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去看身边的司琴:“赶紧去扶柔儿起来。”
“是。”司琴应下,这便走到秦云柔身边,抬手把她扶起。
安容把玩着自己的豆蔻指甲,缓缓说道:“我见你是个伶俐的,便不再拐弯抹角,同你明白说来。
昨夜深儿因你下跪的事,把伺候了他十二年的丫鬟紫绡发卖出府。
国公府向来太平,主子随意发卖奴婢的事情,此前还从未有过,若是因着你的到来,把后宅闹的鸡犬不宁,本宫是不会饶过你的。”
秦云柔跪在地上,闻言徒然睁大了双眸,难怪辰时未见紫绡过来,原来是昨夜便被李云深发卖出府了!他为何要把紫绡发卖出府?是因为紫绡陷害她的事情吗?可紫绡毕竟是伺候了他十二年的丫鬟,他如何这般铁石心肠,一丁点情面都不留?
秦云柔虽然感谢李云深能为自己打抱不平,可是这样残忍的做法,却又太过绝情了些。
“柔儿知错了。”秦云柔俯下身子,磕头认错。
安容见小姑娘态度尚可,这才放软了语气:“既是知道错了,便领罚吧。”说着,安容看向身畔站着的司琴:“去把本宫的佛经拿来。”
司琴去了书房,取了佛经用木托装着,回到东暖阁来。
安容取了上头两本,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本《金刚经》,说道:“《心经》和《金刚经》最是浅显易懂,你各抄十遍来,抄写的时候平心静气,只有全部抄完之后,才许用膳。”
“奴婢知道了。”秦云柔低声应下,接过安容的两本经书,由林嬷嬷领着,去旁边的小书房抄写。
第21章 021
养心院的书房里,秦云柔坐的端正。
小姑娘握着羊毫笔,认认真真抄写佛经,林嬷嬷守在旁边看着,见她不急不躁,字迹清秀,心道,到底是侯府出来的千金,一笔一划皆有风骨,看得出来,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儿,只可惜家里遭了难,否则,也不会沦为通房侍女,低人一等。
秦云柔抄经书,从辰时一直抄到申时,好在只有十遍,安容到底没有罚的太重,经书全部抄完后,秦云柔捧着抄好的经书跟在林嬷嬷身后,回到东暖阁。
安容用过午膳之后,又去藏书阁读了小半时辰的书,这会儿正在八仙桌旁吃着点心喝着下午茶,见到秦云柔托着一沓抄好的经书进来,她搁下手中精致的海棠酥,拍了拍手上酥点的碎末,又接过司琴递来的热帕子擦拭干净手指,便看向低眉顺眼站于身前的秦云柔:“都抄完了吗?”
“抄完了。”秦云柔温声回道。
安容一个眼神,司琴立刻走过去接了秦云柔的木托,把上头抄好的经书递到安容面前。
安容随手抽出一张,双手举着,施了桃花粉的凤眸微微晃动。
宣纸上的字体干净工整,从头到尾,一字不差,一字未错。
安容搁下宣纸,狭长的凤眸里带着点赞赏地看向秦云柔,颇为满意地评价道:“字体清俊秀美,你写的不错。”说完,便把宣纸放回木托上:“小惩以戒,以后警记于心,莫要再误了府上规矩。”
“奴婢知道了。”秦云柔回道。
“嗯。”安容站起身来,同司琴道:“点心和茶水都撤下吧,本宫乏了,要去小憩片刻。”说罢,又看向秦云柔:“你回东院用膳去罢。”
“诺。”秦云柔应道,正准备弯腰退下。
安容又想起什么来,忽而问道:“你昨夜可有侍寝?”
秦云柔弯腰的动作一顿,想到昨夜李云深按她在桌案上,两回折腾两次,便红着脸蛋微不可觉地点了下头:“有。”
“既是侍寝了,便在用膳之前,去厨房领一碗避子汤喝。”安容说着,又加重声音提醒道:“通房不可在正妻入府之前有孕,你须牢记于心,切不可犯了这世家大族中最大的禁.忌!”
“奴婢记住了。”秦云柔回道。
安容困乏的摆摆手:“那便下去罢。”
秦云柔弯腰退出东暖阁,又一路走出养心院,她昨夜虽然退了热,但温病还没有好全,身子骨还发虚,早膳又没来得及吃就被喊来抄经书,这会儿本就娇生惯养的胃疼的翻江倒海,连着额角鼻尖都沁出虚汗来。
好不容易忍着胃痛,走回了东院。
她跨进院子大门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檀云见她久去不回,不太放心,一直等在东院门口,见秦云柔差点摔倒,便赶紧过来扶住她。
“怎的去了这般久?长公主殿下没有为难你罢。”檀云担忧地问。
“没有。”秦云柔白着一张小脸摇了摇头,问道:“已经是申时了,厨房可还有剩饭菜?”
檀云扶着秦云柔往厨房走:“世子爷走前吩咐厨房,以后你的膳食专门单独准备,口味要清淡,食材要上乘,要琼浆玉露的娇养着。”
秦云柔听后,微微一愣。
檀云道:“你的午膳厨房备好了,这会儿一直在蒸笼上热着呢!”
秦云柔进到厨房里,主厨和副手和小丫鬟都不在了,只留下一个粗使婆子候着。
秦云柔认出那粗使婆子,唤道:“汤婆子。”
汤婆子赶紧走过来:“柔儿姑娘,你的午膳一直在蒸笼上热着呢!你这会儿可是要用膳了,我这就给你取来。”
“慢着。”秦云柔道:“你先给我熬一碗避子汤来,喝过避子汤,我再用膳。”
汤婆子见秦云柔面色发白,有些不忍:“柔儿姑娘,我看你面色不怎么好,这都申时了,要不还是先用过膳食之后,再用避子汤罢。”
秦云柔摇头,坚定道:“我要先喝避子汤,麻烦你了,汤婆子。”
汤婆子见劝不动她,便只能起身去生火熬汤。
等了三刻钟的功夫,秦云柔终是等来了避子汤,她捧着汤碗,看着里头浓黑的汤药,阵阵苦味从汤面冒着的热气中飘散出来。
秦云柔面上露出一抹苦笑,捏住自己小巧的鼻子,闭上双眼,把避子汤快速地灌了下去。
“咳咳……!”秦云柔呛得直咳嗽,浓烈的苦味充斥着鼻腔,她只能皱眉忍耐,强压下胃部几欲呕吐的不适。
汤婆子见秦云柔咳的眼泪都出来了,赶紧递上两颗蜜饯。
秦云柔含下蜜饯,这才缓解了些许。
……
一晃便是七八日的光景,这七八日里,李云深确实没有再回过国公府,倒是制衣局那头的裁缝来了两趟,替秦云柔量体裁衣,从小衣到外袄,还有襦裙,绣鞋各式六套,按照的是国公府大丫鬟的级别,用的是锦绣布料。
月中十五的时候,秦云柔还领到了一笔月钱,统共二两银子,这要放在以前,区区二两银子,也不过是秦云柔一个月买香的钱,可如今身份低微,能有这二两银子,实属不易。
秦云柔便拿来小木匣子,把二两银子小心翼翼搁置在里头,又用小巧的铜锁锁住,藏到绣床的棉枕下面,这才安心。
这日,辰时之后,国公府便热闹起来,原来是世子爷李云深归府了。
秦云柔此刻正坐在东院的西厢耳房里,手里拿着个竹绷,低头仔细绣着娟帕。
她坐在临窗的位置,只见窗外的檀云正推了东院的木门往里头小碎步的跑来,秦云柔绣娟帕绣的专注,倒也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动静。
直到耳房半闭着的门被人推开,听到声响,秦云柔这才抬起美目朝外看,见到檀云额头沁着汗珠的站在门外,看向自己的眼神,染上几分焦虑。
秦云柔这才搁了竹绷起身:“何故跑的这般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檀云喘气道:“柔儿姑娘,是世子爷归来了。”
秦云柔先是一顿,很快便反应过来,不过,她清丽绝伦的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显出些担忧来,没想到,七八日的光景过的竟是这般快,李云深一旦回府了,夜里的有些事便逃不掉了。
檀云见秦云柔露出惆怅,便小心翼翼地开口:“柔儿姑娘,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秦云柔不解地问。
“知道世子爷他……他带了个女子回来。”檀云说。
秦云柔一怔,迟疑着问:“女子?”
檀云忙握住秦云柔的手,用安慰的语气同她说道:“世子爷虽带了个女子回来,但我听说,世子爷只是让她做个普通的二等丫鬟,代替紫绡的位置,柔儿姑娘你莫要忧心。”
秦云柔摇摇头,她当然不会因为李云深带一个丫鬟回来,就忧心自己的位置不保,毕竟,李云深是镇国公的世子,贵为大理寺卿,位极人臣,这样的男人不会只有她一个女子。
檀云拉起秦云柔往外走:“世子爷回府,按照府里的规矩,我们这些做丫鬟的,都要出门相迎,你赶紧同我一道来罢。”
秦云柔和檀云来到东院门口,等在回东院的甬道上。
不消半刻,果然听到由远及近地脚步声。
李云深身披墨色大氅,正在近侍周茂的陪同下,匆匆往东院走来,他身后不远处,果真跟着一名女子。
待到走至近处,那女子见到立在廊下等待的秦云柔,却是眼眶一热,红着眸便疾步小跑上前,含泪唤道:“大小姐!”
秦云柔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抬了眉眼去看。
竟是初荷!
初荷跑到秦云柔跟前,想要拥抱秦云柔,可又顾忌到身后跟上来的大人物,到底忍着没敢伸手。
倒是秦云柔,她在这偌大的镇国公府举目无亲,又连日来受了多番折磨,此刻见到陪着自己长大的贴身婢女,已是热泪盈眶,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拉了初荷的手紧紧握着,就同她道:“初荷,我好想你。”
“大小姐。”初荷也回握住秦云柔素白的小手,含泪激动道:“初荷也好想念大小姐!日日都盼着能早日见到大小姐,能回到大小姐身边伺候。”
主仆俩热络的叙着话,倒是把一旁的檀云看傻了眼。
敢情世子爷领回来的这女子,竟是柔儿姑娘以前的侍女,倒是令人讶然。
此时,李云深已经走至东院门前,秦云柔对他找回自己落难前的侍女心存感激,便嘴角微勾,含了一抹感激的笑意同他做礼道:“恭迎世子爷回府。”
李云深长得俊美高大,他用坚毅的下颚瞥一眼秦云柔感恩戴德的小脸,便很快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低沉的男音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这便抬了白底黑靴,踏进了东院。
近侍周茂紧紧跟在后头,丫鬟檀云也跟上去。
秦云柔压下心中想要同初荷继续叙话的激动,只拉着初荷一道,踏过门槛进到东院,跟在李云深一行人的后头,往正厅走去。
第22章 022
来到正厅,李云深把初荷交给管事嬷嬷分配工作,自己则转身去书房处理带回来的卷宗,虽说今日是休沐的日子,但魏延的案子还没有结案,上头虽然没有催促,但李云深办案讲究效率。
而且,那魏延回乡省亲的妾氏竟是死在了返回的路上,李云深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带着仵作和侍卫赶往案发现场,这一来一回,便是七八日的光景。
按照往常,书房是由檀云伺候的,但李云深却抬了下巴看向秦云柔,沉声唤道:“你来伺候。”
秦云柔收回看向初荷的殷切目光,心中虽百般不愿,可面上却乖顺地走到李云深身畔,低垂螓首:“诺。”
周茂正抱着一沓厚重的卷宗站立在侧,李云深用下巴指向卷宗,对周茂道:“把这些给她拿着,你去门外候着。”
周茂掂了掂卷宗的重量,又看向秦云柔的细胳膊细腿,正准备同自家主子劝说一句,却在看到林云深投递过来的冷冽眸光后,及时的闭上了嘴。
“柔儿姑娘,卷宗厚重,你仔细些。”周茂说罢,把卷宗递了过去。
秦云柔抬了双手去接,那卷宗十多卷,卷卷都是竹牍,果真厚重,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李云深及时抬手,掌心撑住她的后背,把她扶稳。
“谢……”秦云柔才出口一个字,却被李云深凛冽的目光盯视住,吓得她贝齿咬住下唇,不敢再发声音了。
李云深缓缓低下头,朝她靠近,动作虽暧昧,可吐出的话语却是冷若寒蝉:“你是早上没吃东西么?拿个卷宗都能摔倒,这般柔若无骨,经不住半点折腾的模样,以后如何伺候本官?”
听他说到折腾,秦云柔不禁想到那一夜桌案上的蹂.躏,眼眶一酸赶紧低下头去,怕被李云深看到自己眼中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