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力气一抽——“好,我知道了。”
医生交代了几句平时的禁忌。
吴靖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脑子里轰鸣的一片。
——神似倦怠,操劳过度他知道,最近她为了参加这个比赛几乎是彻夜不停的在作画。
可那口血,却是因为受到了一些刺激,产生的过激的反应。
他木着脸,走在走道上,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她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又是谁?
和她说了些什么?他的心刺痛了一下,那素来在冷静的脑子里完全不能思考。
——“老板。”
阿杜起身,让了座位。
吴靖嗯了一声,看向病床上羸弱的少女,目光深沉,像旋涡,里面藏着什么,往日深深压抑住的东西,被释放出来一样。
——“叫,老六过来。”
只有老六亲自来照顾她,他才安心。
他坐在她旁边,伸手敛了敛她的被角。
“是。”
小君迟疑的开口——“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梦元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问:“你们认识?”
小君扭过头,自然而然的点点头:“他是我老板。”
梦元讶然:“那——可真巧。”
小君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特意解释。
夜深。
比赛已过,比赛热度还很潮热。
——网上是一片喧腾,她在赛场上作画的视频,被疯狂的转载。
评论,流言,到达了顶点。
有人愤怒,有人激动,有人后悔,有人看热闹。
只有艺术学院的学院的学生们,用整栋楼,通宵的灯光,自发准备的庆祝的方式,上了头条。
——没有比他们更明白,艺术这条路,他们走的多艰难。
“画画的以后能干嘛,在大马路上替人画像吗?”
“抄袭,抄袭!”
“只有那些成绩不好的人才会学画画啊,都是走的上大学的捷径啊。”
“哟,被装了,谁不知道都是傍大款的啊。”
“学艺术啊,家里都有钱啊。”
“.......”
他们扔掉画了一半的画笔,扯开因为粘上色彩颜料再也洗不掉的衣服,抹了抹一把眼泪,用无声的方式,进行歇斯底里的呐喊。
多少个画家,因为旁人若无其事的几句抄袭的断送了心爱的绘画生涯,又有多少个想要画画的梦想,被无数无知的言论打压。
——“学艺术的又怎么样?”
“学艺术的照样可以为国争光!”
在那么一刻,她们甚至因为自己骄傲,好像这个少女,他们才有了对抗世界的勇气。
甚至,那些画,被人放在各大论坛上,一条条的分析,分析了她在画中所运到的技巧,还有人将她以往的画作,拿出来,品论。
越是研究,越感到心惊,没有想到,这样的气势磅礴,明暗分明的画居然是一个小时画出来的。
巨幅帖子,巨幅横幅,悄然出现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画展的票被抢售一空。
就连,病房外,小护士,挤在一堆,几个头颅,越来越兴奋的声音。
——有人低声叹道:“真的好厉害。”
“她的手被上帝吻过,我的手被狗啃过。”
“最羡慕画画好的人了。”
“就是,就是。”
比起外面嘈杂喧闹,而在病床静静躺着的那个少女统统都不知道。
吴靖恨恨闭了闭眼睛,手指抚上她苍白的脸,声音轻轻的温柔如风:“九九。”
他触到她的柔嫩的脸颊,细腻的肌肤,让他流连忘返。
——“老师,来看过你了,你再醒不过来,老师又得走了。”
——“伯父,伯母下午来电话了,我告诉他们,你开了刀,阑尾炎,他们还在外省要过两天才能见你。”
——“九九,我的九九啊。”
正从外面推门进来的老六,听见他的话,心猛地颤了颤。
一天后。
——“她怎么还没醒!”
两夜一天,吴靖不吃不喝的守着她,眼睛猩红,神情憔悴。
阿杜根本没看过他还有如今这幅样子的时候,无奈的重复道:“医生说她太累了,麻醉药的药效已经过了,她只是在睡觉,只要睡醒就好。”
——“为什么她还没醒?她都睡了一天多了。”
吴靖冷哼一声,渐渐的神色也有几分恍惚——“我要把她带回去。”
“老六,你——”
还没等他说完,身后,老六扔掉刚打完的注射器,稳稳的扶住了他,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阿杜,你说要是主子知道,我们给他打了镇定剂,醒来会不会发飙。”
——“受罚我也认了,再这样下去,还没等江小姐醒来,他再倒了。”
老六用了力气,和阿杜将吴靖抬到床上
——“我也不行了,太困了,这里你看着点,主子的药效是十二个小时,不过我想他大概六个小时就该醒了,你看着点。”
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主子不睡,他们哪儿有心思睡觉。
阿杜点点头——“你去吧,我去召集几个兄弟来。”
老六边打哈欠边冲他摆手。
星光灿然,床上的人动了动。
江九九艰难撑着胳膊,慢慢的爬起来,腹部是隐隐的疼痛,嗓子干涸的难受。
她抿抿唇,涣散的意识在一刻清明。
她——要起来,她不能待在这里,她要去找他,她终于可以去找他了。
她抓起旁边手机,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门外,而此刻阿杜叫来的兄弟正在赶来的路上,此刻他就站在门外打着电话替吴靖处理着帮里的事物。
一天后。
她终于见到他。
开着车,入车库的男子,缓缓放下车窗,冷风萧瑟下,出现一张淡漠的脸,依旧好看的过分。
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一直弯曲的双膝,差点跌坐下来。
身后的衣服染上一层层血迹。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他脸上依旧是淡然的一片。
——“叶旬。”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嗓音暗哑残破,完全不是她的声音。
“嗯。”
他淡淡嗯了一声,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仰着头,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来,不来看我。”
她努力稳住颤抖着声音:“是不是你太忙了——叶旬。”
她的脸苍白的过分,还穿着病服,一看便知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他深深皱着眉头:“你,不该来的。”
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眼里却闪现出亮亮的光彩——“你是在关心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有告诉你,但——我不是故意没有告诉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着她紧张的拽着他的衣袖——“我——”
他将她的手轻轻拿开,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是看不懂的情绪:“九九。”
她蓦的退后一步——“你果真在意那一层膜?”
比赛前一天,纪嘉佳发了条短信给她,短信内容很简单,既然她回国了,还选择了和他在一起,那她也不必替她瞒着当年她走之前的秘密。
她失控的抱着头,泪水模糊她的眼泪——“因为当年骗了你,所以,你要报复我,和她订婚。”
“还是因为,我父亲失势,以后市长都当不了了,你才选择了她。”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订婚,和谁?
不远处,一个人,身影笔挺,目光不期而遇、静静和他对视,心知肚明的眼神。
——“九九,抱歉,我只是,现在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纪嘉佳很早之前就告诉他这件事,而他怎么可能因为嫌弃她,而抛弃了她。
他望着她红红的眼睛,执拗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悲伤,心如刀绞。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怎么舍得。
她难以置信的望着他,泪水顺着下巴向下,她嘴唇动了动,良久,才发出声音——“我以为她是骗我的,她骗过我很多次,我多想这一次她也是骗我的。”她多想得到他一句否认,可是他没有。
说完她苍凉的笑了笑——“你告诉我不能看比赛的时候,你不接我电话的时候,你不回我信息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要你会放开我,我以为你和我赌气了,所以我来哄哄你。”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眼里是崩溃的世界——“真可笑,一周前,我还想着和你结婚,我在期待,你会给我一个怎么样求婚仪式,我想,你就一说一句,嫁给我好不好,我想我也会同意的。”
他的话,像利刃一样,刺痛他的心。
寒风乍起,她的身体抖了抖。
他下意识的想要搂住她的身体,却看到背后冷冷的目光,身侧的手死死的握紧。
“我怎么就相信你了呢,那些话。”
说完,她伸手,从脖颈处,取下一个红绳。
将绳子上的戒指,取出,递给他。
——“怪我,还真上面的字母jjj还以为是江九九,从来没想过,还会可能是纪嘉佳,”
“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结婚戒指?”
“上面没有钻。”
“那又有什么关心。”
“这是学校了发的戒指,下次你可以找我兑换一个带钻的。”
“为什么要换,我觉得很好啊。”
“这个红绳,会不会不牢固,要是掉了会怎么办?”
“我打的是手术结,不会掉的。”
“......”
从胸腔中仿佛逸出了鲜血,口鼻处像吸入冷风,满身的冰冷。
——她,一直很想,嫁给他。
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