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受宠若惊的领着下人出门相迎:“李大人安!昨个夜里出了那般大的事,我便猜着朝中定会派人来审查,却是万万没想到,派的竟是大人您呐!大人,这边请。”
“先带我去案发地。”
李云深已经换下了四爪龙袍的暗色朝服,换的一身湛蓝底色,上绣青松锦绣图的常服,头上扎着玉冠,腰间也配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脚踩白底长靴,倒是衬的本就容貌俊美的人更加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云娘赶紧带路,领着李云深一行人去了后园,那魏延的尸首在仵作验完之后,便被衙役移开了,倒是按照尸首摆放的位置,画了个差不多的人形,昨夜又逢大雪,此刻画的人形已经被新雪掩盖的差不多了,可到底还能看出个四仰八叉的轮廓来。
李云深戴上白色手套,又把长袍的下摆扎起,先是蹲下身,仔细的查看了案发地,又在几处血水的地方指了指,命令下属收集起和血水混在一起的白雪,又命人测量一些关键数据。
夜里,本是教司坊最忙碌的时候,可是云娘却是移不开步子,更加移不开目光。
饶是云娘见过诸多天皇贵胄,但这般好颜色,好身形,好气质的,倒是头一个了,且李云深的名声在外,谁说到他不道一句铁面无私,执法如山!
家世极好,长的又极好,还如此严于律己的男人,当属世间罕见了。
云娘虽是教司坊的鸨母,算得上阅男无数,可她同时也是一个女人,也有自己的情感和私心,她虽此前只在大理寺来城西办案的时候,远远看过李云深一眼,可从此便在心中扎了根。
那般矜贵俊美的男子,仿若天上神邸,即便是顶礼膜拜,亦不能表达心中的万千情思。
李云深专注于查案,倒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云娘,等他忙完这头,才解开长袍的下摆起身,看向身边的云娘:“你是教司坊的鸨母?”
“哦。是……是我。”云娘反应过来,红着脸点头应下。
李云深道:“案发时,还有谁在场?”
“还有……”云娘思索着道:“还有淮安侯家中的女眷,秦云柔和秦思思。”
“嗯。”李云深低头摘掉手套,旁边的下属赶忙替他接过。
李云深抬起下巴示意,沉声道:“带路,我要见她们。”
第7章 007
教司坊三楼最华丽的寝房内,临时被当成审问嫌疑人的场所。
秦云柔和秦思思被带到李云深跟前。
李云深清冷的视线从秦思思懵懂幼态的脸上划过,最终落于秦云柔清丽绝伦的面容上。
此刻,秦云柔也抬了眸子,迎上对面男人审视打量的目光。
“李大人。”秦云柔携着秦思思给李云深做礼。
李云深略抬了坚毅的下颚,沉声道:“你认识我?”
“我虽长居闺中,但是大理寺卿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的美名,到底还是听闻过的。”秦云柔说道,她此前只是知道镇国公家的嫡子是个明察秋毫且位列九卿的一品官,却是不知,这男子竟然长得如斯俊美,且身形颀长,气宇轩昂。
“即是认得,我便不多介绍了。”李云深说罢,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墨,边低头落笔,边同秦云柔道:“说一下,昨天戌时到亥时这一个时辰里,你们二人在哪?”
“昨日戌时……”秦云柔垂下眼眸,开始回忆,她的声线娇软柔美,低低喃喃:“我和小妹用过晚膳后,便想去外头散散步,消食。当时,我们下楼去了后园,想着那儿安静空旷,便可以随处走走。”
李云深抬起如黑濯石般的眸,盯住秦云柔思索的脸:“见了何人?”
“见到了宣平侯世子,魏延。”秦云柔被对方逼视着,皱起秀美的眉宇。
“见到魏延后,你们发生了什么?”李云深冷着一张俊脸,毫无感情地继续逼问道。
秦云柔被迫回忆起昨夜的不堪,低声道:“他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可是发生了争执?”李云深冷声质问。
“是。”秦云柔颔首回道。
“如何争执的,详细说来!”李云深又道。
“魏延拦住我和小妹的去路,说了我母亲的一些坏话,又试图想拉我去屋内,小妹冲上去抓挠他,没曾想,他竟忽然倒地不起,七窍流血。”
李云深听得这般简单的说辞,明显不太满意,便停了记录的笔,如鹰隼般尖锐的眸子盯视着秦云柔的双眼,不悦道:“我让你说详细些!比如,魏延说了你母亲哪些坏话,又是如何调戏你的,拉扯你的哪里?是胳膊,还是腰?都说的详细些,明白吗?”
秦云柔听罢,刹那便红了脸庞。
秦思思见姐姐被逼问的狠了,她虽心中也害怕这个铁面阎王般的男人,但还是忍不住打断:“李大人如何这般咄咄逼人?我大姐昨夜受了惊吓,本就又惊又怕,你今夜逼我大姐回忆这些细节,岂不是在我大姐的伤口上撒盐?”
李云深眉峰一动,冷眸看向秦思思。
秦云柔下意识的把秦思思护到身后:“大人,我小妹她年纪小,若是胡言乱语的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莫要同她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李云深朝外头唤了一声周茂,便见一个穿着近侍官服的男子进来。
“大人。”周茂往李云深身边一站,毕恭毕敬等待吩咐。
李云深用下巴瞥向秦思思,对周茂道:“把妨碍审讯的人,带出去。”
“是,大人。”周茂躬身应下,几个大步来到秦思思跟前。
“大姐,我不走!”秦思思揽住秦云柔的腰:“我必须陪着你!”
秦云柔知道如今牵扯一桩命案,而自己和妹妹是最后的目击证人,若是此番审问不过关,定然是无法洗脱嫌疑的,这大理寺卿虽然不近人情,问的也太过详细,可毕竟是公务所需,也不能怪人家。
“小妹,我没事的。”秦云柔低声安抚,又替秦思思把额边垂落的发挽了上去:“你先随这位侍卫回房去,我一会儿便回来了。”
秦思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便随着那叫周茂的侍卫,一道出了房间。
待到房门一关,这偌大的华丽寝房内,便只剩下李云深和秦云柔两人了。
空气到底安静了下来,大约十息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还是李云深先打破了这番宁静。
“继续说。”李云深盯着秦云柔酡红的面颊,沉声道。
或许是昨夜受了惊吓的缘故,又或许是她此前从未同男子共处的原因,这会儿,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竟是令秦云柔无由来的暗生出后怕来。
可又想到对方身份,毕竟是大理寺卿,又是有口皆碑的正人君子,应是不会如寻常男子一般弄些什么下.流手段,这么想着,便才渐渐平息下情绪。
“大人要我说哪些?”秦云柔温声问道。
李云深修长的指骨转动起手中的羊毫笔,用笔尾敲了敲桌面,态度似乎温和了些,说道:“把魏延死前说过的话,尽量详细的复述一遍。”
秦云柔蹙着秀眉,边回忆边复述。
“魏延说,我和母亲及笄那年的容貌长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是前几日我娘登台,他本是带足了银两来捧场的,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还有呢?”李云深专注地盯视着秦云柔娇美的面庞,问出口的语气竟是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魏延说,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便是御史杨则善大人,杨大人赎走了我娘亲,让魏延的计划落空,他很是记恨。
魏延说,杨大人此前从不来城西这些个青楼楚馆,早年他与我娘退亲后,愣是挨到三十好几了都未娶妻,坊间都说他要么身体有疾,要么好龙阳癖。没曾想,竟来同他抢我娘!”
“嗯。”李云深颔首,等了会儿,见秦云柔没有再说下去,便接着问:“既说他调戏你,如何调戏的?”
“这……”秦云柔搁在桌面的雪白双手下意识的绞到一起,她手指葱白如玉,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泛着淡淡的粉色,在浅黄色烛火的映衬下,美的令人想握住吮吻。
李云深只觉得喉头发干,便是滚了滚喉结,迫使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哑声逼迫道:“这是命案,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是线索,让你说便说!”
“魏延说,我与娘亲长的一般模样,既然……得不到我娘,便是我也一样,他冲上前来,强行拉扯……我的手腕,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让我同他去屋里头。”秦云柔断断续续地说完,已是红了眼尾。
李云深的剑眉微不可觉的蹙起,他的嗓音不寒而栗,问道:“哪只手腕?”
秦云柔觉得李云深审问的也太细了些,可她到底不敢反抗,便只能抬起右手,低声道:“这只。”
空气安静了半息,李云深才哑声,命令道:“挽起袖子。”
秦云柔依言,温顺的卷起袖口,那皓白的柔荑果然红了一圈。
她的皮肤养的极好,白皙细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但凡用力一些,便极其容易留下红痕,昨夜那魏延拉她手腕,本就用了蛮力,这会儿红色的一圈印子尚未消褪,仿若素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绸带,很是惹眼。
李云深看着,本来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竟是起了涟漪,连着低沉的嗓音也染上不悦:“可还痛?”
秦云柔摇了摇头,她落下袖口,遮住手腕上的痕迹:“谢大人体恤,已经不痛了。”
“嗯。”李云深收了盯着秦云柔手腕的视线,转而看向她在昏黄烛光下娇美的面容:“继续说,他拉扯你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秦云柔动了动眼皮,长睫轻颤,声线温和柔软:“他拉扯我手腕,令我觉得万分恶心,便用力去挣脱。我小妹见状,便冲上来前来骂他,又踢打他。”
说到此处,秦云柔立刻抬了清亮的眸子,去看对面人的脸色,解释道:“大人,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小妹不过十二的年纪,个子娇小,力气也不大,她打那魏延,就跟小猫挠人一般,无甚危害的。”
李云深被秦云柔晶晶亮的眸子盯着,她眸尾泛红,清澈的眸底含着水光,她看向李云深的同时,瞳孔里也倒映着李云深的脸,就仿佛,她把你放在了她的眼中一般。
李云深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几乎立刻就移开了视线,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咳……我知晓了。后来呢?那魏延后来如何死的?”
“后来……”秦云柔面露不解:“后来便很奇怪了,那魏延忽然就面色朝天的直摔到雪地上,然后七窍流出血水来,当时,我和小妹都被眼前怪异的景象吓坏了,便赶紧往屋里跑,喊了人去查看。”
李云深听罢,点点头,他搁下笔,看着记录在文书上的字句,想到这便是死者死前最后的目击证人所有的证词了。
“好了。”李云深说着开始收拾桌上笔墨文书,起身道:“若是还想到什么,随时令人通知大理寺。”
秦云柔见他审问结束,收拾桌上笔墨纸砚,似乎准备离开了,便就立刻两步上前,砰的一声,双膝落地,毅然决然的跪到李云深跟前。
李云深停下手中动作,居高临下看向跪向自己的美丽女子,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第8章 008
秦云柔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她在这教司坊的几日,是她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漫长最黑暗的日子,先是听闻父亲的死讯,然后娘亲被御史杨则善带走,再然后是二妹秦楚楚被锦衣卫睿鸿抢走,昨日又出了魏延那档子事。
眼见着身边的亲人或死或离,如今,唯独剩下小妹秦思思一人,虽说那御史杨则善答应了母亲,把她们姐妹三人皆记在自己名下护着,可那又如何呢?二妹秦楚楚还不是被锦衣卫睿鸿抢了去!
现如今,自己与小妹皆牵扯到一桩命案上,秦云柔唯恐自己护不住妹妹周全,但凡再出一丁点事,她都万死难辞其罪!
“李大人。”秦云柔跪着,含泪看向跟前高大的男人,祈求道:“你能不能,救我和小妹出教司坊?”
李云深听罢,挑了挑眉峰,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丁点情绪。
就在秦云柔以为他定是无动于衷的时候,眼前的人竟是单膝着地,且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擒住秦云柔小巧的下颚,迫使她的含泪双眸同自己的对视。
李云深双眸幽暗,嗓音暗哑:“救你?于我何益?”
秦云柔红着眼眶,泫然欲泣,凄凄楚楚道:“为奴为婢,做牛做马,皆随汝意。”
“本官不缺牛马,更不缺奴婢。”李云深冷声道。
秦云柔颤着黑长的睫毛,被对方略带侵略的视线压迫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从对方的姿势和动作中,隐约捕捉到某种情愫,便软着声音询问道:“大人,你……想要什么?”
李云深擒着秦云柔小巧下颚的拇指慢慢摩挲,他常年练剑,指腹处有粗粝的茧,不肖片刻,便在秦云柔白皙的下颚处摩出红印。
“啧。果然娇嫩。”李云深说罢,放开狎昵她下颚的手,又动了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这才说道:“我是不缺奴婢,但今日见到你,忽而来了些兴致,想要添一个通房丫鬟,你可愿意?”
通房丫鬟?
秦云柔慢慢睁大了眼眸,她虽是贵女,可到底也是听过通房丫鬟这一说词的,便是昔日和那些个官家小姐闲聊之时,也偶尔会听得她们八卦,谁谁家的嫡子纳了个通房,谁谁家的公子养了个外室,谁谁家的世子买了个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