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众人是何反应,经过今日的事情,高雨柔的名声算是毁了,放眼所有京城世家,绝对不会娶这样的人做主母。
淑妃面色难看地道:“陛下,臣妾觉得是时候给风晚这孩子指门亲事,让他的心定一定了,免得一整天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还招来一堆闲话。”
成祖淡淡道:“嘉成已经十四岁了,就把嘉成指给他吧!”
淑妃育有两子一女,嘉成公主便是与长孙霆一母同胞的皇女。
卿如晤垂下眼帘,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成祖之所以把嘉成公主指给薛风晚,是打着让淑妃一派和英国公府的联盟更紧密的主意,免得薛风晚娶了别人,待他继承英国公爵位之后,英国公府的势力会随之移到别处。
好比,太子府。
他们夫妻才不稀罕英国公府那点势力,自然对此事也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薛风晚显然意见很大,成祖话音刚落,他呆愣片刻,便“蹭”地站起来,刚想开口,就被英国公给拽了回去,在他耳边悄声道:“能尚公主,这是多人富贵人家都求不来的福气,嘉成公主是你的表妹,和打小一块儿长大,就算你不念及为父这块老脸,也要顾及嘉成公主的感受。”
薛风晚根本没有把英国公的话听进去,又要从椅子上起身,却被英国公死死地按住,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英国公也动了肝火,面色沉黑地道:“你个没志气的东西!一点脑子都没有!你要是逞一时意气拒绝了,别说高雨柔你得不到,就连你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但要是你成了驸马爷,依嘉成公主的性子,纳个美妾又有什么难的,还不安安分分地坐下!”
薛风晚了沉着脸半响,终于还是认命地坐下了。
顾昀华自然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她也不便多说,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可以,要是做得过头了,那就上升到立场问题,到时候很可能会变成燕王府和定国公府在针对英国公府。
正此时,王云熙微微转身向薛溶月举杯,道:“薛侧妃,恭喜了。”
说完她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就在她放下酒盏之时,一只簪子从头上滑落下来,滚到了桌前。
长孙泓起身将簪子捡起来,对着成祖拱手道:“父皇,请原谅二皇子妃的失仪之过。”
他在拱手的时候,簪子就握在手里,但是很大一截都露了出来,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卿如晤看到了,面色徒然一变。
长孙曌察觉到了卿如晤的异样,顺着卿如晤视线看过去,一眼便瞧见了长孙泓手中的簪子,他悄悄伸手覆在卿如晤的手上,侧过身在卿如晤的耳边低声道:“别着急,先看看再说。”
卿如晤心乱如麻地点了点头,竭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那发簪和苏韵雪的一模一样,德宝斋特制的款式,天下绝无仅有。之前林氏曾透露过苏墨兄妹很可能在卿彧手里,为此卿如晤和长孙曌派了最精干的暗卫一天十二时辰盯着,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让她几乎要放弃了!如今苏韵雪的发簪却出现在长孙泓手里,她如何能不震惊?!
毕竟,苏韵雪于她而言,就像母亲一样的存在。
卿如晤这边心底波涛汹涌,成祖却不以为意地道:“下次插稳些便是。”
长孙泓躬身行礼,又退回了席位,然后将发簪插入王云熙的乌发间。
卿如晤逼迫自己不看过去,但心底滚动的波涛,久久不能平息,好不容易挨到散席,老夫人和卿怀璧来向她告别,她都始终心不在焉的。
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方才紧绷住的情绪,终于冰封瓦解:“你认为表舅和表姨在长孙泓手里的可能性多大?”
长孙曌道:“应当不大。”
卿如晤道:“何以见得?”
长孙曌沉吟片刻,道:“二弟拿出发簪,无非是想让你出崎县赈灾的银子,若是表舅和表姨真的在他手里,他直接用表姨威胁表舅,能拿到的银子还更多,又何必冒险来在你面前做这一出戏?”
卿如晤深吸一口气,道:“你这样想倒也没错,但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长孙曌拍了拍她的手,道:“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说,若是我们没有反应,他应该会有第二步动作。”
长孙泓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卿如晤还以为在晚宴的时候看到的发簪只是她眼花错看,结果这天王云熙便登门了。
春光旖旎,卿如晤坐在一株海棠花下看书,花瓣如雨落在她的发间、裙上,她的容颜却比那花瓣还要美丽几分。
门房将拜贴递到了荷风手里,荷风拿着帖子来到卿如晤身边,道:“小姐,二皇子妃来访,可要见她?”
卿如晤放下书卷,抖了抖落在身上的花瓣,起身道:“请她进来。”
王云熙很快就被荷风引了进来,卿如晤抬眸看去,只见她身穿一袭粉蓝色的衣裙,配了一套蓝宝石的头面,白皙的面庞薄施粉黛,小小的樱唇特意点成绛色,整个人光彩熠熠,貌美动人。
她盈盈走到卿如晤面前,屈膝行了个礼,柔声道:“弟媳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
卿如晤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头上停留片刻,最后移开了,只是道:“做了妯娌这么久,二皇子妃还是第一次登门吧?不知来我这太子府有何贵干?”
王云熙目光一闪,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意:“第一次登门皇嫂就说这样的话,以后弟媳是真的不敢来了。”
卿如晤也跟着笑道:“本宫与你的胞姐颇有几分渊源,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说话不免直接了些,还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王云熙面色几不可察的一变,随即道:“弟媳哪敢见怪,只要皇嫂能原谅我这唐突到访之过,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果然是王家的人,这王云熙怎么看都与那九夫人万分相似,看着她就生厌,卿如晤不耐烦和她打哑谜,直接道:“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必假装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你就说事。”
王云熙没想到卿如晤这么直接,笑容忽然顿住,半响才恢复如初,道:“皇嫂果然聪慧,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弟媳此次上门叨扰,是因为有笔生意要和皇嫂谈。”
卿如晤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二皇子府的生意,想必是桩天大的生意,只怕本宫出不起那个价。”
“皇嫂身家丰厚,只是彩礼就有千万两之多,区区一桩生意,对皇嫂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王云熙将头上的一支步摇拔下来放到茶几上,然后推向卿如晤,“这支步摇是我家殿下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天下仅有一支,与皇嫂的美貌最是相配,殿下想着皇嫂必然感兴趣,所以让弟媳走上这一趟。”
那是一支百蝶穿花的步摇,样式与一般步摇没太大区别,但妙就妙在那花瓣和花蕊,甚至是蝴蝶和流苏,都是用蓝宝石雕刻而成,雕工卓绝,浑然天成,一看就不是凡品,的确是苏韵雪的步摇没错。
卿如晤的目光从步摇漫过,胸有惊雷但面平如湖,她微微笑道:“果真是极好的东西,不知开价如何?”
王云熙凌凌细细地叹了一口气,道:“皇嫂你也知道,我们殿下承担了崎县赈灾的款项,这次崎县受灾不小,想要让那些灾民真正得到救治,笼统估计也要数百万两白银,殿下虽然有些资产,但也没有几百万两之多,若不是走投无路,哪里会来和皇嫂谈这笔生意。”
王云熙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卿如晤的反应,见卿如晤似乎凝神在听,顿了顿她继续道:“换做以往就算送与皇嫂也无妨,但二皇子府正处在捉襟见肘的情况之下,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一口价,五百万两。”
卿如晤倏然抬眸,一瞬不瞬地看向王云熙,半响,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抖了抖袖子,道:“一支步摇就想让本宫帮你们承担这赈灾的款项,二殿下的胃口还真大,也不怕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