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小子起床气,”齐重山蹲下身解鞋带的时候,齐治平走了过去,在他脖子上摁了摁,“谁敢跟他一个屋。”
“我这几年起床气好多了,”齐重山只觉得颈椎一阵酸痛,一边起身活动肩膀,一边叹了口气,“要是安排不过来就跟我住吧。”
谁说没人敢,当年起床气最严重的时候不是有个人在他怀里窝了一个暑假吗,跟个橡皮糖似的,热出一身汗都扯不开。
“你表姐说不用了,行行说他去同学家住,”徐莉挂了电话,神色间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打小一起长大的,不妨事。”
“啊。”齐重山应了一声,“好。”
说完这句话,三个人就微妙地安静了一会儿。
齐重山只有一个发小,那就是凌逸风。
当年齐重山也经常说去凌逸风家住,高二那年的暑假干脆就没回来。
最后才知道不是和发小一起睡了,是把发小给睡了。
他接下来近十年的人生轨迹,都因此而改变了。
“饭好了,来吃吧。”徐莉转身去了厨房,端菜回来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了,“两位大夫辛苦了,吃完了赶紧洗洗睡吧。”
齐重山回想起她刚刚的欣喜,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徐莉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但齐重山却无法让她实现含饴弄孙的梦想。
他知道这严格来说,并不是自己的“错”,但有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对不起爸妈。
凌逸风当年的担忧和负罪感,不无道理。
“你表姐说,你当年成绩好,行行以前又喜欢你,想让你给他开个家长会,”齐重山帮着盛好饭菜,坐在桌边时,徐莉开口道,“她那边夫妻俩都有事,说老师希望来一个‘年轻的’‘好沟通的’家长,问问你有没有空。”
“什么时候?”
“周五晚上,晚自习的时间。”
“有,”齐重山翻看了一下手机备忘录,“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人开家长会了呢。”
桌边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咀嚼的声音。
“他们不介意吗。”齐重山再次开口道。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一提到某件事整个家气氛都会变得压抑的感觉。
他也就愈发理解当初凌逸风为什么会对齐铭那件事那么敏感。
连他这种一般都不在意氛围的人都会觉得不舒服,凌逸风那种极度敏感的人更会觉得不舒服吧。
“谁在意,你是状元啊,”徐莉轻轻叹了口气,“而且小辈里就你和他以前关系最好,也就你年龄不大,又能算得上‘家长’,找你我觉得挺正常的。”
“他和我关系好的时候都没上小学吧,”齐重山有点无奈,“他还记不记得我长什么样都得打问号。”
“你这小孩儿,现在怎么话这么多,”徐莉拿手指在他额头上毫不客气地点了一下,“就说去不去!”
“嘶……去。”齐重山老老实实被她摁了一指头,“一中?”
“嗯,高二七班,”徐莉说,“你要先和他聊聊吗?”
“聊……聊聊吧。”齐重山有些烦躁地拿筷子在碗里捣了捣,“吃完饭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由于不想回到一中,这么多年了,都没回母校看望过老师。
齐重山觉得有些时候人真的很微妙,和凌逸风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因为凌逸风性格里逃避的因素而头疼,甚至在他回避感情问题的时候和他争执,在很多年日复一日的想念之后,他居然把自己活出了凌逸风的影子。
再次见到凌逸风时的那场如同海上飓风般的惊涛骇浪还在他心底翻腾着,久久不能平息。
说真的,他害怕自己是依然放不下凌逸风。
但答案显而易见。
他就是放不下。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不恋爱只不过是因为机缘未到,可在看到凌逸风的那一刹那,他才意识到,有些感情是死死压在心底的。
他没办法忘记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动心的感觉,没办法忘记偷亲那个人耳朵之后在莲蓬头下冲的那一场冷水澡,没办法忘记考试周偷练出的小星星变奏曲,没办法忘记初吻的时候差点忘了呼吸还故作平静的紧张,没办法忘记喜欢上一个人就不顾一切只想在一起的冲动,没办法忘记整颗心都系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关心和爱,那种初恋的感觉,真的不会再有了。
从分手那一刻起,他就是耿耿于怀的。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真的不爱了而提的分手。
他是爱得太用力了,用力到他自己把控不了,才会彻底崩塌。
因为没法忘记却又无法得到,所以无法承受,因为无法承受,所以只能压在心底,不能给它半点破土而出的机会。
可没想到这份感情就这么紧紧地压了快十年,一点缝隙都不敢留,终于还是重见天日了。
齐重山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自己还挺欠的,凌逸风当年说的没错,活体抖M。
那要继续抖M把他追回来吗?
不了吧。
现在的自己表现还未必有当年心思单纯一根筋的自己好,如果凌逸风没有改变,他们俩注定还是没有结果。
就别互相耽误了吧。
齐重山再次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感情,终于运足了力气,又将它给紧紧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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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