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重山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凌逸风刚好睡醒,睁开眼,懵懂迷糊的眼神和他撞了个正着。
齐重山猛地一脚踩了刹车。
“怎么了?”凌逸风吓了一跳,立刻清醒过来,朝车窗外看去。
“没事,”齐重山摇了摇头,“到地方了,下车吧。”
凌逸风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才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齐重山半天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把车锁好离开了。
凌逸风刚睡醒的那一眼看得他在大马路上一怔,就像是那些年凌逸风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揉着眼睛从他怀里钻出来,睡衣的纽扣解开那么两三颗,锁骨半露不露衣服半掉不掉,看得人不想给他穿衣服只想给他脱衣服。
被一个眼神刺激到,齐重山还真没想过自己还能这么没出息。
行吧,这么多年,自己也就是这么个德性了,喜欢的人就是控制不住想据为己有,要么就得一拍两散永不相见,他受不了中间含含糊糊不尴不尬的状态。
他很想把当年没有做好的事情再做一遍,如果这回还是以失败告终,他就认了。
他保证不再出现在凌逸风的生命里,打扰他的生活。
凌逸风显然不知道他的心情变化,正站在车后打开后备箱,准备把自己的自行车拿出来。
“我来吧。”齐重山走了过去,凌逸风却已经抢先一步,把车拿了出来。
“不劳烦您动手了。”凌逸风朝四周看了看,“这里是……”
“实验中学,”齐重山说,“我初中。”
“你故意的吧?”凌逸风盯着他看,“全市只有这么一家修车的?”
“这么晚还给你修的,就这么一家,”齐重山耐心解释道,“因为我跟老板挺熟的,他关了门还是会给我开门。”
“自行车专卖店不能修吗?”凌逸风问。
“你车是改装过的,我不知道一般的店愿不愿意揽活,毕竟这不是他们的售后。”齐重山说,“你要是想换,我开车带你找。”
凌逸风顿时没了话。
他还没作到那个地步,因为修车铺在曾经的告白地点附近就要求换,这反而显得他耿耿于怀。
不过说来,如果不是齐重山提起,他都想不起来车改装过这件事,毕竟他对这种需要动手琢磨结构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这车买来之后,是齐铭闲着无聊拎过去给改了的,由于提速更快了,他就没过问,很快也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齐重山居然能一眼看出来不是原装车,这倒让他觉得挺意外的。
和齐重山在一起的一年还是太短,短到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在这人身上挖掘出新的惊喜或者惊吓,这中间又突然横隔出了快十年的时间,原本积累下的熟稔又再次坍塌了。
唯一相同的是,自己还是喜欢这款,而齐重山也依然没变。
或者说,这么多年来,自己还是放不下齐重山。
一直以来,凌逸风都觉得自己心态挺不好的,在一起的时候害怕齐重山不够喜欢他,或者没有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自己,怕跌份儿,就连分手了,什么关系都没了,都想比对方更豁达。
什么毛病这是。
齐重山在和店老板聊天散扯的时候,凌逸风就一直站在门外,低头吹着风。
店铺不大,工具倒是挺全,自行车电瓶车助力车摩托车三轮车,反正不是四个轮子的都修,看样子收费也不高,开在市区的学校门口,蹭的是个人流量,薄利多销。
他本来以为这个老板应该是一个当年看着齐重山长大的大叔,没想到看样子还挺年轻的,听口气是他当年的初中校篮队友,和齐重山关系也还不错。
“大晚上来我这儿,”那人低着头捏了捏车胎,“我还以为你是和叶一叫一起拉我过去吃串儿的呢,真新鲜,你还能关照我生意。”
“麻烦了,”齐重山说,“等会儿照价给。”
“我还能收你钱?抵了你当年给我抄的作业吧,”那人叼着根烟,声音含含糊糊的,“门口谁?”
“同学。”
“编。”
“发小。”
“接着编。”
“真是发小,”齐重山有点无奈,“怎么,你希望是什么?”
“我说你啊……”那人熟练地卸下车轮,一边装车胎一边说,“跟叶一鸣一样,学霸,特别喜欢把别人当傻子。”
齐重山没出声。
“叶一鸣上次在医院看到叶冰玉了,你听说了没?”那人换了个话题。
“我知道,”齐重山说,“失魂落魄的。”
“和你现在,特别像。”那人笑了,拧好了最后一根螺丝,“行了,给你换了一个,再好的轮胎我店里也没有了,我估计按这车主折腾这车的手法,赶明儿就得给你换下来,太讲究了。”
“我还真没想到他也会玩车,”齐重山朝门口看了一眼,“很多年没见了。”
“这人嘛,总是在变的,”那人在原地试了试车,“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么讲究的人,为什么会玩一辆纯代步的折叠车,不符合正常逻辑啊。”
齐重山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想说,车不是他自己改的?”
“嗯,多半还是个怎么折腾他东西他都无所谓的人。”那人说,“就是那种,我无所谓,你开心就好,反正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过几天好好观察一下车轮换了没,”那人蹲下身来最后一遍检查完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换了,兄弟你八成没戏了。”
“这人挺傲娇的,”齐重山又看了凌逸风一眼,凌逸风依然低着头,似乎是在刷着手机,“也不是说傲娇……总之,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
“所以我才说是八成啊,有八成可能性他自己很烦你,或者有另一个人已经捷足先登了,”那人耸了耸肩,“但就算没换轮胎,也有一种可能是,他有对象或者暧昧对象,替他改装了这辆车,但那个人醋意并不浓重,也对自己很有自信,毕竟只是一辆车,没必要上纲上线。”
“你去技校真是委屈你了,”齐重山压低了声音说,“你该去学心理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