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亭自然而然地笑着接口道:“笙歌。”
和淮拍手叫道:“对!就是笙歌!子澜哥,你怎么知道的呀?”
穆长亭愣了愣,还未想好怎么回答,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小淮,准备吃饭了。”
穆长亭心头一跳,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邢玉笙幽深的双眸。
和淮欢呼一声,跳起来,高高兴兴叫上他们,就往外头跑去。
穆长亭不知道这时解释两句,会不会显得更可疑,正在犹豫的当口,原本靠在房门口的邢玉笙却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将“穆长亭”牵走,连一分的余光都没有落在他身上,穆长亭松了一口气,也许……也许他并没有听到。
就算、就算听到了又如何,知道一个玉笛的雅号而已,以前见过不行么?
他们陪和淮度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辰,到了傍晚的时候,才从宅院离开。
回去的路上,邢玉笙一语不发,虽然他惯常都是沉默居多,但是穆长亭不知为何心里头竟有些不安,为什么不问呢?连给他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回到魔宫主苑,邢玉笙叫住他,从房间里找出一套衣服,淡淡道:“今晚本座要设宴款待三位域主,你既然愿意顶替长亭出席,就换上这身衣服,准备一下吧。”
那是一套月白的仙鹤长袍,历任清心派掌门都是着此掌门服,穆长亭自然再熟悉不过,默默接过,正不知说什么好,邢玉笙已转身离开。
晚宴设在魔宫大殿,邢玉笙高坐主位,穆长亭坐在下首第一位,正对着三位域主。
大殿中央美艳的舞姬随着丝乐轻歌曼舞。
穆长亭神色自然地喝下一杯酒,对面的萧运洋轻摇扇子,笑起来:“穆掌门,多年未见,今日竟能与您同坐在此,实乃萧某之幸。”
穆长亭笑道:“萧域主客气,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作古多年,有一日还能还魂于世。”
江雪影勾唇一笑,插嘴道:“可不是嘛,为了穆掌门,我们魔尊可是煞费苦心啊。”
穆长亭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之后,他们就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些话题,气氛看似轻松随意,实则波涛暗涌。
酒过三巡,宁钊站起来,向穆长亭敬酒,粗声粗气地说:“虽说以前我们是敌对,但不管怎么样,我宁某人还是很敬佩穆掌门你的,来,我先干为敬!”
穆长亭笑着抬了抬酒杯,仰头喝下。
然而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忽然发生,舞姬中的一人趁着舞阵变化,从人群之中窜出,手中变幻出一把长剑,猛地朝穆长亭刺去!
第39章 刻骨相思
邢玉笙惊得一下站起来,他反应已算极快,伸手就是一掌,凌空打在舞姬身上!可没想到比他更快的是从大殿之外飞进来的一把长剑,只听“叮”的一声剑响,剑身绽放出炫目的光芒,瞬间将刺向穆长亭的长剑打飞!
舞姬也被邢玉笙那一掌重重打落在地,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那把来势汹汹的长剑斜插在地,剑穗上的白金琉璃珠微微晃动着,雪亮的剑身反射着迫人的冷光,大有为主人保驾护航的架势在里头。
不止穆长亭怔住了,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刹那被突如其来的惊变震到,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萧运洋脸色数变,忽然拔剑就朝倒在他脚边的舞姬刺去。
那舞姬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伸手拽住萧运洋衣衫的下摆,口中喃喃道:“你……你为何……”
萧运洋双眸微眯,大声斥道:“胆敢行刺,罪无可恕!”
剑身用力往身下一捅,刺入得更深,舞姬缓缓倒地,满脸灰败之色。
邢玉笙目光灼灼地盯着穆长亭看,对周遭的一切像是遗忘殆尽。
萧运洋拱手道:“魔尊,属下这就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请魔尊放心。”
其余两人见他想开溜,也连忙趁机告别,推说域中有急事,灰溜溜地夹起尾巴走了。长生剑认主,谁还敢对穆长亭的身份有所怀疑?
而且看之前酒宴上,穆长亭言笑晏晏的模样,分明就是跟邢玉笙前尘尽弃,言归于好,如今他们两个加在一起,谁敢妄动?
这场酒宴不欢而散,此时大殿之上只有他们两人僵立对峙。
穆长亭闭了闭眼,退后两步,静立片刻,走过去将长生剑拔起来,转身想往外走。
邢玉笙的身影瞬移到面前,将人牢牢堵住,眸光暗沉,一字一句地问:“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
穆长亭嗤笑道:“你心中不是早有定论,何必再问。”
他绕开邢玉笙想要走开,那人却在擦肩而过之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将他扣住,穆长亭冷声道:“放手!”
邢玉笙一言不发,忽然拽住他就往门外快步走去。
他步伐迈得很大,走得又很快,顾子澜本就是个少年人,身量不高,此刻几乎是被邢玉笙拖着往前走。
怒火噌噌往心头冒,穆长亭气道:“邢玉笙!你放开我!”
邢玉笙充耳不闻,一路将他拖到主苑房门前,将穆长亭的尸身拽住,又将两人径直拖到书房地下室。
穆长亭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却极度抗拒再去地下室,他挣扎得愈加厉害。
穆长亭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去!你滚开!”
邢玉笙忽而转头看他,他眼角泛红,似乎隐忍到了极限,眼眸之中如同酝酿着巨大的风暴,瞬间要将人席卷吞噬。
穆长亭怔了怔,邢玉笙硬生生地将他们拉到地下室。
食指中指合并,邢玉笙的手在空中轻轻打了个圈,一道黑色魔气袭来,如同一根无形的绳子一下将穆长亭死死捆住,让他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邢玉笙的指尖在手腕轻滑,气刃如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像是重复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十分娴熟地在地上画就血阵。
他走过去,将穆长亭和尸体分立在血阵两边,自己则是坐到血阵中央。
穆长亭的脸一下苍白起来,他又急又怒地吼道:“邢玉笙!你疯了吗!你再消耗心头血会没命的!”
邢玉笙低声道:“那不是正好么,一命抵一命。”
穆长亭闭上眼,满脸痛色将头撇开,没有血色的唇紧紧抿着。
邢玉笙以血为媒,催动法阵,如同上次穆长亭在幻境之中所见的一样,在心头剜血喂养齿轮。阵法启动,狂风四起,吹得穆长亭连眼睛都睁不开。
齿轮缓缓转动,邢玉笙的脸色渐渐呈现出一种将死的惨白,浑身痛得剧烈颤抖。
他这种可怕的执着让穆长亭无法理解的同时,又心神俱颤,意识渐渐抽离,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消弭无踪。
再次醒来之时,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略微有些刺目。
穆长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伸手挡了挡眼睛,全身酸痛得快要散架,犹如重组了一番,他强撑着坐起来,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起来。
手从眼睛上放下来之时,他愣了愣,猛地将手举起来。
两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就连身上的薄茧也熟悉得令人心惊,穆长亭一下扑到镜子面前,黄铜境里倒影着男人俊逸出色的眉眼,执掌清心派八年,经年累月的磨砺使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在里头。
头痛得有些厉害,神魂波荡,身体里的灵力也是时断时续,仿佛都在极力排斥这种逆天而为的还魂之举。
穆长亭退后几步,跌坐在床上,紧紧按住头痛欲裂的脑袋,恨不得抓上什么硬物狠狠往头上砸!他尝试着强行压制,可是根本没有用,如此痛了半个时辰,那股压迫神经般的疼痛才缓缓消去。
穆长亭瘫软在床上,已痛得浑身是汗。
等身体好一些,他想出去走走,刚跨门而出,就毫无征兆地被房门口布下的结界震开了数步。
穆长亭愣了愣,站在原地静默片刻,才怒极而笑地转开头。
自然,以他目前身体的状况是无法破开邢玉笙施下的结界的。
许是听见了穆长亭这边的响声,莫离惴惴不安地探出脑袋,看着他不敢说话。
穆长亭稳了稳心绪,道:“邢玉笙呢?我要见他。”
莫离的眼眸一下黯淡下来,他泫然欲泣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魔尊现在不能见您,您还是在这里安心调养吧,等魔尊醒了,我会告诉他的。”
穆长亭一下抓住了他的关键词,皱眉道:“他……身体如何了?”
莫离还是摇头,只是抽抽噎噎地哽咽道:“我也不知道,魔尊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已昏迷多日了。蛇瘿大人一直陪在魔尊身边,但也只是睡觉,什么都不做。总之,情况不大好。顾子澜也是昏迷未醒,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蛇瘿既然能一直陪着他,就证明邢玉笙还算有救,否则以他们之间的血契关系,蛇瘿定会比莫离还着急的出去寻找解救之法。
莫离瞪大眼睛望着他,一脸希冀。
穆长亭对这个心善的小魔物没办法发脾气,只好安慰道:“没事的,蛇瘿会有办法救他的,你放心吧。”
无力地摆摆手,穆长亭让他下去,自己则躺回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被软禁的、无聊的日子大概又持续了三天的样子,穆长亭始终没有见到邢玉笙。好在头痛的感觉随着日子的推移,越来越短,到现在也只是偶尔才会感觉到脑中有抽痛的感觉传来。可是奇怪的是,身上灵力却没有稳定下来,还是时有时无。
这一夜,穆长亭早早歇下,做了一个梦。
梦中场景斑驳,恍惚之间,他似乎回到了过去。
那时师尊犹在,就站在他面前,对他温和地嘱咐道:“长亭,你师弟执念深重,心魔根生,你须好生看顾,莫要让他走上邪路。”
年少时的他,笑了笑,应答得颇为爽快。
画面一转,是邢玉笙当时误以为他进入了虚天之境,为了救他而擅闯禁地,被关进地牢足足有三个月的事。
当时,他每日都会从藏,到地牢去看望邢玉笙。
如今想来,当时还是少年的邢玉笙冷漠疏离之中却有一些可爱,知道他要去,总是早早就等在那儿,看见他的时候向来淡漠的双眸也会微微亮起来。
憎恨他之后,刻意被遗忘的细节此时在梦境中被无限放大,几乎让穆长亭一下忘记了今夕何夕。
唇上若有似无的压感传来,穆长亭在朦朦胧胧之间转醒。
他睁开眼睛,表情有些呆滞,邢玉笙微微退开,双唇分离,呼吸相交之间,他们两人在黑暗之中静静对视。
穆长亭低低叫了一声:“师弟……”
这一声就像燎原之火,邢玉笙眸光一暗,猛地低下头,深深吻了上去。
舌尖灵活地撬开他的唇,邢玉笙吻得又霸道又急切,含住穆长亭不断退缩避让的软舌大力吮吸。心跳声大如擂鼓,呼吸急促又灼热,邢玉笙按住穆长亭不断推拒的双手压到头顶,年少时的悸动仿佛在心湖中荡漾,拨弄起层层涟漪。
穆长亭这时才算完全清醒过来,鼻腔里发出“唔”的一声低吟,他尝试着转头将脸撇开,然而邢玉笙追得很紧,几乎不留拒绝的余地,强势的在他唇舌之间攻城略地,仿佛要将多年来满腔刻骨的思念与深情都倾注在这一吻之上。
这不是躺在他身旁冰冷僵硬的穆长亭,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穆长亭。
邢玉笙吻得动情,恨不得将人吃拆入腹,永远囚禁在这方天地才好。
第40章 窗户纸
穆长亭闭上眼,集中意念运足灵力,狠狠将人震开!
邢玉笙正是吻得专注之时,没有防备,一下子跌落在地,心口的伤似乎又撕裂了几分,他也不起来,就这么坐在地上,静静望着穆长亭。
月光从屋外温柔地透进来,空气里灼热的气息却仿佛从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