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芸:姐夫,让下人们帮我姐换上干净衣服吧,逝者已矣,起码让她漂漂亮亮地去。】
【魏江:你们把东西放下,我自己来。平日里都是我给娘子画眉,我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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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何苦说这等折煞我的话,静丫头这些年在你府上如何,你待她如何,我又何尝不知呢!”贺夫人哭着说,“要怪就怪我福薄,白发人送黑发人。”
“妹妹宽仁,我心里领受,还得请妹妹节哀。”魏夫人上前拽住贺夫人的手,“好好的人儿说没就没了,我这心里也难受,但还请妹妹节哀,保重身体。再者,你帮我劝劝江儿吧。”
魏夫人说着往门帘里看了一眼,“我已经没有静丫头了,若是连江儿……可叫我这老婆子和孤苦伶仃的孩子怎么办啊。”
贺夫人也扭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魏江哭泣的声音清晰可见。
“再者,静丫头也不能一直这么放着,总得换身干净衣裳去啊。”魏夫人继续说,“我劝不动,还请妹妹帮忙劝劝。”
“江儿这孩子……”贺夫人说着朝贺芸伸了伸手,贺芸赶紧会意,上去扶贺夫人起来,一行人慢慢挪进内室。
内室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丫鬟们端着水盆在一旁。
贺晓静面色煞白,合眼躺在床上,魏江跪在床边,双手抱着贺晓静的手埋头哭着。
贺夫人原本止了哭,进来瞧见贺晓静,免不了又哭了起来。
“你们怎么还站着,还不快给少夫人换衣裳!”魏夫人着急地看向站在一边的丫鬟、婆子。
丫鬟们怯怯看了一眼魏江,不敢上前。
“江儿,你别胡闹了!”魏夫人上前,一张嘴眼泪就往下掉,“这人若是冷了,衣服就穿不上去了。”
“你走,你们都走!”魏江哑着声音道,“晓晓怕吵,你们都走。”
魏夫人抿了抿嘴,回头掩泪看向贺夫人。
贺夫人擦了擦眼泪,走到魏江身边,伸手在他颤抖的肩膀上拍了拍,“江儿,让静丫头换衣服吧,这丫头,从小就爱干净,别临了,让她沾了一身的脏。”
魏江抬头看了一眼贺夫人,松开贺晓静,转身朝着贺夫人狠狠磕了几个头,下下都磕在地砖上,砰砰响,“娘,都是我的错!您骂我吧,打我吧!”
“江儿,江儿!”贺夫人赶紧弯腰拉住魏江,“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有错,这是命,都是静丫头的命!”
贺夫人说着哭了起来,屋子里其他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贺芸往前两步,扶住贺夫人,对跪在地上的魏江说:“姐夫,让下人们帮我姐换上干净衣服吧,逝者已矣,起码让她漂漂亮亮地去。”
魏江止了哭,抬手扶着床沿撑站起来,看向门口的丫鬟们道:“你们把东西放下,我自己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倒是魏夫人点了头,丫鬟们才赶紧将毛巾、水盆、衣物等一并放下退了出去。
“娘帮你。”魏夫人又朝魏江道。
“不用。”魏江说着,扭头看向床上的贺晓静,“平日里都是我给娘子画眉,我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妆。”
众人沉默,对视几眼,搀扶着退了出去。
院子里,贺远归站在一具楠木棺材旁边,整个人颓废至极。
魏家老爷子已经不在世,贺晓静走的突然,准备棺木这种事只能由贺远归去办,可怜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道挑选棺木时是什么心情。
“妹妹,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魏夫人看着眼前的棺木抹了抹眼泪,扭头朝贺夫人说:“我家老爷去的早,江儿又无兄弟帮扶,遇到这样的大事他自己就已经先垮了,我一个妇人,使不上半点力气,但静丫头的丧事不能马虎了啊,所以,我想请你家二丫头和女婿来帮帮忙。”
贺夫人知晓魏家的情况,十分理解魏夫人的话,所以扭头看向贺远归旁边的何志远,“你们以为如何?”
“我们两个能出力自然是义不容辞,就怕年轻,不懂规矩,失了礼仪。”何志远忙说。
“规矩礼制自然会有长辈们提醒你们,你们只管按要求办事就行。”贺远归在一旁说。
“嗯。”何志远答应。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一会儿我叫人将府里各处的牌子和钥匙都给你们,就有劳你们了。”魏夫人感激地说。
众人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魏江抱着梳洗好的贺晓静出来。
魏江给她换了一身云青色对襟长裙,头上是一副金镶玉的发饰,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纱帕,看不到妆容,但叫人觉得一定很美。
魏江抱着贺晓静一步一步地走出屋子,众人的目光便一直随他移动着,直到魏江将人放进棺木中。
贺远归站在旁边,看着魏江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的女儿整理衣衫和发髻,待他弄完,才背过身去,给了何志远一个眼神。
何志远会意,上前将魏江从棺木边拉开,低声吩咐一旁的婆子们盖棺,抬至灵堂。
棺木动,众人也跟着移动,贺芸原本也想跟上去,听到旁边的厢房里有孩子的哭声,便停了脚步。
原本是高高兴兴来看孩子的,结果出了这事。
贺芸迟疑了一下,转了脚步,朝着旁边的厢房走去。
屋子里,奶娘正抱着小婴儿边走边哄,见贺芸进来,连忙抱着孩子福了福礼。
“我看看孩子。”贺芸说着往襁褓里看去,孩子哭得用力,脸涨得通红,本就皱巴的脸越发挤成一堆,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贺芸望着孩子有些出神。
“小少爷还会认亲戚,看到姨姨就不哭了。”奶娘欣喜地说。
贺芸回过神,才注意到小宝宝已经不哭了,还睁开了眼睛,正愣愣地望着自己。
贺芸扯了扯嘴角,并没将奶娘的话听进去,这么小的孩子,能认得什么,应该是被院子里的压抑气氛吓到了,自己一来,身边多个人便多了份安全感,就不哭了。
贺芸举起一根手指头到宝宝面前,宝宝的小手挥舞了几下,紧紧拽住贺芸的手指头。
贺芸怔了一下,感受着指尖上的热度,似乎慢慢流进了心里。
这是个生命,是姐姐生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