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有一个小习惯，每日睡前都要喝一杯温牛奶，这样晚间他才会睡得踏实。
    浴室传来淋漓的水声时，你坐在床边，久久望着那杯放在床头柜上的牛奶。
    乳白的液体在玻璃杯中微微摇晃，白色粉末轻易融化在其中，让人再也探查不出半分不寻常。
    浴室门被打开，陆沉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你佯装镇定地站起身，上前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那杯牛奶被你塞到他的手中，你如往常一般拿起毛巾去吸揉他头发上的水分，动作自然熟稔，除了神情有些僵硬外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陆沉舟沉默端详着手中的杯子，并没有急着喝，深沉黑眸中带着你没有发现的戾气。
    捏着杯子的指节一点点收紧，就像捏住了人的脖颈，发出“咯咯”的骨节声。
    你做贼心虚，神思飘忽，还没发现不对劲。
    直到温热的杯壁抵上你的唇，你才终于回神般惊恐地瞪大双眼。
    陆沉舟似笑非笑地望着你，眼中染着猩红的狠厉，捏着杯子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好阿瓷，你先喝一口吧。”
    什、什么！?
    唇边贴上温热的杯壁，你面上露出的惊恐格外心虚，倒还是佯装淡定地偏偏侧头，对着面前人僵硬笑道。
    “老公你是知道得，我不喜欢喝牛奶……”
    “是吗？”陆沉舟语气不明。
    就在你要松一口气，以为他会就此作罢时。
    温热的杯壁又贴上你的朱唇，将唇肉压成薄薄一片。
    “你不敢喝吗？难道是里边有什么东西。”陆沉舟轻嗤一声，阴沉注视着你。
    你身体一下子都变软了，哪怕强装镇定，还是能看出你在不断颤抖。
    被、被发现了，你脑海里只冒出这个不敢想象后果的想法。
    当陆沉舟再次拿起那杯牛奶抵上你的唇边，强迫你喝下去时——
    你就预感，要完了。
    “喝下去。”似乎不满你的沉默逃避，陆沉舟阴沉着脸向你逼近，杵着拐杖站起的高大身子几乎将你完全覆盖住，给你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你浑身紧绷地抬头看他，身子仿佛绷成了一条线，只要他随意一弹，你就会提前绷裂成无数的碎片。
    眼睛死死盯住那杯被他拿在手中的纯白牛乳，你神情慌乱恍惚，一时甚至分不清是计划被拆穿的恐惧感让你精神都陷入了一种耳鸣的错感中，还是即将喝下那杯下着毒的牛乳更让你恐惧。
    “喝下去！”陆沉舟步步逼近，阴厉的声音像是刮骨的刀，每一次都从你耳边厉声而过，都带来阴冷的刀鸣。
    你六神无主，往日的那些小聪明小算计通通想不起来，眼神慌乱飘向一旁紧闭的房门。
    你知道那被牛奶里放了什么，你不能喝下去！喝下去的话会死得！
    摇晃的身子不停后退，还没等你向卧室门的方向迈出一步，耳边就响起叫人耳鸣的怒喝。
    “我——让——你——喝下去——”
    一声怒喝止住了你所有意图逃离的动作。
    “不不……不……”你在原地，只知摇头，脸上什么时候落满泪都不知道。
    怎么会被发现！?
    不应该……被发现得……
    此时此刻，你还是接受不了目前的状况。
    你在设局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预想到被发现的结局，以陆沉舟对你的喜爱，他应该毫无怀疑地喝下那杯带毒的牛奶，然后你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他挣扎死去，然后再将这一切嫁祸到情人身上。
    老宅里的园丁因为爱慕太太，下毒杀死家中先生的故事必然会有很多人喜欢，而你只是故事中丧夫的可怜人。
    但现在，一切都被发现了。
    “不该是这样得……”
    你还是没有接受现实般，只知道摇头回避着。
    你见过背叛陆沉舟的人，那人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两人一起长大，也是那个人给陆沉舟的车上动了手脚，才让他出了车祸。
    那个人还调笑过，日后他要来喝你和陆沉舟的喜酒，然后那个人就被绞肉机连带着身上的布料绞成肉泥，然后堆放在破旧厂房中腐烂生蛆，直至化成一团尸泥。
    见到你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陆沉舟怒极反笑。
    大掌抓起你的后领，半抓半提地拖着你出了卧室。
    你哭得狼狈，慌乱地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但一切都是徒劳。
    你不清楚陆沉舟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陆沉舟力气极大，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抓着你，也能在老宅的走道疾速行走。
    你被他强硬拖进书房看到地上那个被捆住的男人时，几乎被吓破了胆。
    地上那个面容痛苦嘴被胶带封住，正不停呜咽挣扎的男人赫然就是你的情人。
    陆沉舟黑郁的视线阴沉地压在你身上，他冷冷看着你无力滑跪在地，宛如一团浸透水的棉花。
    “阿瓷，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怎么说？
    他不是都知道了吗？还要你怎么回答。
    你头皮仿佛注水般紧绷绽开，恐惧感让僵硬发冷的身子不停颤抖。
    陆沉舟不满地啧了一声，你还是只知摇头，嘴唇嗫嚅了几次什么话都说不出。
    书桌上有把黑漆漆的手枪，你稍稍瞄到就飞快移开视线，身子抖得越发厉害，眼泪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落在地毯上，红意濡湿了哭肿的眼尾，越发的可怜娇弱。
    恰巧这时管家端着东西进来了。
    圆形托盘上竟是刚才那杯牛奶，玻璃杯壁上还挂着因刚才挣扎晃出的乳白奶晕。
    管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放下牛奶就转身出去了。
    就在这时，你竟僵硬的转身伸出手在空中虚虚想要抓住管家。
    但手指在空中蜷缩了一下就瑟缩了，只能瞳孔微颤地看着管家消失的身影和紧闭的房门。
    你不敢去求陆沉舟，慌不择路下竟将希望放在了管家身上，你希望这位看着陆沉舟长大的老人能为你求情。
    但这样的举动——
    真的是不知死活。
    陆沉舟阴翳视线落在匍匐着不断抽泣的你身上，周身压抑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手中把玩地正是那把黑沉沉的的手枪。
    “我再给你次机会，阿瓷。”
    声音突兀地低下，缱绻亲密中却带着叫人恐惧的阴冷。
    冷冰冰枪把被塞进你的手中，陆沉舟握着你的手，枪口对准的方向是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情人。
    “是把那杯牛奶喝下去，还是用子弹打穿他的脑袋。”
    这次他不容你拒绝，带着薄茧的指腹有节奏地揉按你的后颈，宛如毒蛇缠绕，只剩冰冷触感。
    陆沉舟在你耳边低低道：
    “阿瓷，我来教你，杀人一个人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然后，砰——”
    你被陆沉舟拢在怀中，瞳孔瞪大愣愣看着面前不停扭动身子挣扎的男人。
    陆沉舟双唇抿起“砰”了一声，你也跟着重重抖了一下，僵直的手臂隐隐颤抖，食指被压在扳机上，只要再用力子弹就会从枪管中射出，击穿面前人的脑袋。
    “做好决定了吗？阿瓷……”
    苍白的唇被咬出道道血痕，你默声抽噎着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显然还没做出决定。
    但陆沉舟如此爱你，他清楚你的凉薄冷漠和自私自利，你现在还没做出决定只不过是还没有想好退路，对于手无寸铁的你来说，让园丁这样一颗棋子死去实在太不值了。
    所以陆沉舟替你做出了决定。
    “砰——”
    与上次不同，这次响得是枪声。
    手枪从脱力的手掌滑落砸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后坐力震得手臂发麻，你呐呐地低下头就看到地摊上飞溅斑驳的血点，和不远处惊恐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尸体。
    陆沉舟满意地拍拍你的手臂，似是安慰。
    随后——
    一杯牛奶递到了你的面前。
    陆沉舟轻笑着看你，心情似乎十分愉悦。
    “喝下它吧，阿瓷……做个好梦。”
    ——陆沉舟，还是不肯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