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成绩,而是为了戚时和周辞煦。
听从卫景的建议,他并没有那么早对周辞煦下论断,只是在日常交往中分了几分心思仔细观察。然而这一观察……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许是知道了他的觉察,周辞煦越加放肆,所有的动作没有丝毫的遮掩。他会找来各种戚时喜欢的甜食,会生出无数问题来询问,会在天气变化时嘘寒问暖,会想着法子和戚时聊天,会用尽一切方法隔开他和戚时……
而戚时的反应,才是让段尧担心的重点。
除了第一回 字典糖果事件,戚时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外,紧接着几天,他的反应都非常正常。只是明显拉开了和周辞煦的距离。段尧当时只是以为,大概是戚时也感觉到了不妥,所以刻意而为之。可不知后来怎的发展成为,不接受周辞煦的吃食,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对他的话有任何反应,他仿佛重新回到当初生人勿进浑身是刺的阶段,对所有接近的人拒之千里。
不,不对。
段尧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否定刚才的判断。戚时这个情况,比当初更为严重。他看周辞煦的眼神犹如在看魔鬼,能将他拉入地狱的魔鬼。他对这人不是拒之千里,而是避如蛇蝎。哪怕他以一贯的冷漠遮掩了自己的内心,可他的情绪从来瞒不了段尧。
段尧轻易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惊恐,慌张,以及无措。
据段尧所知,能让戚时产生这种情绪的,只有庄怀璧一事。可是他不敢问,生怕自己一个猜错,硬生生撕开了他的伤疤。他看得出来戚时的欲言又止,可每每感觉他想要说些什么时,却依旧半个字没有。他也只能每天将人拉在身边,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可这样却仍旧无法阻止戚时每日每夜的噩梦……
……
又是血月,又是被血水浸染的教学楼,还有那一个露着嶙峋白骨的庄怀璧……戚时亡命奔跑,想要摆脱身后紧追不舍的骷髅。就在他即将跑出校园大门时,庄怀璧却突然喊住了他。
桀桀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满是恶意。
“你要是敢跑,我就把段尧带去陪我。”
他猛地回头,顿时目眦尽裂!
段尧!
戚时陡然惊醒,大口喘息着。有人从身后抱住他,低声安抚。他转过身,抬手摸上完好无损的恋人,长吁一口气,当即搂紧了人。
段尧亲了亲他汗湿的鬓角,轻拍着他的背部,心疼安抚:“我在呢,在呢,不怕啊,宝贝儿不怕。梦里都是假的,是反的。”
“尧尧。”戚时将脸埋在他的颈间,哑声唤道。
“在呢。”
“我梦到了你,梦到……你没有了。”他想起梦境里,被幽蓝色火焰缠上的恋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段尧一怔,随即将人拉开,凑到他眼前,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从眉峰摸到下颚。
“你看,我好好的。混蛋戚时,不许咒我。”
段尧抱着人,低声哄着,想让他再睡一会儿。可戚时偏偏紧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闭眼,这人就会消失不见。段尧没有办法,只好陪着他,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上课自然没有精神,可戚时却不肯再睡,硬打起精神听讲。段尧看着心疼,却没有再劝。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噩梦连连及精神恍惚,已经导致戚时成绩下滑不少,连张岱青都特意过问了两句。他懂得戚时的骄傲,也懂得他的目标和理想,故而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是给他准备好提神的咖啡,劝人在大课间休息一下。
看着趴下去瞬间沉睡的戚时,段尧松了口气。他真不知道如果再继续下去,这家伙会憔悴成什么模样。
找了刘思雨帮忙看着不要让人打扰戚时,段尧出了教室,横跨两栋教学楼,找到培优班的地界。随手在门口扯了个人,让他帮忙喊一声。
“梁惊砚,有人找。”
正在和人聊天的梁惊砚疑惑走出教室,看见段尧,难得惊了一下。随后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打定决心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段尧沉默,说实话,他确实有这个打算,然而眼下,除了这家伙,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找谁去问。毕竟当初那件事,除了当事人以外,就这个“戚时的好朋友”最清楚。
听他说明来意,梁惊砚沉默一瞬,叹了一口气。
“听你这么描述,确实是庄怀璧那件事的后遗症。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追人的手法太过相似。投其所好,嘘寒问暖,可以说是套路了。大概戚时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勾起了回忆罢了。”
“就这样?”段尧皱眉。
“不然呢?庄怀璧的鬼魂时隔一年多附身他人再来找戚时复仇?”梁惊砚笑道,“别扯,咱们是科学社会。”
“可戚时已经躲开他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梁惊砚别有深意看他一眼:“表面上躲开,就能躲开了?他坐戚时前头吧?他有戚时的联络方式吧?虽然你们焦不离孟,可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吧?”
段尧沉默,确实如此。明白了关键点所在,道过谢便要走,他担心戚时又做噩梦找不到他。
“喂,段尧。”梁惊砚喊住他。
段尧回身。
“虽然你说我不配当戚时的好朋友,但是有些方面我还是挺了解他的。”
“他这人,看着沉稳靠谱,但实际上还是有些不成熟。他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虽然明知道得说出来,但总会下意识地拖延躲避,所以该问的你就得问,别想着什么他想说一定会告诉你之类。”
段尧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并不觉得梁惊砚会这样好心。
显然他的表情暴露了他的心思,梁惊砚哭笑不得,摊手:“那天我回去想了想,当初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他。现在我所做所说,都是我欠他的。”
……
段尧回到教室时,戚时还没醒。他松了一口气,沉默片刻,从桌子里摸出戚时的手机。
确实如梁惊砚所言,哪怕二十四小时在一块,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而段尧,从不碰戚时的手机,哪怕这人对他从来不设防。
输入密码,打开。入眼就是一张三头身小人,他认得出来,是戚时自己画的,而画的人……自然是他。他笑了笑,随即点开微信,短信,通讯记录,都没有什么异常。正想放回去,却突然看到被收进小文件夹的Q|Q,鬼使神差点了进去。第一个,班级群,第二个,腾讯新闻,第三个,服务号,第四个……段尧点了进去,瞬间眉头紧皱,拇指往上一滑。
日常表白,每天一封。
段尧特意注意了发件人,不同的邮箱号。而黑名单里,同样列了一排。
想想戚时每天都要受一次折腾,而自己却半点都没注意。段尧不由缄默,心疼又自责。将手机还了回去,他盯着前桌的周辞煦,捏紧拳头。
……
“愿赌服输,快去买。桥头新开那家早餐店的蟹黄烧麦,记得啊。”
段尧笑眯眯把戚时推出门,还抬手挥了挥。等人转过拐角连背影都瞧不见时,这才收了笑,神情一沉,换好衣服随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