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两人神色不约而同的严肃了起来,沈煊猜的没错,那位“不幸遇难”的官员却是户部官员无疑。
更甚者,沈煊还是对方将来的直属上官。
在自个儿即将上任的头两天,好好的属下却是稀里糊涂没了性命,也怪不得谢兄今儿个这般反常。
想想那日陛下的反应,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才当真邪门儿呢?沈煊心道。
而见沈煊兀自沉浸在思绪当中,谢瑾瑜这下当真急了起来。
“那位钱大人死的蹊跷,什么山匪,哪有那般胆大妄为的山匪?沈兄可曾想过,对方胆敢在这天子脚下,行这般大不为之事。不是任性妄为,便是有所依仗?”
“还有那位郭大人呆的好好的,还未到致仕的年纪,却突然间告老还乡,而后更是在行路上突发疾病………”
“有此种种,可见此事背后势力绝对不可小觑。赫之你……”
话到这里,谢瑾瑜突然就说不出来了,事已至此,沈兄就算明白又能怎样?不说皇命不可违,便是当今本人,因着安华的缘故,谢瑾瑜还有些了解的。
对方最是瞧不得临阵退缩,懦弱无为之人。当今二殿下不就因着性子软和而被种种责罚。亲儿子尚且如此,何况外人呢?
想到这里,谢瑾瑜心口那股子气突然便长长的泄了出来。
见对方这般模样,沈煊心中微暖,不由出言宽慰道:
“瑾瑜何必如此,俗话说,可一可二却不可再三而为,难道瑾瑜还担心为兄会因此性命不保不成?”
比起谢瑾瑜的揣揣不安,反倒是沈煊这个正主接受良好。毕竟拿到这个官职当日,他就有些心理准备了,不过涉及人命,着实是超出了沈煊的预料。
话虽如此,沈煊心中已经决定,这些时日须得更为小心才是。起码家里人安全得要有些保障。
然而谢瑾瑜表示丝毫没有被安慰道,一双精致好看的眉目反倒皱的更紧。
“赫之未免想的太过简单,但瞧着这些人如今的动作,便知对方着实胆大妄为,且手段阴狠不忌。即便不能如先前两位大人一般,但官场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更别提,如今赫之在明,对方在暗,有些阴司手段可谓是防不胜防………”
谢瑾瑜定定的看向好友,眼中担忧丝毫不曾掩饰。然而下一瞬,却见沈煊募的笑了出来。
声音语气温和的不可思议。
“瑾瑜可还记得上回地动那次吗?”
“记得啊,上次赫之着实过于冲动了些,不过赫之特意提起这个做什么?”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谢瑾瑜满脸疑问。
“当时瑾瑜你们几个都觉得为兄我过于莽撞。可事实上,瑾瑜觉得,为兄可是那等为了旁人,顾不得自个儿家人之人?”
沈煊掀开车帘,看着街边形形色色的人群,笑着开口道。
“赫之……你难道?”
谢瑾瑜此时可以说大惊失色,此时言语都有些迟疑了起来。
“瑾瑜所猜不错,为兄之所以胆敢如此作为,是因为手中却又一保命之物。只要不是抄家灭族之祸,一切便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煊点点头,也算给对方一枚定心丸。
“保命之物?”谢瑾瑜闻言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而后却是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额,咳咳……他还以为赫之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世呢?例如哪位天潢贵胄的沧海遗珠之类的。还好还好,刚才没有开口……
沈煊不注意的地方,谢瑾瑜偷偷的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兄的脑洞,我给满分。哈哈哈~~感谢在2020-10-24 02:21:07~2020-10-25 03:0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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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自那日之后, 知晓沈煊心中已有打算,谢瑾瑜便不再提及此事。至于所谓“保命之物”,也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隐秘所在。
谢瑾瑜不会多问, 沈煊自也不会主动开口。
翌日清晨,外头天还黑蒙蒙一片, 沈家却却已然灯火通明。
今儿个可是沈家的大日子,哪怕天不亮就得早早起来忙活儿,众人心里头也是美滋滋的。主人家地位高了, 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才有脸面不是吗?
“夫人且先睡着吧, 天儿还早的很呢!”沈煊半直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又将准备起身的顾茹按了下去。
这三更半夜的, 爬起来不是折腾人的吗?
内里的顾茹本是不乐意的,但沈煊一句“别把咱大宝给闹起来了!”成功的制止了对方的动作。大宝这家伙闹醒了旁人等闲难哄了去, 两岁多的人儿了,平素里还是粘人的。
瞧着躺在中间四仰八叉还打着小呼噜的自家儿子,顾茹心里恨恨的想, 明儿个说什么也得把儿子这“爬床”的臭毛病改了。
而另一头儿沈煊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拾掇好自个儿,确人仪容形貌没什么问题后, 这才坐上了早早候在门前的车马。
遥遥晃晃的马车上,沈煊复又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补个觉先。
要说这升官儿还有一件极为糟心的后事,那便是早朝了。本朝规定, 官员品级至五品及以上及御史大夫等职能人员,非重大事故不可无故缺席。
而官员需于卯时之前(凌晨五点)便要位于排队侯于午门等待,约莫辰时午门大开,众臣子依次入列。
凌晨五点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这种出身不高的小官儿而言, 便意味着需要半夜三更起身,然后穿越大半个京城,来到午门外等待。
渍渍,他这这日后当真要起的比鸡早了。沈煊此时当真无比庆幸,他没倒霉崔的来到明清两朝,三更等候,五更上朝。那得是何等的鬼畜。
反正哪怕是如今的时辰,都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了。
初春的清早还冷的紧,沈煊即使里头套了数套厚厚的衣物,此时站在午门外被冻的瑟瑟发抖。
沈煊一火力旺盛的年轻男子尚且如此,又何况那些个年老体衰的老臣们呢?
就他前头那位仁兄,瘦削的身子都快抖的不成样子了。
这种时候,可甭管你是什么当朝首辅还是一朝亲王,制度之下都得乖乖站在外头吹空气。这同满清的“奴才制度”何其相似,不过是封建皇权展示其威严的手段之一罢了。
沈煊心里暗戳戳的想着,怪不得即便养尊处优,古代人均寿命依旧低的可怜。等他到了退休年纪,可得早早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煊腿脚上传来一阵儿麻意,忍不住轻轻转动脚踝之时,午门外陆续有钟声响起,高大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
众大臣们鱼贯而入。
金銮殿上,众大臣按照品级次序列做两排,而沈煊这等微末小官自是坠于最末。稍作片刻,天成帝驾临,早朝才正式宣告开始。
今日朝中主要针对的还是是否攻打倭国之事,自天成帝力排众议也要打造海军之时,众大臣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自古以来,汉族便不是一个富有侵略性的民族,尤其如今可以说国泰民安。俗话说,富贵安逸最易滋生惰性。更何况远洋外海,最是劳民伤财。因而此时远征,除了朝中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宽宏大量”的酸儒们,便是朝中一些颇为明理的大臣甚至天成帝心腹都持上了反对意见。
此番境况之下,哪怕一朝帝王,都不好在一意孤行。一个弄不好还会在史书留下穷兵黩武的名头。
不过此次朝会,神奇的是,居然有诸多武将勋贵,乃至皇室宗亲大力支持“讨伐贼寇”,“扬我国威”。
一个个可以说群情激愤,活生生跟被挖了祖坟一般。还一个个的想要将自家子弟塞入军中。
武将甲:“小小蛮夷,胆敢挑衅我□□上国,不可饶恕!”
武将乙:“倭寇屡次来犯,倘若此次不论其罪,难免纵其猖狂。”
众大臣“………”当真是义正言辞极了,说的跟前些日子反对的都不是这些人似的。
皇亲丙:“蛮夷小贼,我大瑞尚不得讨回公道,岂不是让那些子北地蛮夷看了笑话。觉得我大瑞朝廷可欺?”
众大臣“………”北方蛮子,不是前几年都被打成啥样了,这些年他们难道他们还不乖觉吗?人家北方蛮夷招谁惹谁了?
别看众臣子说的信誓旦旦,朝中那些个大臣们可是不理会这套。这些人这么快变了卦,其中必然又不可告人的秘密。几位大臣对视一眼,有些眼明心亮之辈已经稍稍闭上了嘴巴。而那些知道内情的,更是不好再说什么。
说到底,别看文人们整日“铜臭铜臭的”,然而铜就算是臭的,银子也是香的很。再说这时候,群情激愤的,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何必呢,想打就去打呗,反正有了好处,那些人还能完全独吞不成?几位大臣表示,他们的荷包也还干瘪的很呢?
眼看朝中“主战派”终于呈压倒之势压下了“仁和派”,高台之上,天成帝嘴角微勾,深沉的眸子扫了一眼队伍最末的沈煊。
而此时的沈煊飞快的低下头,无人看到的暗处,嘴巴同样勾了起来。
他们的计策:成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古人诚不欺吾。
数日前,御书房内。
“一群子酸腐,还有那些个武将!当真是丁点血性都无!”
噼里啪啦,伴随着天成帝的怒意,御案之前的奏折散了一地。
沈煊随意瞥见了一个,上头果不其然是在反对出战之事。对于这个哪怕君臣二人早有预料,此时也不由气怒不已。
尤其是沈煊,此次出征不紧代表着重创倭国,还要为日后的重开海禁打下基础才是。于他而言,此事断然不能有任何差错。想到前些日子查到的那些资料,沈煊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道:
“陛下,臣早先于馆中查阅诸多史料,发现前朝时期,嘉明帝本就有出兵倭国之意。若非嘉明帝崩逝过早,说不得此时的倭国早已难成气候。”
“微臣心中甚为疑惑,毕竟先前华朝海上兵力极盛,倭国等地等闲不敢放肆,更少有侵犯之举。然而又是什么能让嘉明帝如此一意孤行?”
“哦?沈卿可是查到了缘由?”天成帝知晓,沈煊少有会做无把握之事,这时候说起这个,定然心中有所打算。心中不由重视了起来。
“禀陛下,微臣心中着实好奇,于是便翻看了馆中自李唐以来所有与倭国相关文献。”
“而后微臣发觉一个奇怪的现象,无论是李唐还是华朝,根据往来贸易,还有来往贡礼。几经计算之后,臣怀疑………”
“倭国之内银价颇为低廉。”
此话一出,可以说是石破天惊。便是天成帝都不禁坐直了身子。
“沈卿是说,倭国境内,很大可能藏有大量银矿?”
“是,陛下。微臣斗胆作此猜想。”沈煊丝毫不意外陛下这般激动。毕竟上皇宽仁,又纵的江南一片乱象,其中伤的最深的可是朝廷的钱包。
眼前这位,可谓是盼银子盼到眼绿的主儿,前些日子因着某位皇子奢侈太过,还被狠狠痛批了一波。
见陛下明显动了心,沈煊这才接着道:“嘉明帝又为何对一小国这般在意,臣以为会不会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天成帝闻言不禁点了点头,有那么多银子,不动心简直不合常理。再说嘉明帝一届开国皇帝,没仇没怨的,跟那个弹丸小地硬磕着是怎么回事儿。
反倒是沈卿这番猜测才是最为合理的。
沈煊而后又将所查的资料,跟计算的明目一一奉上。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计算公式,便是久居户部,素喜亲力亲为的天成帝也是眼晕了好大一会儿。细细折腾了小半天才算勉强折腾明白。
之后在看底下立着的沈煊登时眼神儿不同了。“沈卿之算学,便是那些个明算出身的官员都有所不及。看来朕将你放入户部,当真是明智极了。”
“陛下谬赞!臣不过一时兴趣罢了,跟那些个专注此道的大臣们还是差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