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像是他认识的叶小臭臭，以往的亲儿子只会矜持的朝他点点头, 丢出一个小眼神表示赞赏, 可今天……怎么怪怪的？
    叶之衡扯了下嘴角, 心中将叶小臭臭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搞什么不好还跟叶安有暗号，那么多数字让他怎么猜？从小到大惯用的密码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可这分数到底是什么狗东西？！
    对上叶安关切又担忧的眼神，叶之衡深吸一口气，继续保持微笑：“没有扣分, 我作业还没写完，先去忙了。”
    说罢, 叶之衡转身就想走, 叶安连忙拦住他：“等等, 之衡, 你今天……是不是淋了雨, 发热了？快去量一下|体温, 我让李妈给你煮姜汤, 待会儿别忘了喝。”
    叶之衡抿了下唇，背对着他点头应下：“好。”
    叶安想了想，仍觉得不放心, 索性道：“不然我帮你量吧？你年纪还小，可能量不准，发热可是大事，不能忽视，我听说最近学校有不少学生都染上了流感，你也得小心点儿……”
    他絮絮叨叨的嘱托着，迅速从杂物间寻到了体温计，叶之衡默默听着，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酸涩……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叶安吗？
    小时候他对父亲有颇多误解和怨言，等后来渐渐长大，失去后才调查出一些真相，可那时的他早已心如坚冰，对过往的一切都无动于衷，而今想来，委实是有几分无情无义。
    可有些隔阂与怨气，哪怕是重新来过，都无法轻易消融。
    叶之衡垂下眼睑，不着痕迹的收起脸上的表情，任凭叶安在自己身上折腾，等成功测出体温，叶安才松了口气，试探着看向他：“你……真没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叶之衡说道。
    叶安说：“没事就好，楚楚也在隔壁，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林叔说正深那孩子又犯病了，现在情况如何？楚楚她……也该回来了。”
    这几年的友邻生涯，让叶、霍两家关系也更加亲近，但因着叶小臭臭在其中搅局，时刻洗|脑叶安不要太相信隔壁那一家人，他因此也对霍家存了几分防备，尤其是霍正深。
    霍家夫妇对叶楚楚的热乎劲，让叶安尤其不舒服，h市商业圈子里的联姻很常见，叶安可不希望他们也打着这样的念头跟叶家交好，霍正深那身体……能不能活到十八岁都不确定。
    叶之衡顿了下，不着痕迹的煽风点火：“楚楚说要陪着霍正深，还说霍正深跟她可不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爸，您可要上点心，别让楚楚被人傻乎乎的骗走了。”
    叶安脸色微变，即刻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叶之衡挑了下眉，暗叹自己演技过关，殊不知叶安出门后，立刻走进书房，翻开小本子记录：
    今日异常（√）、
    独立性（x第一次让人帮忙测体温）、
    打小报告（x拐弯抹角，方式存疑）、
    态度转变（√ +2…… ）
    思来想去，叶安决定待会儿再试一次。
    此时的叶之衡，正翻开久违的小本本，粗略的翻看其中要点，但叶小臭臭记得很多很详细，有些无关痛痒的琐事都记了上去，看得叶之衡接二连三的忍不住深呼吸。
    不能气，不能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更何况这狗日志还是他亲自写的！
    他发现自己曾经留下的笔迹，被人用彩笔在附近做了标注，甚至还在末尾写下自己的结论，这不是楚楚的字迹，不是叶安的字迹，更不是林管家的字迹……推测到最后，小家伙已经机智的将范围缩小在梦游、间歇性失忆等范围内。
    叶之衡：“……”
    就，感觉还有点儿奇特？
    这几年中，叶小臭臭的成长速度很喜人，道路也跟叶之衡记忆中完全不同，一路第一、参加竞赛、各种奖项拿到手软……俨然是一个标准的三好学生，连如今的叶之衡看着都从中挑不出错来。
    唯一的错大概就是小朋友太穷，连从叶安手里要钱投资都不会，搞得他花点儿钱束手束脚。
    甚至连叶小臭臭对他身份的怀疑，叶之衡都觉得很有意思，也不知道小家伙是在多少个夜里翻来覆去，埋藏着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小脑袋里写满问号。
    没想到小时候的他，竟然如此聪慧、机智过人，比隔壁总是闹笑话，考试吊及格线的霍正骅，不知强了多少倍！
    叶之衡漫不经心的在本子上写下几行字，随意扫了眼日期补上，但突然他的动作顿住，盯着日期陷入沉默，心情无比复杂，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影响，那个女人，很快就要回来了。
    他可以理解楚楚对于母亲的渴望，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希望她能回来一样，可事实上，世间并没有那么多深爱孩子的父母，也不是每个孩子的出生都会带来欢喜。
    叶之衡深吸一口气，捏紧了笔杆，缓缓写下一行字。
    与其让他们在重逢后再接受失去，倒不如从刚开始，就不要选择重逢。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叶之衡收起纸笔，打开门，叶安端着一杯果汁，以及一碗姜汤送进来，目光中带着试探：“之衡还喜欢喝果汁吗？”
    叶之衡：“……”
    叶安顺势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你以前很喜欢喝果汁，姜汤有点儿辣，待会儿喝点果汁甜甜嘴，刚好也补充维生素。”
    “不喜欢，以前也不喜欢，”叶之衡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您自个儿留着喝吧。”
    他上次说喜欢喝果汁，纯粹是想跟叶安作对，可没想到弄巧成拙……叶之衡嫌弃的想道，也许是他命里就跟叶安过不去，这辈子别想和平共处。
    叶安轻咳一声，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他儿子是不怎么靠谱，偶尔也会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但总归还是正常的，用专业术语来说，是思想异于常人但精神稳定。
    “行，那我……”叶安转身要走，叶之衡突然说道：“爸，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叶安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以后不要往家里随便带女人。”叶之衡异常认真地说道。
    ……？！
    叶安老脸微红，带着些说不出的羞恼，无奈道：“我什么时候带过？你别想乱七八糟的，你跟楚楚都这么大了，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过三十多岁，又保养得当，说是不到三十也有人信，叶之衡自然不信他身边没女人，即便暂时没有，以后说不准也会招蜂引蝶，惹来数不清的烂桃花。
    “我是说，谁也不行，”叶之衡望着他，“哪个女人都不能带回家，更不要带到楚楚面前。”
    叶安诧异的看向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行，我答应你。”
    -
    星语传媒，会议室。
    程姿轻轻叩了下桌子，把刚才总公司发过来的文件传发给众人，笑着说道：“真不是我家艺人特殊，是总公司那边的要求，既然咱们现在的男女主都已经订了，其他关键人物少几个也没事，不如先官宣了？”
    制片人有些无奈，小声说道：“程姿姐，您说得轻巧，现在就定了四个关键角色的人选，剩下的还差一半呢，而且男主那边还没商议妥当，再谈条件。”
    “哦，”程姿随意应了声，“那就不发男主，大不了换一个好了，叽叽歪歪的哪来那么多条件。”
    制片人：“……”
    导演：“……”
    编剧：“……”
    《朱砂月》是一部大ip，也是星语传媒当成爆款来准备的，自然想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官宣，可现在刚定下女主，其他角色还都处于待定状态，匆匆忙忙的官宣，到底……于理不合，甚是少见。
    导演和制片人原本都有些不情愿，可见程姿那么硬气，又有董事长发话，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继续想解决办法。
    编剧缩着头不敢说话，导演和制片人也各自低着头，会议室的气氛十分沉闷。
    程姿缓了缓，转而提出自己的想法：“可以分批官宣，每一次都有热度，对剧组也有好处，而且……没准剧组可以考虑全网征集|合适的演员，《朱砂月》是一个大ip，角色很多，公司内部没办法完全消化，必定要跟其他公司合作、分享。”
    会议室的气氛陡然松快下来，制片人脸上露出几分笑，转圜道：“程姿姐说的也有道理，分批官宣也有很大好处，而且没准能吸引更多投资，再说了，这部片子在总部那边过了眼，将来不管是宣传还是拍摄，谁也不敢偷懒。”
    星语传媒内部也有竞争，各种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但只要背后有靠山，甭管其他人再怎么折腾，谁也没办法动摇这部制作的地位。
    听制片人这么说，导演也跟着说道：“也好，程小姐，可以提前官宣，但后续安排你们可不能再插……”
    “咳，”制片人打断他，解释道，“程小姐，孙导的意思是，官宣后的其他安排一切照旧吧？楚楚本就是我们特别看好的人选，提前宣布也没什么影响。”
    程姿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当然照旧，但霍董后续有没有其他想法，我可不确定。”
    很快，《朱砂月》剧组官方微博，直接在网络上发布了第一批角色的定妆海报，排在第一位，受到众多粉丝关注的女主角少年期的扮演者，毫无疑问是叶楚楚。
    一同官宣的还有两位角色，一个是女主的师兄，一个是女主的闺蜜，也都颇有气质，而定妆照大都是当初试镜时留下的，并不算精致，但饶是如此，也能看出剧组的用心。
    这则消息刚公布，粉丝们便大为震动，纷纷赶来庆贺。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女儿又悄悄干了大事，震惊了当妈的我！有这样的女儿就是省心！！！”
    “啊啊啊啊啊惊呆了，这么迅速的吗？甚至连八卦和狗仔都没收到消息，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主角呢，期待一个男主角！那个该杀该剐的男主角！”
    “大家先别激动，先期待一下摄魂记吧，虽然戏份不多，但是跟于絮老师合作啊！”
    “楚楚子厉害了，不吭不响的干大事，朱砂月！大家期待一下！”
    “啧，前几天还被某家嘲我们楚楚没资源呢，现在朱砂月都拿到手了，某些人指不定在哪儿眼红呢。”
    “很不错，楚楚子趁着假期拍电视剧就好啦，不要太耽误学业！加油喔！”
    随着消息的公布，粉丝和不少路人们都送来恭喜，但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表示不服气，毕竟叶楚楚还没有实在的作品上映，就这么当上一部大ip的女主，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她最开始拍摄的《摄魂记》还没上映，竟然就能拿到这么好的资源？别是德不配位吧！
    “ip制作最重要的是书粉，难道不应该让书粉选最喜欢的女主吗？叶楚楚才多大年纪，能不能演出朱砂女的精髓啊……别毁了我们大家的白月光。”
    “倒是也还行，希望叶楚楚有演技吧，不然光有后台，不过又是一部扑街剧。”
    “话说十几岁的小姑娘让十几岁的小姑娘来演也正好，总好过让三十多岁的老阿姨过来演十几岁的女主吧……颜值反正是够了，就看演技！”
    “呜呜呜这颜值的确跟原书女主差不多，但问题是演技啊，代入感阿！我们朱砂女要有灵气……”
    在不少怀疑声中，叶楚楚淡定的转发微博回应：“会尽力揣摩角色，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演绎出一个真实的朱砂女，感谢厚爱。”
    粉丝们充满期待，路人里不乏质疑，也有真心实意的恭喜，但不论如何，叶楚楚成为《朱砂月》女主角，在网上的确引起了不小风浪。
    叶楚楚漫不经心的看着上涨的粉丝数，望着越发恶劣的天气，竟生出了几分小骄傲。
    凭什么好东西都该是女主的，她同样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处在主世界里，没有人可以对她指手画脚，就连主世界都不能！命运二字，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就完全成了笑话。
    窗前，一道闪电划过，似乎要穿透玻璃劈进房中，刺目的白色将叶楚楚嘴边的笑容映得一清二楚。
    雷声在上空翻滚颤动，像是困兽在狰狞怒嚎，只恨不得撕裂苍穹，伸出手掌，让每一个胆大妄为的反抗者心生畏惧，乖乖屈服。
    聂瑶望着窗外的天气，又看向发热沉睡的女儿，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手机的提示音接连不断的响起，她不耐烦的划开，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消息，叶楚楚竟然拿下了《朱砂月》的女主角？她凭什么？！
    《朱砂月》是近年来绿江文学城最火爆的小说之一，拥有无数书粉，版权很早就被星语传媒定下，被当成几乎必爆的剧本打造，可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定下了炙手可热的女主角？
    聂瑶气得脸色发黑，紧紧地攥着手机，她已经在尽力的跟其他公司沟通，想要尽可能的促成合作，可还没得到回应，对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官宣了女主角。
    叶楚楚一个要资历没资历，要作品没作品的小演员，凭什么能拿到这么好的资源？
    说其中没什么内幕，聂瑶不信！
    “妈妈……”柳晴雪缓缓从睡梦中苏醒，望着站在窗边的聂瑶，语气平缓下来，“妈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聂瑶深吸一口气，怒道：“晴雪，《朱砂月》已经官宣了女主角，是叶楚楚……她一个没作品没名气的演员，凭什么能拿到女主角的戏份？这可是前期最精彩最重要的戏份，妈妈生气！”
    柳晴雪瞬间清醒了不少，望着一脸不忿的聂瑶，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妈妈，我们可以去接触另外一个剧本，现在还早呢，一切都说不定会变。”
    聂瑶点头，冷笑一声：“是啊，还早呢。”
    最后一声惊雷在天边消失，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空气中的水汽，在半空折射出一道彩虹。
    伴随着霍正深的醒来，霍家人也全都松了口气，霍夫人望着放晴的天气，眼底划过一抹怀疑，轻声说道：“从小到大，正深总是这样，遇到雷雨天气就会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