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以跟着你,帮你办事。”
周岗就笑了:“口气不小,你想帮我办事,那就把初中读完再说。”
艾冬冬看着周岗,直直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反倒是周岗有点忍不住了,嘴角咧了咧,说:“看什么?”
“看值不值得,”艾冬冬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我最讨厌上学了,可是为了你去上学,为了将来能帮你办事去上学学文化,我在想值不值。”
周岗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可是语气却温柔了,问:“结果呢?”
“为了你,有什么不值的呢。”
周岗嘴唇动了动,把眼睛从艾冬冬脸上移开了,骂道:“你个骚羊羔儿。”句句往人心窝最软的地方戳。
到了,周家开始热闹起来,隔三差五都会有人过来做客,大都是来找周岗的,艾冬冬听说周岗在城郊开了俩厂子,生意还挺红火,赶着在年前交工,最近一直在加班加点。厂子的领头虽然是周岗,但真正忙活的其实是周明,一连几天都是天亮走天黑才回来,倒是周岗,常常这个饭局那个饭局地跑。
最让艾冬冬吃惊的是,周岗还有一个工作,这个工作说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居然是修车工。
没错,就是修车工,在大街上常常看见的一身黑不溜秋脏不拉几从车底下钻出来的修车工。
艾冬冬觉得特别惊讶。
这事他还是偶然间才发现的,有一天周岗从外头回来,带回了一袋脏衣服,正巧艾冬冬在洗衣服,就说:“你放这儿吧,等会我一块洗。”
结果周岗说:“也行,不过你别把这衣服跟其他的混在一块,这衣服比较油比较脏,最好分开洗。”
艾冬冬也没在意,他想就算脏又能有多脏呢,周岗爱洗澡,衣服换的也勤,能有多油?
结果他打开袋子一看,一股油味迎面扑来,只见里头一件黑色的衣服,上头明晃晃的蹭的一块一块的油迹。这衣服他也眼熟,以前常在路边看见。瑞玲过来看他,见他在洗衣服,笑着说:“你以后有什么衣服都拿给我,我帮你们洗。”
“不用麻烦二婶了,有洗衣机,很方便,我自己就能洗。”
“方便是方便,就是冬天水冷,我这不是怕你冻了手。”
“没事,我天生的抗冻。”艾冬冬笑嘻嘻地甩了甩手上的水,问瑞玲说:“我干爹刚才带回来一件衣服,我见上头都是机油,他车子坏了么?”
瑞玲一听就笑了,说:“哦,那估计他是去修车店了,你可能不清楚,他在老城区开了一间修车铺,有时候心血来潮了,就会去干点活,估计今天又去了。那衣服不好洗,要不你还是拿给我吧,我用手洗一洗再给你送过来。”
艾冬冬听了很吃惊:“他开店不雇伙计,自己一个人单干啊?”
“是这样的,大哥以前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骑摩托车,还喜欢自己组装,后来换了轿车,他又时不时地鼓捣轿车,其实他开那个店赚不着什么钱,都是他用来耍的,去那修车的,也都是他认识的人,大部分不是车子坏了,而是想换个部件或者组装成新车,大哥自己的爱好,喜欢摆弄这些东西……你把衣服给我吧,我帮你洗。”
瑞玲说着就把那件衣服从袋子里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就笑了,说:“可真够脏的。”
艾冬冬赶紧伸手说:“还是我洗吧,正好我有事求干爹,趁机巴结巴结他。”
瑞玲一听,又笑着把衣服还给了他:“那行,这个主意不错,咱们家的孩子,就属你最能干,大哥看见了一定高兴,你求他什么他都能答应。”
艾冬冬笑嘻嘻地把衣服放进盆子里,瑞玲嘱咐说:“你用点热水洗,油渍去的更快。”
艾冬冬赶紧拿了个盆去浴室里头接热水,结果撞见周岗在里头洗澡,已经洗完了,正在那儿穿衣服,套了个长袖,艾冬冬进去的时候,只瞅见了男人那结实健壮的腰身。周岗见他抱着个盆进来愣了一下,艾冬冬说:“二婶跟我说用点热水你那衣服会好洗一点。”
“不用用手洗,放在洗衣机里搅一搅就算了,反正洗的再干净还是脏,有个差不多就行,现在天这么冷,你手别再冻了,我见你昨天晚上一直挠来着。”
艾冬冬伸出自己的右手掌看了看,说:“我手掌下侧这块老生冻疮了,不过不严重,就是晚上进了被窝会痒。”
周岗捏住他的手掌看了看,往他有些红肿的手掌下侧摸了摸,艾冬冬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来,说:“我接点热水。”
周岗点点头,说:“热水搓搓就算了,你这手可不能再沾凉水了,生了冻疮很麻烦,年年都会犯。”
艾冬冬点点头,可还是洗了好几遍,把那件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只剩下一些浅色的油迹。瑞玲见了说:“洗的真干净,你以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自己洗衣服?”
艾冬冬摇摇头:“我在家什么都不管,洗衣服是后来学会的,一个人在外头,这些都得自己干。”
瑞玲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打毛衣,边打边问:“我听周明说过,你以前都是一个人过?”
艾冬冬点点头,瑞玲就问:“那你家里头的人呢,也不找你?”
“我家里没什么人了。”
瑞玲很吃惊:“我还以为你爸妈都在呢,我一直以为你是偷偷跑出来的,不是啊?”
“不是,”艾冬冬笑了笑,抿了抿嘴角说:“我家就我一个人。”
“那别的亲戚总该有吧,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呢?”
艾冬冬不回答了,抬头看了瑞玲一眼:“怎么,二婶想把我撵回家去啊?”
瑞玲一听也笑了,说:“我就是随口问问,见你一直不怎么愿意提家里的事。”
“以前的事都是以前了,现在我就是这家的人。”
瑞玲不置可否,抿着嘴唇笑了,抬头看见周岗从屋里出来,叫了一声“大哥”。
周岗点点头,看了看晾衣绳上的衣服,笑了,对艾冬冬说:“都洗完了,洗的还挺干净的。”
“我刚才还夸他呢,大哥你说你多有福气,平白无故地,多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
周岗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抽了一根烟点上,对艾冬冬说:“赶紧把手擦干,别冻着了,以后这衣服用洗衣机洗就行了,手尽量别沾水。”
艾冬冬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瑞玲看向周岗问:“冬冬家里没什么人了呀,老太太跟我一直以为他城里还有家呢。”
周岗看了艾冬冬一眼,见艾冬冬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就“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倒是艾冬冬开口了,说:“我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在哪儿家就在那儿,省城我是不会回去了。”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这种话有点说不过去,瑞玲说得对,就算没了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按理说也总该是有的,这么生硬地说没有,估计别人听了也不会相信。于是艾冬冬就接着说:“我是我爸的私生子,我妈因为做了我爸的情妇,早就跟家里人断了来往了,所以我的外公外婆,我从来没有见过,可是我爸一直不承认我,而且他那边还有正经老婆,就是我大妈,我大妈跟我爷爷奶奶关系特别好,所以我爷爷奶奶都把我妈看成是狐狸精,也把我当野种,虽然说后来我长大了,他们老两口对我也好了一点,时不时会过来看我,可是我跟他们没什么感情。后来我爸被查了,进了监狱,听说是被人举报的,举报的原因据说就是因为我妈花钱大手大脚的被人注意到了,从那之后,我爷爷奶奶就彻底跟我们断了来往……我妈心情不好就总骂我,不过她不敢打我,她打不过我……”他说着就又笑了,嘴角咧开了,像是在说别人:“我一个人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就是不想提,提了只会给自己添堵。”
瑞玲叹了口气,停下了手里的针线,说:“大人作孽了,小孩也跟着受委屈,都怪我不好,问太多让你伤心了。”
艾冬冬倒觉得这么说开了也好,虽然周家的人很少问他的情况,可是他自己也知道,他们一定都是很好奇的,背地里一定问过周岗,可是周岗对他也不是特别的了解,所以估计都是搪塞过去了,不如他一次说清楚,女人嘴里是藏不住话的,他今天把大概情况跟瑞玲一说,瑞玲回去一定会跟别人讲,这样大家都对他的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也免得大家心里头总是存了一份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