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决定下来去南子湖,余笑言就扯着鹤岁与他一路步行过去,连马车也没有坐。余笑言是不觉得有什么,鹤岁就老大不乐意了,还没走几步他就垮下一张小脸,不是喊这里疼就是说那里不舒服,余笑言顺手买了一根糖葫芦塞进鹤岁的嘴里,世界可算安静了下来。
南子湖离得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余笑言哪里热闹就要往哪里钻,花都还没看几朵,扭头就要去咏菊诗会那边掺一脚,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鹤岁才不想跟着他去丢人现眼,自个儿坐到湖畔那边托着腮和系统说话,他的身后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鹤岁则气鼓鼓地和系统抱怨起闻山栖说话不算数。
结果他还没抱怨几句,忽而望见一艘画舫惊起层层涟漪,遥遥涉水而来。
此时月色溶溶,无瑕的皎皎月光映照人间,轻柔似暮霭,薄薄地笼罩于渺茫的湖面,衬出一派冷清。而画舫越来越近,它的张灯结彩与此格格不入,一盏盏纱灯艳丽如蔻丹,阵阵清歌婉转如莺啼,不多时,画舫恰到好处地停在湖中心。
薄雾弥漫,在这片桨声灯影中,依稀可见有人莲步轻移。女子的身形极为娉婷,一身石榴红裙几欲燃起,她端得便是国色天香,更遑论眉心点上五瓣梅花,愈发艳如桃李,娇艳欲滴。
鹤岁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睛,好半天才问系统:“那是莲生?”
系统不怎么配合地说:“你猜。”
“我总觉得好眼熟。”鹤岁拧起了眉,奇怪地说:“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是莲生……不过又和莲生现在的样子有点像。”
系统压根都不指望鹤岁记得住这些,它敷衍的问道:“那是谁?”
鹤岁歪着脑袋又看了莲生两眼,迟疑了许久才说:“闻山栖画的一幅画。他说、他说那个人是……”
“莲生姑娘。”
凑完了热闹的余笑言一过来就搭上了鹤岁的肩膀,他见鹤岁盯着湖中央的画舫看得眼都不眨一下,便也跟着望了过去。余笑言摇头晃脑地说:“眼似秋波横,眉如青山黛。”
鹤岁被他吓了一跳,一点也不讲理地把自己记不起来画中人是谁,都算到余笑言的头上。鹤岁把余笑言的手打下去,皱起脸就嚷了起来,“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是你在这儿看莲生姑娘看得太入迷。”余笑言斜了鹤岁一眼,“自己没听见脚步声,还能怪到我身上来?”
“就是你故意的。”鹤岁绞尽脑汁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心不在焉地说:“我总觉得她看起来好眼熟。”
这本是没头没尾的话,可巧的是余笑言前不久才看见一幅仕女图,画的正是万花楼的洛神。余笑言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玉莲!”
鹤岁疑惑地问他:“玉莲是谁?”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安平王的王妃也是洛神,她就是玉莲。”到底是宫闱秘事,余笑言东瞅瞅,西瞅瞅,鬼鬼祟祟地凑过来说:“说起来,王妃和莲生姑娘一样,先是十二花仙里的莲花仙子,后来又一举夺魁,成为洛神。再后来……上元节那日适逢安平王回京述职,于是一见定终身。”
这下子不止眼熟,还有点耳熟了。鹤岁想起来莲生要自己尝桃花酿的时候也提及过她爹回京述职,鹤岁不大确定地问余笑言:“安平王是不是和我兄长的关系很好?”
余笑言诧异道:“你不知道?”
鹤岁当然……不知道。
“让你就会天天往闻山栖的身边凑”系统可算找到机会数落鹤岁了,它一针见血地说:“我催你去打听柯长昀你还不乐意。”
“什么都被我打听出来了的话,我还要你做什么?”鹤岁一点也不心虚,他振振有词地说:“你肯定早就知道莲生是安平王的女儿了,你还什么也不告诉我。”
“这是你的任务,又不是我的任务。”系统选择祸水东引,它不安好心地说:“而且你和闻山栖这么好,他不也是什么都不告诉你。”
鹤岁:“……”
不管怎么样,鹤岁居然被系统说服了,以至于晚些时候他回到府上,还垮着一张小脸自个儿生着闷气。
鹤岁再一次和系统发誓,自己以后怎么也不理闻山栖了,结果才把卧房的门推开,他就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闻山栖轻笑着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去了哪里?”
“要你管。”
鹤岁还在气头上,语气当然不大好,他皱了皱鼻子,没心没肺地说:“你待在这里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不过两天而已。”闻山栖盯着鹤岁鼓起来的两腮,低笑了一声,“孤的宝贝这么快就记不得孤了?”
“又不止两天。”鹤岁气哼哼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已经是六个秋天了。这么久没见,谁还记得你?”
闻山栖掀了掀眼帘,深黑的瞳眸染上几分笑意,他抬起鹤岁的下颔,若有所思地说:“既然如此,那么孤是不是要对你做点什么,才能让你不敢再忘记孤?”
第36章 福寿康宁16
又可以搞事啦,美滋滋。
闻山栖的眼神太过幽深, 鹤岁一抬眼就能望进这双黑沉沉的瞳眸里,而那过于灼热的目光让鹤岁好似真的被烫着了一般,他红着脸慌慌张张地把闻山栖推开, 却又觉得不能输了气势, 于是鹤岁连忙补救,他瞪圆了眼睛, 凶巴巴地说:“你快点走开,我才不想再看见你。”
不过鹤岁装得再凶, 也不过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他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 瞟向闻山栖的眼神不仅软软糯糯的, 还透着一股招人的无辜劲儿,反而更想让人欺负他。
光是凶人还不够,鹤岁想了想, 又气哼哼地埋怨道:“要不是你非要把我送回来,我也用不着每天都起那么早,还要练这么多天的书法,都怪你。”
说着说着, 鹤岁的语气就委屈起来了,闻山栖倒没有与鹤岁计较他嘴里的这么多天其实也不过两天而已。闻山栖垂下眼眸,对上了鹤岁睁得圆圆的眼睛, 湿漉漉的水光在他的眼中荡漾开来,又悄无声息地淌过闻山栖的心坎,软成了一片。
“你还不理我。”
鹤岁闹了半天,闻山栖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的委屈装不下去了,只想对闻山栖发脾气。鹤岁存心要气人,他不大高兴地问闻山栖:“你非要把我送回来,是不是背着我有了别人?”
“背着你有了别人?”
闻山栖的眉头一动,神色却仍是云淡风轻,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鹤岁,若有所思地将鹤岁的话重复了一遍。
鹤岁如临大敌地点了点头,脸都皱成了一团,就差和闻山栖翻脸了。
闻山栖见状,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鹤岁的脑袋。他轻飘飘地说:“既然还有空胡思乱想,那么除了练字以外,还可以再请一个先生过来。”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鹤岁又不高兴了,鹤岁撅起嘴巴为自己辩解道:“我是在想你,又不是胡思乱想。”
话才说完,鹤岁又瞟了一眼闻山栖,小声地咕哝道:“要是想你就是胡思乱想的话,那我以后再也不想你了。”
“想孤自然不是胡思乱想。”闻山栖的嗓音平稳,深黑的瞳眸却染上几分侵略之色。他低声道:“但是你想着别人,那么便是胡思乱想。”
鹤岁对着闻山栖做了一个鬼脸,“你这么讨厌,我才不想你。”
闻山栖的目光掠过鹤岁,没有搭腔,显然不把鹤岁口是心非的话放在心上。他缓步走至书案,大致将鹤岁丢在案上的字帖看了一遍,随即不咸不淡道:“《熹平石经》的飞白体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