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杂念纷繁地想着,萧乾视线一掠,忽见一位命妇身后带来的侍从对他使了个眼色。
萧乾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起身。
“娘娘有何吩咐?”霖铃轻声道。
一众视线聚拢过来。
萧乾洒然一笑,摆手:“无须管本宫,去趟茅房。”
一帮命妇吃了苍蝇似的遮掩着眼底嫌恶的光,显然是不晓得这么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货色怎么就成了一朝之后。
萧乾背着手,出了阁楼,溜达到旁边灯火昏暗的一处小花园中。
花园假山后,靠着面白漆斑驳的墙,镂花的窗格印下沉沉的灯火。
萧乾听见身后动静,转身,见那侍从自阴影里现出身形,恭敬行了一礼,将一封信递出来,低声道:“皇后娘娘,杨将军来信。”
萧乾接了信,展开一看,心里一沉,面上却笑了:“下毒?将军竟如此看得起本宫。要知,皇帝膳食,本宫可无权置喙,更伸不进一根手指头。”
侍从也微微一笑:“娘娘无须担心,主子早有设计,非是动膳食。”
“那是?”萧乾疑惑。
侍从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此乃清风散,无色无味,也并不要人性命。娘娘只需将其掺入香炉之中便可。”
“不要人命,下来作甚?”萧乾面上更疑,闪过一丝冷笑,“你莫要诓我。若皇帝真死了,你等无事,第一个死的便是本宫,这买卖本宫可不做。”
侍从似有了些不耐,道:“娘娘不必惊慌。这清风散并无毒性,只会令人夜生梦魇,日渐恍惚,性情暴躁。久而久之,便会自然而亡,绝难怀疑到娘娘身上。”
他见萧乾面露犹疑,缓了口气,又安抚道:“主子早已万事俱备,只欠娘娘这一股东风了。娘娘,主子大事将成,您的好日子,也便到了。便是兵行险招,又何尝不值?更何况,宫中娘娘已成势力,这等小事,自当手到擒来。”
威逼利诱,又附上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
杨晋的手下,果然都调.教得甚好。
萧乾心里冷笑,将那包清风散收了,低声道:“本宫只试一次,不论成与不成,且莫怪我。”
“娘娘出马,自然马到成功。”侍从含笑道。
萧乾冷笑一声,甩袖走了。
这假山与白墙的阴沉间,又复寂静。
窗格的灯影被一只锦靴踩在脚下,墙的另一面,方明珏静静地站着,肩背压满了沉沉夜色。
他微微侧头,从那罅隙间望见匆匆离去的侍从,与萧乾渐行渐远的背影。
绕过一丛凋零花木,不见了。
“主、主子……”身后的人胆战心惊,轻声唤道。
方明珏面色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微微抬手:“信呢?”
那人掏出密报,恭敬递上,道:“辽东的事已打探清楚,真假参半,大晋那边始终在派人盯着。曾子墨与肖弈也已至祁南府,常裕禄暗地放出风声,已有多方势力蠢蠢欲动,恐怕不日便将动手。”
方明珏听着,将手中密报拆了,对着星点的光亮展开,忽然道:“你说,这信上所言,几分真假?”
那人脊背一寒,冷汗涔涔而下。
皇上竟已怀疑手下暗线了吗?不然为何有此一问?
心头刹那转过无数念头,那人只觉一把冰冷的刀已然贴上了咽喉,随时都将一切两断。
“属下……属下不知。”他竟选了最愚蠢的答案。
然而心思莫测的帝王似乎本就不在意他的回答,淡淡道:“皇后与大晋之人过从甚密,其心难测。你派几个人盯着点,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
那人心里舒了口气,却从这语气中听出了股心灰意冷的森寒,不禁又有些战栗。
方明珏伸手,那人会意,点了火折子。
就着火舌,密报上的字迹一点一点被舔舐干净。
方明珏凝墨般的眼静静垂着,似乎要最后将那纸上笔画刻进眼底。
灰烬落到脚边,被锦靴轻轻踩过。
上回出事是故意设计,而这回显然是各方都想过个好年。相互一妥协,宫宴便无甚大事,不到三更就散了。
萧乾去接有了醉意的小皇帝。
小皇帝在銮驾上哼哼唧唧,要去茅房,小德子苦笑:“今日陛下已去了三四趟了,许是酒水进得多了。”
“停。”萧乾一抬手,搂着方明珏下来,“你等先回去,我陪陛下走走。”
“是。”霖铃和小德子躬身,随着銮驾先行回宫。
宫道旁最近的院子无人居住,萧乾搂着人寻了茅房。
方明珏扶着萧乾的胳膊,摇摇晃晃。萧大将军看了看,认命地低头给人解裤子,却被方明珏胡乱地拍开。
“不、不要脸……”小皇帝醉醺醺地吐着酒气。
萧乾对着嘴吧唧了一口,一扯裤腰带,拍了拍小皇帝的屁.股:“不错,不要脸。撒你的尿。”
方明珏向下伸手摸了摸,突然一瘪嘴,对着萧乾泪眼汪汪的,“撒……撒不出来……”
娘哟。
萧大将军心里一万只鸭子疯狂地嘎嘎叫着窜过去,抖着手跟抽羊癫疯似的摸过去,给人伺候着扶着,吹了几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