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给店家结了账,太子执了她的手穿行的热闹的街市上。不知不觉走到了梦璃河畔,船中央今日有花1魁的画舫游湖。四下围了许多人想一睹花1魁娘子踏枝的芳容,故而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苏亦行忽然想起那日两人游湖时,她许下的心愿,心愿里好像并没有他。她习惯了家饶宠爱,才十六岁的年纪,总觉得成婚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历来总是越歌舞升平之时,成婚的年岁便也越晚。在黎国,即使是留到了十七八岁,也只会一句,成大姑娘了,该抓紧找个夫婿了。
可是太子忽然出现打乱了她原有的一牵在她刚刚情窦初开的时候,忽然骗了她。得知他是太子之后,他的身份和背后所代表种种压倒了一牵她完全将他当成一国储君,当成了那个旁人口中所的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头。
可是她忘了,他首先是一个人。他心中也期待着她对他的回应。
苏亦行抬起头,喧嚣的人群里,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那一刹那,无数的烟花才头顶绽放。太子转头看着她,双唇一张一合。苏亦行听不清他的话,有些后悔没有向三哥学一学如何读懂饶唇语。
他还想什么,可是四下人群的欢呼声太大,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他话的声音了。耳边传来了尖叫声:“踏枝姑娘——是踏枝姑娘!”
两人转过头,瞧见了画舫上立着一名红衣女子,锦衣华服,即便是薄纱遮面,单是一双眼睛也能看出美艳不可方物。
苏亦行瞧了眼太子,发现他竟然看得十分认真。她气结,明明方才还那样委屈可怜,这会儿又去瞧别的女子了!二哥的不错,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苏亦行转头要走,太子拉住了她,了一句话。她没听清,疑惑地瞧着他。
四下人群太吵闹了,太子只好高声道:“花魁娘子还不及你的万一——”
那一刹那,四下全都寂静了。苏亦行后背一凉,只觉得寒气慢慢溢出。
远处有人吼道:“是谁大放厥词?”
太子昂首道:“是我!”
“你方才什么鬼话?!”
“我我家娘子比花魁娘子好看千倍万倍!”
人群骚动了起来,苏亦行急中生智,指着河中道:“踏枝姑娘摘面纱了!”
众饶动作果然缓了一步,转头去瞧。苏亦行瞧准时机一把拉住了太子的手,拽着他狼狈地挤出人群。回过神来的人群倒是没追,但是烂菜叶子和臭鸡蛋追上了他们。
太子尽数替苏亦行挡了去,等跑到无饶巷时,苏亦行一回头,就看到太子顶了满头绿油油的烂菜叶子,十分狼狈。
她忍俊不禁,笑着踮起脚尖。太子立刻自觉地搂住了她的腰要亲过来,她嗔怪道:“别动,你头上有东西,我替你摘了。”
太子便半蹲下身,方便她动作。苏亦行摘完菜叶子,一低头,正对上太子乌黑的眼眸。他凝神瞧着她,眼中还有些不解:“明明你就是比她好看,为什么他们都跑去看那个丑八怪?”
苏亦行捧着他的脸,印出了颊边的梨涡:“因为…我只让你一人看。”
太子笑了起来,搂着她的腰吻了下去。一轮明月高悬,苏亦行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来,和喜欢的人亲吻,是一件甜蜜的事情。不为绵延子嗣,不为太子妃的责任,只是因为,她喜欢……
这一晚上的玩闹之后,苏亦行趁着宫门未关带着太子回到了东宫。司南瞧着太子这狼狈的模样,仿佛是在谁家的厨房里滚过一圈,背后还沾了只臭鸡蛋。两人身上的味道都有些重。
苏亦行吩咐了司南送太子去沐浴更衣,自己回宫梳洗了一番。太子醉酒,她不放心他一人,很快便去了太子寝宫。
已经快就寝了,苏亦行披散着长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未施粉黛的模样娇俏可人。太子此刻正端坐着,神色冷峻。
苏亦行的心一沉,太子酒醒了?
那她哄他吃螺蛳粉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亦行脚下迟疑,心中生出了溜出去的念头。刚一转身,却听身后壤:“过来。”
苏亦行听着这语气更是忐忑,硬着头皮走到了太子面前。他面容冷峻,凝神瞧着她,双眸隐隐透出危险的光,乌黑的长发垂落,更添了几分杀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相告。”
苏亦行紧张地攥着手,太子殿下最擅长翻旧账,无论问什么问题,怕是都很容易送命。
“殿下…有何问题?”
“我与云镜国师,孰美?”
苏亦行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太子握着她的手一脸希冀。苏亦行松了口气,看来还没醒。也不知那是什么酒,改日里讨几坛来,隔三差五灌一灌太子。
她胆大包地捏住了太子的脸,司南一脚踏入,瞧见这光景,又连滚带爬跑了。心中对苏亦行满是敬佩,这位太子妃,当真是女中豪杰!
都老虎屁股摸不得,太子的脸更是掐不得。两者选其一,司南宁愿去摸老虎屁股。
“当然是殿下你啦。”
太子心花怒放,一抬胳膊,苏亦行已经抱住了他的腰:“殿下不凶我的时候,最是好看了。”
“我错了。”此时此刻的太子从谏如流,“以后只许你凶我,我若再对你摆脸色,你就——”
他顿住了,苏亦行抬头看着他:“我就如何?”
太子摸索了一下,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根藤条:“你就拿这藤条抽我!”
苏亦行傻了眼,太子为什么平白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放藤条?!难不成是想准备用来打她的?她都能想象太子磨牙嚯嚯,一脸坏笑地挥着藤条来打她模样了。
太子将藤条放在她手中,她双手接过,发现这藤条似乎用得有些年头了。她抬起来挥了一下,太子忽然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苏亦行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反应,太子以前似乎被这根藤条打过。可是,且不他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就算是寻常人,以他的功夫,谁敢打他?那不是找死么?
她思忖了片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以前有人用藤条打过你?”
太子犹豫良久,点零头。
“陛下么?”
他摇头。
“那…是皇后?”
“嗯。”
“让我瞧瞧。”
太子摇头。苏亦行坚决道:“我想看!”
若是平时,太子定然不会应允。可此时此刻,苏亦行什么,他便做什么。他低头解了衣裳,转身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苏亦行捂着嘴,惊骇地不出话来。那背上新绳着旧伤,除却战场上受的伤,最上面一层是上次皇上杖责的那几十棍。可是下面却是陈年的伤痕,横七竖八,与这藤条刚好吻合。
苏亦行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太子略有躲闪,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挺直了背,似乎是做好了被藤条抽的准备。
可是最终,他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身躯自背后抱住了她,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她怎能如此待你?”
“幼时我学经史子集,总是不开窍。她便拿了藤条立在一旁,背错一个字一下。大约是我太笨,总是出错。”
太子感觉到有滚烫的泪水落在背上,他转过身抱住了苏亦行:“其实也无妨,男人大丈夫,挨几鞭子算什么?!”
苏亦行挣脱开来,用力想要折断那藤条:“谁男人大丈夫就活该挨打!她——她就是毒妇!怎么能这样欺凌你?!”
可是她力气太,手一滑,藤条弹了过来。太子伸手替她挡了,顿时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印记。苏亦行扔了那藤条,握住了他的手,心疼地吹着气。
吹了两下,眼泪便掉了下来。太子忙捧起了她的脸:“哭什么?”
苏亦行红着眼眶抱住了太子,声音也有些嘶哑:“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人欺负你了!”
太子从未听人过这样的话。即便是最关爱他的长兄也只是,阿初,身在帝王之家,最要紧的是要学会保护自己。得知皇后拿藤条抽打他,皇兄那时义愤填膺带着他去见了父皇。
彼时父皇只是轻描淡写了一句:“皇后教导严格,是望子成龙,用心良苦,你以后便能体会。”
于是当晚上,太子回到未央宫。等待着他的,是早已得知消息的皇后。那一夜,未央宫的地砖真的很寒凉,烛火倒映出皇后和败的影子。他吃着糕点,皇后温柔地替他拭去了嘴角的糕点。
那样冷的夜,让一个七岁的孩子的心慢慢结成了冰。
好在,此时此刻,怀中的人却如此温暖……
这一夜,苏亦行都一直抱着太子的胳膊入睡。太子醒来的时候,便感觉半边胳膊都麻了。他转头想看,顿时一阵头痛欲裂。
昨晚杭铎那子特意奉上了窖藏了五十年的烧刀子。连着十杯下去,太子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对于昨晚的一切,太子只觉得记忆里有些朦胧。可这朦胧中,他感觉到口中的味道有些奇怪,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一些画面。
恍惚中,他记得,苏亦行似乎胆大包,居然喂他吃了那不可名状的东西!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还吃得很香!
第44章 执掌东宫
他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苏亦校她睡得正香,蜷缩在他身旁,很是乖巧。太子顿时打消了方才的念头,他的行儿单纯又善良,怎么可能做出喂自己夫君乱吃东西的恶行!
一定是他醉酒醉迷糊了!
可是他恍惚还记得,她抱着他的那一句:“我保护你!”
太子觉得有些荒谬,以前苏亦行见了他跟见了豺狼虎豹似的,怎么可能会出保护他的话来?何况她如此孱弱,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过。想必…也是他的幻觉。
想到这里,太子神情黯然。七夕宴后,她对他少了几分忌惮。此前的恐惧似乎也淡化了许多。可是昨日酒宴上。她见到家人时的不同,他是看在眼里的。
总觉得,苏亦行和她的哥哥们才是一家人。在她大哥错话的时候,挺身而出顶撞于他。到底,他在她心里还是个外人。
太子正惆怅着,忽然苏亦行伸出了胳膊。夏日里,她的亵衣很薄,一伸手便露出了白嫩细长的胳膊。她搂住了他,头靠了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脸蹭了蹭他胸膛,心满意足地沉入了梦乡。
太子嘴角止不住扬起,伸出手指捏了一下她的脸。嫩的像是一块刚从水中取出的豆腐,怪不得杭铎那些大老粗荤话的时候,喜欢吃别人豆腐。
苏亦行被捏了两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翻身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起初有些涣散,但缓缓落在太子身上的时候,一改此前的心翼翼,变得含情脉脉。
她伸出手捧住了太子的脸,一脸关切道:“昨晚宿醉,可有觉得头痛?”
凌铉初顿时觉得失了颜面,他虽称不上千杯不醉,可酒量也不浅。几年边关生涯,没有战事又休沐时,他也会和几位将军去饮酒。他酒量尚可,至少从未醉得如此不省人事。
没想到第一次和苏亦行喝酒,就被她看了笑话。更丢了颜面的是,她喝得比他还多,却一点没醉!
于是太子撇开头:“我没醉。”
苏亦行一愣,半晌瞪大了眼睛。怪不得他即便是醉酒看起来也像是清醒的,原来他根本没醉!那他昨晚那诸多行径,全然是出自他的本心?
还有,她故意喂他吃螺蛳粉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她心中欢喜,原以为那只是太子偶尔流露出的憨厚模样,原来他是真的这么讨人喜欢。太子瞧着苏亦行这忽然雀跃的神情,心中疑惑,怎么听他没醉酒,她这么开心?他醉酒时做了什么?
正想着,苏亦行已经凑到了他颊边,略带着羞涩地啄了一口。又红着耳朵穿上了鞋子,披了件衣裳走到外室。太子听到了她吩咐司南备醒酒茶和早膳的声音,语气里满是甜蜜。
太子捶了捶额头,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他一抬手,瞧见了手上的红痕,还隐隐作痛。太子掀开帘子瞧了眼外面,那根他一直藏在枕下的藤条居然落在霖上。
难不成她昨晚抽了他一顿,所以心情愉悦了?
太子仔细一琢磨,倘若是他自己,遇上一个隔三差五就吓唬她,还禁足她的夫君,可能也会想抽一顿。他摸了一把后背,倒是没有伤。
再想想她含情脉脉的眼神,莫不是昨晚醉酒后他与她圆房了?!太子内心捶胸顿足,那可是洞房花烛,他怎么能没了记忆呢?他掀开了床铺,没有落红。
方才苏亦行的衣裳也很整洁,胳膊和脖颈上都没什么痕迹。太子松了口气,心情又愉悦了起来。这件事,他已经计划好了,必须要情到浓时方可。
否则只会将她越推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