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可从未酿过梅花酒,真的能成吗?”一大早郡主心血来潮说要采摘梅花酿酒,岭南冬日甚短,并不下雪,也无梅花,也不知郡主哪学来的。
“我从书上瞧见的法子,今日酿下,待到除夕便可一起饮酒了。”虞姝想着爹爹娘亲兄长都不在京,若是能亲手酿一壶酒送给爹爹兄长,他们一定高兴。
“好,那奴婢多摘些。”
几个人忙碌着,把大半的梅花都摘了个干净。
虞姝心叹,“辣手摧花,若是不成我可就是罪人了。”
“郡主可让老奴好找啊。”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这虞府太大,谁知道郡主一早去了梅园。
“管家有何事?”虞姝撑着药站起来。
“郡主,出大事了。”管家把金吾卫的事说了
虞姝摆弄花瓣的手顿住,银牙咬住唇瓣,听这般恶毒的手法,怎么像是上次豫王府那个人呢?
“思岚,你让人把花瓣洗净晾干,切记不能晒干,管家备马车,凌珠陪我去太子府。”虞姝坐不住了,想去看看贺云槿,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对了,管家,让李大夫与我走一趟,带上鞭伤的药。”
“是,老奴这就去……”管家话未说完,郡主人影都不见了。
虞姝回屋换了件衣裳,拿了件青色的披风,今日天气尚可。
到太子府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安静,虞姝这才想起,似乎很久未见到太子的内侍陈成了,这般懒怠,真想好好教训他。
贺云槿继续刻着那个小狐狸,才初具形状,听见虞姝的脚步声连忙放了起来。
“殿下,你在呢,我带着李大夫来给你上药。”
虞姝来太子府都熟门熟路,和太子也下意识的亲近了许多,不过还是每次都会行礼,对太子的恭敬,可能是来自梦境中的恐惧吧。
“已经好了,不必劳烦。”贺云槿站了起来,她一进来,似乎带进了淡淡的梅花香,清冽又香浓。
“大夫都来了,这是虞府的府医,不会乱说,殿下就给瞧瞧吧?”虞姝带着恳求的语气让贺云槿心软了。
贺云槿微叹了口气,最终答应了虞姝,让大夫瞧过又上了药。
李大夫留下药离开,虞姝坐在杌子上烤火,她瞧见火炉内的银霜炭时倍感欣慰,幸好殿下肯用。
“殿下,我听说圣上赏了不少好东西给你,怎的一个也不曾瞧见。”他的屋子还是和从前一般干净。
“都放在库房了,你想要吗?”贺云槿拿出本礼记放到桌上。
虞姝背对着他,摇了摇头,“不,我就是想提醒殿下,那些好东西可别都被下头的人偷了,殿下莫嫌我多嘴,就你那个内侍陈成,瞧着就不是好人,我都好几日不曾见着他了,一点也不曾把殿下当主子。”
太子府的这些人,迟早都是要一一换掉的。
莫说忠心,连尽职都不曾做到。
贺云槿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烁着不明情绪,竟是她先发觉陈成不见了。
指尖摩挲着袖口,他在想是否把这件事告诉她,一旦她知晓是他杀了陈成,发现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她还能一如既往的待他吗?
拧着眉头沉默了片刻,他道:“陈成死了。”
虞姝惊诧回头,对上他墨黑的眸子,满是不可思议:“为何死了?”
第18章 哪怕是骗,也要把人留下……
贺云槿正想开口,虞姝却再度道:“殿下听说了吗?乔磊在金吾卫的大牢被人加害,割了舌头,砍了右手,不知还能不能救活,莫不是殿下这里也遭了那人的毒手?”
“虽说我也厌恶乔磊,可既然圣上已经罚了,那这事就过去了,且日后他流放岭南,我爹爹兄长自会教训他,可若是他就此死了,我还真有些怕呢。”虞姝晃着脑袋上的珠坠儿,表情有些凝重。
贺云槿微张的薄唇抿紧,眸光黯淡的盯着虞姝落在地上的披风衣摆,她会怕的,她说了会怕。
她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这般纯真善良,如何会不怕呢?
他又何苦要把她拉入这无边地狱与他共沉沦。
罢了,罢了。
“殿下?”虞姝说了半晌也未曾得到回应,抬手在贺云槿的眼前晃了晃。
贺云槿收敛了眉眼,转过身去。
“殿下方才说陈成死了,是怎么死了,也是被那个杀人魔头害死的吗?”
“不是,他那日喝醉倒在院里,次日我发觉时他已被冻僵了,许是喝醉了被冻死的。”贺云槿直视着窗外,对着墨竹林撒谎了,他不敢直白的把真相告诉她。
他如此卑鄙,哪怕是骗,也要把人留下。
“竟是这样,那也难怪,我还记得初见他时便喝的酩酊大醉,又对殿下不尽心,也许是报应吧,那尸体呢?殿下可染上麻烦?”若是被豫王发觉,那还不得栽赃到太子身上,必定不依不饶。
“我怕染上麻烦,扔进后院枯井了。”贺云槿的声音有些低沉,似是紧张。
可话落到虞姝耳里,却心中一酸,也是,陈成还不知如何欺压过太子呢,死有余辜,死了还要连累太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殿下,后院枯井并非万无一失,我帮殿下把人运出城外埋了,免得日后事发连累殿下。”
身处在逆境,一点点小事就足以压垮一个人,日后一旦闹了出来,豫王等人把这罪责扣在太子头上,也是百口莫辩,所以得早做防备。
贺云槿眸光闪了闪,压着内心的惊叹,淡淡的问她,“你不害怕吗?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这有什么,又不是我杀的,再者我不会亲自办,爹爹常说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不愧于心的事就足够了,不必介意旁人的看法。”
虞姝只是免得日后被人栽赃到太子身上,她把人埋了,也算入土为安,有何所惧?
“你有个好爹爹。”
贺云槿悠悠道,似叹息。
关于镇南王,他已记不太清了,朦胧间记得母后曾提过,说他是位刚正不阿的大将,有他在,护住了大燕之南。
“那是自然,我爹爹可好了,教我骑马射箭 ,从不拿那些死板的规矩拘束我。”虞姝手肘撑在膝盖,双手捧着下巴,说起爹爹,连眼睛都亮了。
好想爹爹啊,也想娘亲和兄长,还有易哥儿。
“殿下,来年正月十六便是我及笄之日,想来爹爹娘亲等都会回京,届时殿下便可瞧见我爹爹了,爹爹也一定会很喜欢殿下的。”
贺云槿没应她,却在心里想,镇南王一生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真能喜欢他这样躲在阴暗之地的卑鄙之人吗?
或许,他连见镇南王的资格都没有吧。
*
豫王从端华宫出来,又去了正阳宫求见圣上,求圣上宽恕乔磊一次。
正好太医来报,乔磊人是活下来了,可舌头毁了,日后口不能言,手也断了,失血过多,日后想来也身子艰难。
“罢了,既如此 ,那便免了杖责和流放,让成勇侯接回去照看。”乾德帝也于心不忍,也不知是谁下这样狠的心,也算是处罚了。
之后乾德帝也询问了虞姝的意思,她只说一切都听圣上的,这就是饶他一次了。
众人只当这是一次宽恕,却不想留下后患。
从宫里出来,豫王回了王府,着人唤了赵寅过府。
“微臣见过豫王殿下。”赵寅一身刑部官服,面露疲态,可见十分忙碌。
“免礼,坐吧,赵大人今日可忙?”豫王挥手让众人退下。
“侯府公子一事,正让微臣头疼的很。”赵寅小心的坐下,只敢坐半边凳子。
“是啊,昨日还是世子,今日便只是公子了 。”豫王笑意不明的叹了句。
就算圣上免了乔磊的刑罚,可这世子一位却不再可能是他的了,再则,他如今成了残废,哪能再继承侯府呢?
这句话赵寅不敢接,只沉默着。
“赵大人,可查出些许头绪了?”豫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还不曾,金吾卫都审过了,毫无头绪,连乔磊自个也说不知道怎的一回事,可见这贼人武艺高超,想来不是燕京之人,许是江湖人士。”
“哦?江湖人士如今也管起朝堂上的事了?”豫王也稍有认同,若是燕京有这样本事的人,他早也收入麾下了。
“殿下,江湖上有些人,只管拿钱办事,可不管是否朝堂,都是些亡命之徒。”
“说的也是,那赵大人觉得这事最有可能是谁指使的?”豫王淡漠的瞥了赵寅一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这…微臣不敢妄言,不过乔公子与长宣郡主和太子殿下起了冲突,想来这两人是最有嫌疑的。”
“哈哈哈,”豫王闻言大笑,“赵大人啊,得亏你也是太子的亲舅舅,竟也不为自己的外甥说话吗?”
赵寅有些窘迫,却还是直言道:“殿下知晓,先皇后入宫之后微臣便与她断了兄妹之情,与太子也一直不曾往来,若不然微臣也不会效命于殿下,殿下这是不信微臣吗?”
“自然不是,赵大人可别误会,本王可是拿你当自己人,开个玩笑罢了。”豫王摆了摆手,赵寅追随他多年,也私底下查过,确实和太子没有半点关系,连先皇后薨逝一案都不曾查过,亲眼见着太子被他□□也不曾开过口。
呵,都说天家情谊凉薄,看来赵家也不差,那可是亲兄妹,亲舅甥。
“赵大人觉得这事是太子和郡主所为,本王却不这样认为,圣上已罚了乔磊,流放岭南,那是虞家的地盘,届时想如何折辱乔磊都可以,无需此时引火烧身,且郡主入京之时本王已派人查过,虽有几个护卫,武功却不足做出这样隐蔽的事。”
“至于太子 ,他若是有这个能力,也不至于被乔磊打的伤痕累累,丢尽皇家颜面。”
豫王说到最后几句,颇为不屑,太子那人昏懦无能,自先皇后薨逝,不过是苟且偷生,日日都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哪有这般能耐。
“殿下说的在理,那殿下觉得凶手是谁呢?”赵寅这便是在问豫王想要他往哪边查了。
“本王听说宁王很是喜好与江湖之人打交道……”豫王与赵寅对视一眼,点到为止。
“微臣明白了。”
豫王点了点头,想起其他的事,“赵大人,听说令爱离京不短时日了,还不曾回京吗?”
赵寅眉眼一跳,恭敬道:“多谢殿下关怀,小女不日便到京了。”
“甚好,有令爱在太子身边,本王才放心呐。”
*
虞姝回到虞府就让管家处理陈成一事,借着天黑之后送泔水为由送出了太子府,又由虞府家丁送出了城,守卫也不曾多查,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得到管家一切顺利的答复,虞姝才放心下来,这事算是了了,日后说起来,便说失踪,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把太子怎么着。
“那人瞧着死了几日了?”
“大概三四日,老奴不大瞧得出来,如今天冷,尸体也不曾腐烂,只是冻的僵硬了。”
“也难为你们,切记把嘴闭牢了。”
“是,老奴都是找的极靠谱的护卫,绝不敢对外透露半个字。”
“去账房每人支十两银子,辛苦了,想来不曾发臭也是酒气熏天。”喝酒醉死的,还不得熏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