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先生:“哦。”
旁边的老太太夸赞道:“老程不愧老阴损了,这时候脑子转得就是快。”
老程:“……”
方紫依没听清他们的对话,倒是听清了那句“亲戚”。
江簌的亲戚?
方紫依:“发达了就冒出来一堆亲戚,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破落户呢……啧。”想到江簌那张冷淡沉着的脸,因此而皱紧,头痛起来。方紫依笑了下。
方紫依走远的时候,徐大志正下楼来接人。
徐大志一眼就认出了向老先生。
他擦了擦汗,连忙把人带了上去。只是看向其他老人的时候,徐大志倒没太当回事了。
可能就是一块儿的老年旅行团,没准听说老人家认识什么大明星,就跟着一块儿来给自家孙女孙子混签名了。
徐大志走到楼上,打开门:“就在里面了,正要卸妆呢,您就来了。”
向老先生一进去,看见座上坐了个男孩子。
“嚯,这是男朋友啊?”
老程:“是女孩儿。”
这话一出。
连江簌都不由抬头,多看了那个老人一眼。
那个站在向老先生身旁的老人,身形更要挺拔,丝毫不见老态,面色微黑,表情严肃冷酷,双目如炬。
他看得出来她的变装?
这么厉害?
江簌歪了歪头,走上前,出声:“你们好,我是江簌。”
老太太:“哇!”
向老先生:“咋的,我老花又加重了?”
老程嘴角扯了扯:“……离瞎不远了吧。”
向老先生被他说得大惊失色。
江簌和他们没见过面,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她经常看群里的聊天。
眼前的对话,就和群聊的语气无缝对接上了,这使得她没什么陌生感。相反,还骤然放松了不少。
江簌抬手摘了假发。
但因为化过妆,面容还是更接近于雌雄莫辨的中性化。她从徐大志手里接过卸妆水和卸妆棉,一边眯着眼擦眼睛,一边低声问:“您怎么会来?”
向老先生:“啊!糟!我带的三篮子水果牛奶和鸡蛋!还在飞机上呢……”
老太太:“哎哟,老程给带下来了。”
向老先生才松了口气:“那感情好……”
这下连后头的徐大志都明白过来了,这是专门带了吃的,来看望江簌呢。
徐大志忍不住咧嘴笑了下,忙插声问:“哪儿呢?我去帮您给拎上来吧。”
老程打量他一眼。
徐大志对上这个老人的目光,那瞬间,竟然有种被人凌厉地刮过了一遍的感觉。
徐大志咽了下口水,不等他说话,老程把车钥匙给了他:“在后备箱。”
徐大志拿着钥匙一看。
奔驰。
还是个有钱老头儿啊。
徐大志抓着钥匙,赶紧去了。
没一会儿,他就拎着三个篮子上来了。
江簌这时候已经卸妆卸得差不多了,卸妆水多多少少有一点进了眼睛,她眨眨眼,眼底很快就浮上了一层水雾,双眼朦胧。
她盯着三个篮子,眉眼间还有一丝懵:“……都给我的?”
“当然都给你的!”向老先生好奇地问,“你那天真没受伤哪?”
江簌摇头,挽起袖子:“……只有一点磕碰的痕迹,在电线杆子上碰了下。”
这倒也不能怪身体太脆。
因为她在曾经的世界里,身体也被特殊改造过。她能抑制痛觉,有强大的心性,身体力量也很强大,但她的皮肤被养得很白,用力一些就会留下痕迹。这是组织说的,这样的女性,更容易让人感觉到柔弱、心生怜爱,从而失去提防。
所以江簌说这话时,语气平淡极了。
老头儿老太太们看着她,倒是心生了一分怜爱。
小孩儿多惨哪。
看看,眼睛都红了。
向老先生皱着眉:“那不得补补啊?”
老太太挽起袖子:“做个蛋嘛。哪有厨房?”
徐大志人都傻了。
他连忙说:“哎不用,怎么好劳动你们呢?公司会照顾好江簌的。”徐大志心里忍不住嘀咕,心说这算哪种粉丝呢?真˙妈妈粉?嫌弃公司照顾得不够周到,这都亲自登门来了。
“你们啥子公司?”
徐大志忙说:“三金娱乐。”
“听都没听过。”老太太高贵冷艳地拎着鸡蛋篮子找厨房去了。
节目组给江簌定酒店的时候,倒是很舍得的。这一间恰好就配了个厨房,就是里面没有灶,只有个电磁炉。
“老程,这个咋搞?”老太太喊。
老程只好也过去了。
徐大志眼看场面已经这样了,显然他多说也没有用了,只好轻叹一声,接受了这个局面。
那边又是一个老头儿,开口叭叭和江簌说话:“哎呀,你这个买瓶红油揉揉就好了。”
“你又说红油。现在谁还用那个?擦着冲鼻子。人家是明星,明星懂不懂?要香香的!”
他们像是平时憋坏了,这会儿一个个都滔滔不绝了起来。
江簌茫然乖巧、弱小又无助地坐在了那里,倒没有了白天冷又酷的样子。
这样的场面对她来说,实在太别开生面了。
又或者应该说,这整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别开生面的。
老太太和向老先生先后下厨,整了几个营养丰富的菜出来,他们连带把水果都帮着洗了。
徐大志在旁边差点插不上手,就只能给帮着打打下手。
然后他们就这样在酒店房间里摆了一桌。
向老先生竖起大拇指,先夸了江簌厉害:“见义勇为!敢为人先!好品质!”
老太太姓顾,她又问:“小姑娘以前练过是不是哦?比我当年还厉害呢。”
“练过一点。”
“哪叫一点?谦虚了嘛。肯定练了十多年……”
徐大志在旁边听得都是一怔。
不过想想也是,江簌这么厉害,怎么可能真的是天生就会的呢?肯定是吃苦走过来的。
“你父母都舍得送你去啊?”
“就是。我叫我儿子,把孙孙送去历练一下。哎哟,都舍不得。”
“现在都做生意去了,哪还练这个?”
“这不太平了嘛?太平好。大家就都有很多选择了。我们过去那叫没得选择……”
“你们话太多了。”向老先生气鼓鼓地出声打断。
其他人忙住了声,这才又看向江簌。
江簌攥着筷子,低声说:“他们不会舍不得的,我都没见过他们。”
室内一下就安静了。
徐大志也傻了眼。
“是收留我的学校,教了我这些东西。”她悄然把“组织”“福利院”这样的字眼替换掉了。
“哎哟……”顾老太太皱起眉,吧嗒掉了颗眼泪。
江簌大概知道周围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因为他们都学过这样一堂课,如何为自己编撰一段悲惨的经历,去打动你的任务对象。看见这样的一幕,她的心境其实应该是平静的。
她自己的这段经历,其实还不如编的惨呢。
但江簌心底就是升起了很微妙的感觉。
好像有那么一刻。
她有一秒钟的共情,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
“其他亲人呢?”顾老太太又问。
江簌缓缓摇头:“没有。”
顾老太太:“没有也好,甚至以后也不要再回来找你了。不然看见你现在发达了,那还不得赖上你?”
顾老太太叹气:“我家里想有孙女,还没有孙女呢。”
徐大志闻声,心说,您不会认她做干孙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