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接到张海亮的电话,说薛业找回来了,那时候罗季同就想直接飞回国。可自己的手术不能再拖,做完了手术又要躺半年。
一坐起来,疼如刀刮。
可是不能再等了,孩子家里出了大事,连一个给他做主的人也没有,这才和医院商量提前两个月回国。这一路的飞机归途,罗季同一分钟也没歇,背心湿透,几乎把牙根咬碎。
“什么事都没干?”他问,转瞬直面祝杰,“你自己说。”
祝杰刚要动嘴,陶文昌再次抢答:“他啊,他把他爸惹了。您不知道,他家有点关系,后台……硬,不想让他走体育这条路,想让他出国。”
罗季同开始认真了:“不让他走体育?这什么家长!”
“是,什么破家长啊。”陶文昌继续圆谎,多亏自己跟着看热闹,否则祝杰薛业一起回答,今晚恋情就曝光,“可是我这同学挺有成绩,不愿意,就和他爸吵翻了天。他爸呢,执意让他出国镀金,他呢,执意留国内搞体育,为我们大学生的体育事业添砖增瓦,充实他的体育人生。就这么回事,他爸一生气就给他禁赛期顺延了半年。真是什么都没干。”
说完这一通,陶文昌想为自己点赞,真他妈能忽悠。
罗季同越听越有意见,薛业有两个师兄也是这样,跳得好好的,家长嫌这路不赚钱,不顾孩子反对硬是带出了国。“要真是什么事都没干,我倒要问问副院长了。”
“您还真是疼薛业。”陶文昌怕他俩的恋情露馅,试图力挽狂澜,“不急,您慢慢来,先……”
“我没问你,我问你们副院长。”罗季同直言不讳,“禁赛期无故顺延,这不是该校的特色吧?要真是这样,怎么让家长把孩子放心交给你们?”
袁云正在和副院商谈,答应提供体育设备不能言而无信,也算为体育教育出力。罗老这话问得冒失,不该出现在一位沉淀多年的教练身上。
“唉,师父疼他,别管了。”他看着陶文昌。这倒是个聪明男生,眼神一对就明白自己话里有话。
师父对薛业有愧疚,这份愧疚感让他无法拒绝十六的要求。当年的事袁云有所耳闻,只不过那时自己已经转业,帮不上忙。
他是最年长的师兄,看向小十六的时候,会有看树干年轮的错觉。运动员更新换代,一代强于一代。当年入学体考不合格的小十,如今也当了教练,也懂照看底下的师弟。
“我问你呢。”罗季同又看副院,“那个孩子,叫什么杰的,到底为什么不放人?”
对最小的徒弟,罗季同满心内疚。孩子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些年他都不敢细想。当年他请求薛苑把儿子留在体校,让他慢慢收集证据,替薛业申请听证。可是身为家长,出发点不一样。
教练想替孩子伸冤,为人父母,考虑更多的是如何把孩子保住。翻案遥遥无期,再训练无疑是二次伤害。薛业当时的心理状态异常糟糕,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让孩子复原,需要多少时间?几年?罗季同一直在等薛业回来,现在看,已经长大了,长好了。
三年多,比自己预料要快。恐怕薛苑找了不少心理医生进行干预,才让儿子再次上场比赛。
副院支支吾吾:“这个啊,您容我回去查查档案。”
“那就赶快查,年轻运动员等不起!”罗季同说,看完最小的,又看最大的,一个一个都让他骄傲,“这件事,你跟一下。”
“成,我去问清楚。”袁云哭笑不得。正聊着,包间的门被服务员推开,进来的几名老者一见罗老纷纷上前问好。
“您可回来了。”其中一个来握手,“不是定8月份回国吗?体育协会还说派人去接您。”
罗季同不客套,自己推着轮椅过去:“国外待着太难受,吃不习惯,还是家里舒服。来,过来。”他把那人引到薛业面前,“没见过我家小十六吧?给你见见。”
那人赶紧和薛业握手:“呦,没见过,上回见着的那两个是您家老几啊?锦标赛我们可都看了,跳得有您当年风范,带学生还是您厉害!”
“那个啊,是我家十四和十五,大孩子了,上场比赛没问题,成绩还有空间。”罗季同又招呼另一个,“老张啊,没见过我家小十六吧,给你看看。”
薛业愣愣的,被推到这个教练面前看看,又被推到那个教练面前瞧瞧,认生到一句话不会说。
老张拍拍他:“不错,您要是舍得就放我队里,一年之内绝对带出来。”
“我就是给你们看看。”罗季同大手一摆,“看完了,以后比赛遇上客气点啊,照顾照顾,孩子小。”
陶文昌同时看紧了旁边:“忍住,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你老岳父。轮椅不能掀,掀了你这算欺负老年人。”
“忍着呢。”祝杰艰难地忍着。
陶文昌根本不信:“这老头也挺有个性,上来先打两下。别看他自己动手打,在别人面前……瞧瞧,这显摆劲儿。这点和你挺像,薛业,我的,给你们看看,看完再收回去。”
祝杰的脸色明显在爆发边缘:“陶文昌。”
“正是在下,有何贵干?”陶文昌觉出一丝杀意。
“我什么时候让你看薛业了?”祝杰挑出一小碗菠萝咕咾肉,转到薛业位置上,等他回来吃。
“你丫语文是不是高考只考了2分?”陶文昌夹盘子里的,妈的,大块肉和菠萝全被野逼挑光了。
重新回到师父身边,薛业对杰哥复赛又燃起期望。祝杰倒是不抱太大期望,就算能办成也未必赶得上精英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