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的长孙曌,早已褪去少年独有的青涩模样,变得成熟而稳重,就像一把被时间打磨的古剑,将岁月的精华都敛于锋芒之处,不出鞘的时候沉稳内敛,一出鞘尽可锋芒毕露。
他看向卿如晤,道:“如今二弟尚在禁足,等江妈妈和秋叶一死,我们就封了二皇子府的消息,不让二弟要救明元的消息流出,到时候父皇要是看不到二弟的表态,自然会疑心此事是二弟在背后主导,如此一来,我们的嫌疑也就可以洗清了。”
卿如晤道:“可惜,明元与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无论如何也会咬死一切都是她所为,必然不会涉及长孙泓,毕竟如果长孙泓也被拉了下来,谁还能替她对付我们。”
顿了顿,卿如晤继续道:“宸华,前世的确是长孙泓致使太子府覆灭的没错,但是与长孙泓交锋这么多次,我发现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厉害,会不会事实根本不是我看到的那样,这让我十分地不安。”
长孙曌道:“我已经做了准备,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让你再受一次那样的苦楚,如晤,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信你。”卿如晤靠在长孙曌的肩上,“不过,高雨柔今日的行为,我倒是有些摸不准了,你怎么看?”
长孙曌笑道:“这个有何难的,镇南王府已经覆灭,高雨柔跟着他们自然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向我们倒戈也在情理之中。”
卿如晤道:“富贵险中求,高雨柔为了脱离明元的掌控,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先前当真是我小瞧她了。”
长孙曌道:“你以为她傻啊,宫廷重地,自然有很多医术高超的御医,能在关键时刻保住她的性命,所以她才敢兵行险着,冒着毒发的危险也要踹了明元。”
卿如晤道:“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
长孙曌道:“区区一个高校尉,养不出这样一个有‘胆色’的女儿,兴许高雨柔的来历并不简单。丫头,我看得再多留她一些日子了。”
卿如晤道:“虽然我挺烦她在你面前搔首弄姿的,但是你都这样说了,我只好忍耐忍耐。”
长孙曌将她捞在怀里紧紧抱住,轻轻道:“辛苦了,丫头。”
他的手搂在卿如晤的腰际,却在不安分地上下移动着,卿如晤痒得受不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喝道:“别闹,说正事呢!”
长孙曌脸上虽然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手却没有停下来:“这也是正事啊!我要与你生活一辈子,余生中有一半的时间要与你朝夕相处,相比之下,你才是正事中的正事,是什么事情都比不了的正事。”
卿如晤在他放在腰间的手背上狠狠一掐,他顿时吃痛收回,这才与他正色道:“按方才你们说的来看,这楚玄乃是陛下和你的人,怎会和明元郡主扯上关系?”
长孙曌几不可查地叹息,道:“明元在南疆的时候,既可以驰骋疆场,又可以坐下来与将士们把酒言欢,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也不为过,楚玄经常被我派去和明元接洽,多数时候被我派去保护明元,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看上明元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本来长孙曌在夸其他的女子,卿如晤心里应当是不舒服的,但是他说得坦坦荡荡,以一个正常男人的角度去评价明元郡主,反倒让她生不出半点气来。
闻言卿如晤道:“虽然前世我与明元接触不多,而你也从未与我说过明元的事,但自始至终我对她的印象都很好,若不是这段求而不得的孽缘害了她,也许她会像现在的燕王妃一样,以巾帼英雄的形象载入史册,受后世百代的敬仰,可惜她也只是个寻常女子,被情字一叶障目,最终走向了灭亡之路。”
卿如晤知道,明元郡主的结局,长孙曌心里一定无比惋惜,并非是因为他们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私情,而是因为他们有着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谊。
她也不想告诉长孙曌,前世镇南王府也是因为太子府而覆灭,只因明元郡主在朝野上舌战群臣,为太子府鸣冤……告诉长孙曌这些事也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而已,所以,她选择不说。
长孙曌似看出了卿如晤的担忧,一字一字地道:“丫头,你不必有这样的顾虑,我已经给了明元很多机会,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取灭亡,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她应得的,我尽管会惋惜,但绝不会心痛。”
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仅仅只是一个表情,他便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卿如晤心里不由得泛起丝丝涟漪,她道:“不知父皇会何时处置明元,怎样处置明元?”
长孙曌道:“镇南王府虽然已经没了,但明元是二弟的侧妃,已经入了皇室宗亲的玉蝶,要处置她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只要父皇完全相信今日一事乃是明元构陷我们,亦或是他找到了什么更好的借口,明元的生命也就到头了。”
不知为何,一大对头终于倒台,本该快意无比的卿如晤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想到方才明元郡主那落魄潦倒的模样,卿如晤心里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上天何其厚爱她,两世为人都可以拥有身边这个男人独一无二的感情,要是没有老天的垂怜,兴许她也会像明元郡主这般,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宸华,若有来生,我希望你仍然属于我。”
“前世、今生、来世,我生生世世都属于你。”
童氏有孕一事,看起来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正是因为这小小的一件事,夺嫡之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江妈妈和秋叶在入狱的第二日便骤然暴毙,尽管刑部介入,仍然查不出这二人的死因。
而长孙泓也果真派了许多人往外送信,请求亲信党羽为明元郡主求情,但都被长孙曌的人截了下来,换成了让众人“默不作声”的信,所以明元郡主入狱了一段时间,整个京城虽然私底下流言不少,但是朝野中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为明元郡主说一句公道话,这让本就疑心重重的成祖,愈发地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最终的结果就是,无论王家的人如何求情,长孙泓和皇后的禁足仍然未解。
这日,卿如晤同往常一样去燕王府探望顾昀华,却见她愁眉苦脸,不由得有些奇怪。
“都快六个月了,孕期反应应当减轻不少,你怎的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卿如晤坐到顾昀华身边,轻声道。
顾昀华又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是我身子不适,还不是昭阳给闹的。”
卿如晤挑眉,道:“昭阳一向鲜少在人前露面,应当是个矜持内敛的闺秀,怎的能让你顾女侠愁成这个样子?”
顾昀华连连摆手,道:“这你就猜错了,这个昭阳啊,哪里是个大家闺秀,说她是只小猴子也不为过,我跟她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平日母妃为了不让她出去闯祸,一直把她关在府里,所以外头的人才鲜少见到她。”
燕王和燕王妃育有一子一女,长子正是长孙楚淮,次女是昭阳郡主长孙泓葳,燕王爱妻如命,自然对眉眼与燕王妃极为相似的昭阳郡主百依百顺,纵得她是刁蛮任性,也只有燕王妃镇得住她。
卿如晤笑道:“她怎么你了?”
顾昀华刚想说什么,随着一阵清脆的银铃响起,一抹绿色飘了进来。
“嫂嫂……”
卿如晤闻声望去,但见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长得明眸善睐,顾盼间神光离合,是个极为娇俏美貌的女子。
随着她走近,那张洁净莹润的面庞愈发清晰,但见她拥有一张圆圆的小脸,双眼又圆又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两颗黑黝黝的葡萄,鼻子高挺而小巧,嘴唇丰润不点而红,愈发地显得她可爱动人。
正是年方二八的昭阳郡主无疑。
顾昀华一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就觉得眼前发黑,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道:“昭阳,找我什么事?”
昭阳郡主却没有急着回答顾昀华,她睁大眼睛看向卿如晤,半响才道:“太子妃嫂嫂,你眼下一片黧黑,莫非昨夜没有睡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