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种我不太可能想明白的逻辑,战情室位于高级议会的中央大厅和监察人休息室之间,后面还有一间小厨房。烤鱼的香味穿透了隧道里的霉味,就像我所困惑的,厨房的位置会严重影响人的战略思维――主要是我的。我感觉自己加快了脚步。
我走过兵营,往里面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但我知道里面多半是空的。大部分监察人都出去追捕西林了,我在入口看到的那个孤独的詹姆斯就是证明。我在下一个路口右拐,向站岗的老监察人点点头,打开了门,走进了议会的战情室。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大概有一百英尺见方,但支持天花板的柱子占据了太多空间。天花板和柱子上的照明水晶散发着更明亮的光,在这里阅读比在走廊里更容易。柱子中间的空间放满了滚动框架,上面放着公告栏,公告栏上满是地图、大头针和纸条。大多数公告栏旁边都有一块或几块黑板,上面画着奇怪的图表和神秘的符号,贴着粗糙的地图。非常普通的办公家具占据了战情室的后半部分,被分成了一个个小隔间。
传真机响个不停,行政人员忙碌着,这些男男女女在房间里来回的走着,轻声的说着话,写东西、打字、整理档案。房间前墙的上的一排柜台上放着酒精炉加热着咖啡壶,旁边是几张舒适的啥饭和椅子。六个监察人伸开四肢在啥饭上打盹、下棋、喝咖啡、看书,他们的手杖和披风就放在了手边,准备随时拿起来。他们都是危险的、经验丰富的老巫师,这些男男女女是监察人中最致命、最犀利的成员,老一代的保卫者,是早期巫师大战的幸存者。我不会想招惹其中任何一个,他们和新一代的是实习生不同――精通魔法战术的大师和蛮勇惊人的年轻人的区别。
学生时代的好友兼指导者坐在离他们稍远的一张椅子上,克里斯·桑德斯凝视着粗糙的石头壁炉里的火焰,火焰快熄灭了,他满是伤疤的左手握着一个玻璃杯,右手拿着电话。议会中的许多巫师都很注重外表,他们总是穿得很讲究,光鲜亮丽、一尘不染,但克里斯没有。克里斯穿着一件关节处绒线快要磨平的旧灯芯绒西装,黑裤子左腿的膝盖已经有些褪色,脚上穿着一双本世纪初的工作皮靴。他满头的波浪状头发大部分是棕色的,掺杂着一些金丝,散乱的披散在肩膀上,好像刚从不安的睡眠中惊醒过来。他和我是同年级的,但比我大了两岁,每个人都说他有着超龄的智慧,在我看来,他的头脑几乎时刻冷静得像一磅冰块。
他看起来了比前几年老了一点,废话,他当然比几年前老了。他似乎比以前憔悴,更清瘦一些,双眼也柔和了一些,失去了以前那一丝冷酷的气质,他的魅力似乎比以前减少了一点,但他还是很酷。他比以前消瘦一些,但他的肩膀仍然宽阔,紧绷的前壁肌肉勉强能显出来,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有着刚结疤的抓痕。他透过一副金属丝框眼睛凝视着炉中的逐渐熄灭的火焰,他的蓝眼睛没有聚焦。
我把魔杖靠在一面我能随手可触碰到的墙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在克里斯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啜饮着咖啡,让温暖的炉火驱走我骨头里的寒冷,然后等待着克里斯打完电话。
“不,需要交接过的银,最好是用白葡萄浸泡过的。对,然后打电话给fbi。”克里斯把电话放下,然后转向我。“你好,莉莉。”
电话又响了起来。
克里斯摆摆手。“抱歉,我得接个电话。”他拿起电话。“喂!不,不是打给我,是打给真正的fbi。”他放下电话,呼出一口气。“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狼人?”
“最危险的一种,诅咒狼人,在满月时变成最危险的掠食者。”他说。“那东西很凶残,很不好对付。”
“是呀。”我喝了一口咖啡。“这里的咖啡很好喝。”
“总是这样。”克里斯过了一会儿说。
“有人喜欢给咖啡起一些奇怪的名字。”
他摘下眼镜,又尝了一口咖啡。“总得有个分类。旅途愉快吗?”
“在冬天的林间小路被某人的蜘蛛拦了一下,另一个问题就是太冷。”
“对此我并不意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的人被骚扰好了几次,所幸他们没有被蜘蛛伤到。莉莉,你还好吗?”
“不好,克里斯。”我说。
他歪着头看了我一眼。“我已经尽力确保道路的通畅了,但不可能事事顺利。”
“我没想到你负责这个。”
他点点头。“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参与追捕西林的,莉莉。”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他把目光转向我。“历史,你和西林早就认识了,他在你有危险的时候一直在保护你。这必须是冷静的,而你……你并不是我见过最冷静的人。”
“你是像说最不冷静吗?”
克里斯浅浅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快要熄灭的炉火。“火焰快要熄灭了,寒冷就快要再一次回来了。”
“没熄灭的时候也很冷。”我说。“你说的不是真正的冷,对吧?”
“你又是怎么理解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会告诉我的。你觉得是西林杀的竹下见藤吗?”
他得目光从火炉上移开。“我不知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但有太多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会不会是一个骗局呢?”
克里斯眨了眨眼睛,看了我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他受到了惩罚,我希望这是公正的。”
他慢慢的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它太不可思议,该死的难以置信。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脑子也很乱。”
“有没有可能是某些人进入了他的脑袋?”我问。
“他这个阶段?不可能。”
“什么意思?”
“你、我、他,我们这个年龄不可能,随着一个人的年龄增长,一个人的思想会变得越来越成熟,固步自封,也更脆弱了。几年前你的精神被控制住,当你摆脱之后,为了修复你的精神,我们算是费尽心思。现在如果有人想要控制你的精神,不可能不造成太大伤害。就像一棵树,年轻时柔弱,长大后就脆弱了,不可能不让它毁掉就让它屈服。”
“你是说如果有人控制了他,他不可能还表现得太正常?”
“你不可能把它推得太远,逼迫一个忠诚的人背叛他所拥护的一切,你会把他逼疯的,或者至少会留下很明显的精神控制的痕迹。这意味着是他自己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是他……我还有一个问题,之前我一直在问自己,现在可以问你了。”
“什么问题?”
“如果我们自己解决了西林,那么谁获利最多?”
克里斯闭上了眼睛。“看看吧,到处都是丑陋不堪的。但它……就那样的,就在那里,我想你在盯着它看。莉莉,你该知道,它并不能当测谎仪用,明白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只是静静的喝咖啡,然后我问:“别无他意,只是有些好奇,当他被抓时,谁会拿着剑?以前通常是竹下见藤,现在他死了,刽子手是谁?”
“我想会是我吧。”克里斯说。“我不想做这个,我考虑过任命别人,但是把这种事情强塞给下属并不合适。”
我想到了克里斯斩首西林的画面,我感觉到脖子有点凉,忍不住的战栗。“那糟糕透了。”
克里斯一直盯着炉火,他的眼睛似乎沉到了脑袋里,就好像在这几秒钟内,他在我面前老了二十多岁。“是啊,但愿本尼不会怪我。”
“我差点忘了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本尼怎么样了?”
“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我知道他装不了多久,我不知道距离他崩溃还有多久。”
战情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材矮小,穿着褐色的男巫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发现了克里斯,便匆匆的走了过来。
“抱歉,巫师桑德斯,如果你有时间,请签署几个文件。”
克里斯拿着咖啡在桌子上比划几下,没找到合适的空位,就把咖啡放到地板上。他拿了小个子送来的文件和钢笔。“都是一些什么,拉米雷斯?”
拉米雷斯翻开文件夹。“首先是在纽约购买新安全屋,然后是你的辖区内的监察人工资表,请在这里签字,最后一个是……批准巫师竹下见藤的财产转给他的继承人,不好意思,这个不是给你的。”
克里斯看看文件夹。“你先等等,容我多看一下,只有两个?”
“遗嘱上只有这两个,大概他和其他人亲属关系不好。”
克里斯看了看第一个文件,签了字,然后翻到了另一页。“监察人的工资表……你知道我的数学很糟糕。”他叹了口气。“抱歉,我需要去办公室校对一下表格。”
“越快越好,先生。”拉米雷斯说。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刚刚注意到我。“哎?卡修斯炼金士,哪阵阴风把你从海外吹过来了?”
“一阵信风。我想看看有没有人想帮忙干掉贝鲁奇。”我慢吞吞的说。
“我看出来了。”
“老爵士发现什么了吗?”克里斯问。
“巫师阿罗拉耶正忙着占卜的准备。”拉米雷斯漫不经心的回答。
“那么,没有。”我说。
对我的回答,拉米雷斯嗤之以鼻。“目前还没有,但是他和兰斯在现场,我相信他们会发现叛徒贝鲁奇是如何绕过高级议会的安全措施和守卫的。”他傲慢的瞥了我一眼,好像我才是那个小矮人。“毕竟他们都是经验丰富、技艺超群的巫师。”
我怒视着他,但在拉米雷斯收下克里斯送回的文件之前,我找不到挖苦他的机会。
“我很快就能研究好工资表,用不了太久,但如果你不愿意等待,可以先回去。”克里斯及时缓解气氛。
拉米雷斯向他点头说:“谢谢你,先生。”
克里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拿起咖啡杯,拉米雷斯又匆匆出去了。
“扎进纸堆里的笨蛋,连我叫什么都记不住,他对我的称呼就从来没叫对过。”我低声咕哝着。
克里斯纠正道:“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他经常叫错别人的姓名,不过每个人都没表现出明显的介意。这是一个无价的填表格工具,他的工作并不引人注目,但是他的组织能力自从战争爆发之后一直是一项重要资产。”
我哼了一声。“也许我该改观了。”
克里斯喝完咖啡后微微一笑,右手的指尖上沾了一点蓝色的墨水,然后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白手帕,擦了擦指尖。“莉莉,没有秘书就打不了仗。”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几声轻微的爆响声,衣服上爆发出一阵火花。
我低头盯着我那半杯咖啡。“克里斯,现在假设如果西林真的是无辜的呢?”
他皱着眉对我看了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想了解他呢。”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不想看到有人被诬陷到斩首。”
“你的同情心还没有被铁面人毁掉,是吗?你当然不想,但是你得明白……”克里斯的话突然停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它们因为思考而显得有些遥远,我几乎能听到他脑子里似乎有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的目光有闪回到我的身上,慢慢的吸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问:“所以你确定是这样吗?”
我点了点头。
“耶稣。”克里斯叹息道。“莉莉,你在开始问问题之前最好要小心点。”他低下头,透过眼镜的边缘看着我。“有些时候,两颗脑袋掉下来的速度和一颗脑袋一样快,你明白吗?”
我慢慢的点了点头。“是的。”
“我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他说。“我的的脚被钉在这里的地板上,直到西林被知道为止,或者是美国那边需要我过去。”
“假设这件事是可能的,那么我该从哪里开始找呢?”
他撇了撇嘴,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阿罗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