拳头,他听得此刻林昭月还在想着她的傻相公,心里就像是被人插进了一根针,“我没瞧见方二,小江南被封了,你的那些伙计拿着小江南的家什都跑了,方二也跑了。”
林昭月皱了皱眉头,“方二跑了?”
即便此刻陈光大发脾气,对方的心里装着还是别人,他用手敲了敲木栏,“林昭月!你可是可以看看我!”
若不是此刻一个在牢里,一个在外头,陈光可真想抓着林昭月将她摇醒,“这几日跑前跑后的可是我,县衙可没有放人的打算,死了一个三品大官,总是要有一个交代的。”
这个思路林昭月未必是没有想过了,但是很快她又坚定地说道:“没事的,清者自清……”
“天真!”陈光冷笑了一声,“除却我,往常跟你密切来往的商户以及人脉,哪一个不怕被你牵连而跟你撇清干系的,连同你的枕边人,现如今都成了一只缩头乌龟!”
林昭月此刻红了眼圈,“不,不是,至少方二他……”
陈光当真有一股烂泥扶不上墙的挫败感,他咬着牙低吼道:“其实方二到底是不是傻子,你比我更清楚。”
一句话直击了林昭月的内心,所有的坚持好像在这一刻都化成了委屈,她转过身背对着陈光,将对方递进来的披风丢在了地上,“你不懂,你不懂我与方二的感情!”
这一句“不懂”凉了陈光的心,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决绝的离开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