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采女大多数一年到头也只能在这样的宫宴上见皇上一面,而皇上的宠幸对后宫女子来意义重大。这个时候博出位自然也成了常态。
这才两三日,便有不少采女身边的宫女求见,想要让苏亦行将她们主子的位置安排得靠前一些。
苏亦行自然是一概推却,倒不是她不近人情,实在是人员太多,爱莫能助。她刚让云朵送走了一个宫女,这会儿又来了几个要求见。苏亦行揉着眉心烦不胜烦。
那个樊公公更烦人,最喜欢念叨的就是:“诶哟喂,太子妃,您可别为难奴才了。内务府哪里有钱啊。”
这话的语气,云朵都能活灵活现模仿出来了。夏青青倒好,来皇宫一趟,也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苏亦行正要把人打发了,苏衍却附耳道:“你这样赶人,着实是得罪人。我倒是有个法子,能一举两得。”
“什么法子?”
“我看了一下,宫廷的歌舞乐伎因着连续多年御前表演没有酬劳,今年撂挑子了。若是中秋宴上没有人演出,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不如你去询问这些采女们可愿意御前表演,若是愿意,可以将自己所擅长的写下来。你再挑选出来,让老三来编排一些节目。”
“可是三哥又不能入宫,如何编排?”
“我都能入宫,三哥为何不能?你去和太子一声不就可以了?”
“让你入宫已经是太子格外照顾,再提要求,是不是…得寸进尺了些?”
苏衍笑道:“这就算得寸进尺了?这一点你该和青青学一学,换做是她,她不让我上给她摘月亮,就算是格外开恩了。”
苏亦行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我和殿下可是夫妻,你拿我们类比,难不成……有人要浪子回头了?”
苏衍咳嗽了一声掩饰道:“那怎么可能?你二哥我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只是看她是女流之辈,让着她。”
“那就好。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你俩的事情,毕竟……”
“毕竟什么?”苏衍顿时紧张起来,“难不成她有婚约了?”
“那倒没有,有婚约她还能与我一同选太子妃么?”
苏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干笑着想掩饰过去。可心中又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算了,不了。反正你们也没什么结果。”
“这也不准,指不定什么时候我收敛心性想成家了,勉强跟她也行……”
“那可不校娘亲了,我们两家有世仇!”
苏衍顿时脸色铁青:“什…什么世仇?”
“反正你又不娶她,就别多问了。”苏亦行忍着笑故意道。
“其实吧,夏青青虽然刁蛮任性,脾气也不好,还爱打人。可她对我痴心一片,我也不想辜负她。最近又出双入对的,已经惹来不少闲言碎语。想来她也是嫁不出去了,我勉为其难还是要负责一下的。”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刁蛮任性?脾气不好?嫁不出去??”
苏亦行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后厢房传来了一阵惨剑
司南进来,瞧见苏亦行淡定地翻着名册,探头往后看。苏亦行笑道:“没什么事,切磋武艺呢。”
不多时,苏衍顶着两个黑眼圈老老实实跟在夏青青身后出来。苏亦行不由得有些担忧,二哥只怕以后要夫纲不振了。
处理完一的事情,回到东宫。苏亦行心下琢磨了起来,要怎么开口三哥的事情。毕竟二哥能进来,是因他只是陪伴着自己。而且也就一阵子的功夫,过了这一阵子他又回去了,神不知鬼不觉。
可三哥就不同了,他要和诸多嫔妃接触,外男入宫做这样的事情,指不定得挨一刀。
她思前想后也没有好的法子,于是趴在榻上唉声叹气。正发愁,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了太子的声音:“一进门便听到有人唉声叹气,遇到什么难事了?”
苏亦行往一旁挪了挪,给太子腾出了些空间,却依旧趴着。太子将她拎起来,抱坐在自己的腿上。苏亦行便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今日办事才发现,内务府缺了好多钱。”
太子闻言,心中思忖,想来是内务府故意刁难她,才在她眼前哭穷。这司南是如何办事的?不是了让他去西宫打点么?
“既然父皇将此事交给你去办了,倘若有人故意为难你,你只管责罚便是。有什么事,我担着。”
“倒是没有人故意为难我,我查看了内务府的账目。虽是千头万绪,但大体来看账面上看确实是缺钱。而且缺的还不是一星半点。殿下可能不知,就连宫中的歌舞乐伎,前几年在宫宴上演出的酬劳都还未付清。四局不止是东宫,各宫都欠了不少银两。宫人们月俸都被克扣了不少。”
苏亦行担忧道:“这些事原不该我僭越,可如今的西宫之中已经是乱象横生。我…我怀疑……”
“怀疑什么?”
“国库也有问题。”
太子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一叶落可知下秋,你的不错。连年征战,国库确实亏空了不少。”
苏亦行摇了摇头:“征战应有专门的军备军饷。别的不,就三川州而言,每年收缴的税里面就有这一项。我爹算过,战事的花费开销是对的上的。所以那日酒楼里,夏青青提到的军中白文买命的流言,我觉得定是造谣。可是造谣之人定然还有别的阴谋。”
“你爹政务上的事还会告诉你?”
“是…是我自己听到的。”苏亦行有些心虚地瞧着太子,方才一时不留神,竟然又了朝政上的事情。太子不喜欢她干政,她本不该这些。
她瞧着太子的脸色,若是生气了,便立刻老老实实认错。太子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你这分明是明知故犯。”
“那我以后不就是了……”
“你的没错。最近裴朝夕也屡屡提及此事,只是朝廷积弊良久,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扭转了。我原是想杀一些贪官,总能先震慑住他们,然而……”
苏亦行沉默了半晌,这才意识到原来此前太子并非是滥杀无辜,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不妥。他只是革新求变,只是急于求成了些。
但从另一个层面上来,朝廷积弊已久,科举舞弊层出不穷。朝廷官员依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比比皆是,太子初回京城,根本无人可用。若不能靠着杀出一条血路来腾出位子安插自己的人手,根本寸步难校雷霆手段,皆因前路艰难,为此太子也是多番遇险,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
然而朝廷会变成今这般模样,根源却是出在承乾宫中的那位身上。苏亦行觉得太子一定也清楚此事,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不忠不孝之事。
如此一来,整顿前朝后宫,就变得举步维艰。
在来京城之前,苏亦行跟着几个哥哥们参加诗会,总有学子高谈阔论。醉了酒,他们什么话都敢。苏亦行听着也听明白了大半,有识之士都知道,当今圣上并非明君。所以许多有才学的学子不肯出仕,只是放浪形骸饮酒作诗,寄情山水。
这乌烟瘴气的,有抱负也难以施展,自然也没什么人愿意做官。若不是因为她嫁给了太子,她那四个哥哥想必也绝不会有心掺和到政事上来。
苏亦行有些心疼地捧起太子的脸:“殿下劳心国事,是不是很辛苦?”
她原以为太子毕竟年长她一些,会坚强地表示不辛苦。然而太子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肩上:“确实是辛苦,腰酸背痛。若是有人能替我揉一揉便好了。”
论起厚颜无耻来,苏亦行觉得自己还需要多加修炼。
她绕到太子身后,一双白嫩的手用尽全力替他捶着肩膀。实则是拿太子当沙袋出气,然而捶了半,太子幽幽问:“可是饿了,没有力气了?”
苏亦行气馁地伸直了胳膊搭在他肩上,太子自后兜住了她,就势将她背了起来:“走,用晚膳去。”
司南刚领着宫人将晚膳备好,便瞧见太子背着太子妃出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每一日,太子和太子妃都要用不同的方式刺痛他,让他体会到他有多么的形单影只。
用完晚膳,太子批阅奏折,苏亦行伏在太子腿上,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开口提起三哥的事情。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抬起手戳了戳太子的下巴。太子低头瞧她,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眸,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是不是觉得无聊了?若是觉得无聊,不必陪着我。”
苏亦行抱住了太子的腰:“不无聊。就是…就是…”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何事尽管直。”
苏亦行将采女们的事情了出来:“所以…我想让三哥入宫来帮忙。”
“他若是在你身边倒也无妨,只是外男入后宫多有不便,不好安排。”
“其实我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我三哥颇通音律,又善口1技。若是能扮成女子,倒是方便许多。”
太子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亏你想得出来,男扮女装岂不是很容易拆穿?到时候丢的可是苏家的面子。”
“那若是看不出来呢?”
太子觉得有趣:“那你明日让他扮成女子给我瞧一瞧,若真能以假乱真,我便安排他入西宫。”
第56章 东宫美人计
苏亦行立刻竖起了三根手指:“我保证他一定能以假乱真!”
太子见她这般有信心,不由得也有些好奇。
第二一早,苏亦行便着人带了消息给她三哥苏向晚。苏向晚一向喜好研究些偏门冷门的技艺,音律只是他的还好之一。除此之外自己还喜欢制作发明些奇怪的东西。
他性格有些孤僻,除却和苏亦行会多几句话之外,跟旁人是半句话都嫌多。得了妹妹的消息,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默不作声依言梳妆起来。
太子忙碌了一整,早把这件事给忘光了。
晚上回到东宫,路过沐园时忽然瞥见里面有一处灯火通明。他询问陆丞歌道:“这个时辰了,何人还在园中闲逛?”
陆丞歌只摇头不知。
里面隐约传来了歌声,听声音柔美婉转,似乎是女子在唱歌。疏影之间还能看到一道身影在翩跹起舞。
太子平素最不喜后宫争宠这一套,但上一次因此误伤了苏亦行,这一次他谨慎了一些。决定亲眼去瞧一瞧,再做定夺。
太子只带了陆丞歌上前,夕阳西下,一层昏黄笼罩。沐园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温柔的面纱,如梦似幻之间,一名绯衣女子正一边扬起水袖一边轻声吟唱着一支曲儿。
陆丞歌不由得看直了眼睛,声嘀咕道:“这腰可真细,扭得跟要断了似的。”
太子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了些许的嫌弃。早就让他们这些个大老粗读点书,这叫细腰肠断掌中轻。什么叫扭得跟断了似的,粗俗!
女子歌舞翩跹,轻纱覆面。一个回旋之间,眼波流转,只一个眼神,便看得人身子都酥了半边。太子瞧了眼身侧的陆丞歌,他半张着嘴,憨笑着看得目不转睛。
不得不,眼前这女子确实有几分姿色。而且眉眼看起来和苏亦行还有几分相似。然而太子心中波澜不惊,只等着询问清楚来历,便拖下去杖责三十,彻底断了东宫里这些不正之风。
一曲舞罢,陆丞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羞红了脸退后了一步。
太子负手上前道:“你是哪个宫中的?”
女子见了他,不疾不徐地跪下施礼,声音清婉:“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瞧着这女子,越看越觉得眉眼有些眼熟。忽然他想起了此前与苏亦行的赌约,心下惊骇。不由得多看了这女子几眼,难不成这就是苏亦行的三哥苏向晚?他仔细回想那日酒楼所见,约莫就是这个长相了。
他上前扶起了苏向晚,忍不住上下打量。不得不,除却个头高了些,他这一装扮,当真是和女子无异。甚至比女人还要柔美几分,就连这声音也根本听不出是个男子。
太子啧啧惊叹,陆丞歌却止不住笑了起来:“姑娘,你不该自称草民,该自称奴婢才是。”
苏向晚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树后面传来了苏亦行的声音,她探出身来,笑道:“殿下,我得不假吧?”
太子颔首道:“今日当真开了眼界了。”
苏亦行走到苏向晚身旁,当着陆丞歌的面,她不便暴露三哥的身份,便介绍道:“这是我家中表妹,姓言,名唤向晚。”
一向话也不多的陆丞歌忽然道:“向晚,好名字。”
太子觉得好笑:“你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