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尘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催促道:“雪越下越大了,我们走快些吧。”
沈秋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挑眉问道:“难不成我们在灵安镇还有什么目的地不成?”
白观尘像是没料到他有此一问,愣了愣,才回答道:“既然是要查此处发生的事情,自然要先去杨长老的住处看一看才好。”
沈秋庭笑了笑,拍了拍手上沾的雪,站起身来:“还是师兄厉害,我来之前都不知道杨长老住处所在的方位。既然师兄知道怎么走,那是得快些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沈秋庭行动上却不见快,磨磨蹭蹭得活像是几步路要走上百八十年似的。
白观尘眉头皱得更紧了,凑过来想要拉扯他,却被沈秋庭一个侧身躲开了:“师兄别着急啊,我这就过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了一张低阶传送符,一下子便蹿出去一条街。
白观尘快步追了过去,皱眉教·训道:“这么几步路用传送符做什么?”
沈秋庭试探出了想要的结果,直接就地一坐,装模作样道:“哎呀,师兄是不是忘了,我前几日伤了脚,想走快也没法子啊。师兄要是着急救人的话,不如自己先走,我随后就到。”
白观尘像是有些想发火,又强自按捺下了脾气,温声道:“既然你受了伤,那师兄背你过去好不好?”
沈秋庭歪头一笑:“那自然是——不好啊。”
话音刚落,他便快速站了起来,一剑刺向了对面人的喉咙。
“白观尘”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只能往后疾退了几步,却还是被剑尖刺破了皮肤,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他捂住脖子,目光沉沉地看向沈秋庭,声音沙哑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一滴一滴地滴落,奇怪的是,他的血液并非是纯粹的红色,倒像是被水稀释过了一样,只有浅淡的粉。
沈秋庭收了剑,冷嗤了一声。
这么个破烂演技也好意思问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从刚进镇子的时候,沈秋庭就觉出身边的人不对了。
这人落在雪上的脚印太轻,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
或者说,这东西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他眼珠转了转,看向对面人的身后,忽然喊了一声:“师兄,你终于过来了!”
“白观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沈秋庭勾了勾唇角,捏碎了掌心的传送玉符。
他方才便尝试过了,这镇子里力量虽然奇怪,但在镇子内部应该不禁止传送类法器。
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一门心思让他去所谓杨长老的住处,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要是他就这么傻兮兮地跟着去了,十有八·九就折在那里了。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沈秋庭重新落在了镇子的另一边。
他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微微皱了皱眉。
面前只有一条通往镇子里的路,身后则是一条已经被雪盖满的小径,应该是通往镇子里附属的祠堂寺庙之类的地方。
方才那块传送玉符随机传送距离可达千里,眼下却连镇子都没有出去,看来这镇子果真是古怪非常。
也不知道小白和楚寄雪眼下在什么地方。
他从进镇子之后就只剩了自己一个人,想必他们两个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沈秋庭正想继续回镇子中,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方才那人说不定还在镇子里,要是现在回去正撞在他的手中,那就白费了方才那一块保命用的玉符了。
他想了想,索性转身走上了那条小径。
沈秋庭才沿着小径走了没一会儿,一股冷冰冰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活像是泼了一地鲜血之后冷冻凝结了一样。
沈秋庭想起方才在镇子里看到的被掩饰过的血迹,眉头拧了起来。
这条路的尽头……怕是镇子里那些失踪之人的尸首。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吹奏声从不远处的小树林中响了起来。
那调子乱七八糟,声音忽高忽低,刮得耳朵生疼,沈秋庭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心道,这人吹成这个样子还能继续吹下去,怕不是个聋子。
眼下镇子中情况不明,这小树林中的聋子是敌是友实力如何都不可知,沈秋庭不想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赔进去,立刻转身决定先战略性撤退。
“什么人!”
他才刚往回走了两步,吹奏的声音就停了下来,一道熟悉而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沈秋庭背后一凉,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一片半枯的叶子跟他侧身而过,直直钉入了旁边一块坚硬的石头中。
石块上冒出浓郁的黑色魔气,随即碎成了齑粉。
他回头看去,见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正神色不明地盯着他瞧。
是纪明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会儿。
沈秋庭被这老妖蛇盯得寒毛倒竖,终于绷不住当先开了口:“原来是大祭司,好久不见。”
纪明川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兴趣缺缺地闭了嘴,只是把玩着一片树叶懒洋洋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看在你我二人还有一段交情的份上,早点走吧。”
沈秋庭被他这一句话砸得懵在当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情?你死我活的交情?
纪明川见他不动,恼怒道:“爱信不信。”
撂下这一句话,他也不管沈秋庭的死活了,从树上跳下来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
真是晦气,随便找个地方散散心都能碰见这一帮子人。
都死了才好。
沈秋庭站在原地慎重思索了一会儿,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纪明川向来阴险狡诈,他既然亲自守在这里劝退,说不准前方有什么不想让人碰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老纪:我难得说一句人话。(垮起批脸jpg)
秋秋:他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第91章
越往前走,血腥味就越发浓郁了起来。
雪渐渐小了,天空阴沉沉的,雪屑在半空中零零散散地飞舞着。
沈秋庭往前走了一阵,忽然停住了脚步。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萦绕在鼻端的血腥味悄然消失了。
面积不大的小树林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了树木的阻隔,一片干干净净的荒地就出现在了沈秋庭面前。
脚下的凸起的田垄,此处原本应该是一片农田。
沈秋庭捡了一根带着枯叶的树枝充作扫帚扫了一下地面,厚厚的雪面被破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枯黄的植物根茎。
他看了半天,也没有分辨出这究竟是什么植物的根茎。
灵安镇离冰原很近,能生长的植物不多,更别说能用来大面积种植的作物了。镇子上常住的人大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修士,不需要日常进食,能出现这么一大片以凡人方式种植的田地,不可谓不蹊跷。
沈秋庭随手把扫干净的地面重新用雪埋好,一抬头发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正用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人是个看起来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身子佝偻得像是一只弯曲的虾,身上穿着一件北域凡人常穿的兽皮袄。兽皮袄已经很旧了,上头补丁摞补丁,看起来倒还算干净整洁。
老头见沈秋庭看见他了,也不怵,弯腰从地面上拾起了个什么东西放进手中的竹筐子里,颤颤巍巍地冲沈秋庭招了招手:“哟,这是哪家的后生啊?是要往哪里去啊?”
看起来是个活人,还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
这老头出现得太过蹊跷,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沈秋庭依然没有掉以轻心。他笑了笑,试探性地询问道:“老伯,此处是什么地方啊?”
老头抬头拿他那双死人一样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沈秋庭一眼,恍若耳背一样:“这里没有别人,你要歇脚就跟老朽回家吧。”
沈秋庭听见这句话,转身就走。
他脑子有问题才会跟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回家。
他才转身走了几步,眼神微微一动,手中灵剑出鞘向旁边挡了一下。
金属与骨骼摩擦的声音响起,沈秋庭偏头一看,一只只裹着一层皮的干枯手爪,连带着手中抓着的竹筐子落在了地面上。
沈秋庭回过身去,见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
他的右手手掌被齐根削掉,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只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茬。
老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用让人发毛的眼神看着他,一张皱得像是橘子皮一样的老脸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后生,跟老朽回家歇一歇脚吧。再往前走,可就找不到跟老朽一样的好心人了。”
沈秋庭看着他断手处的骨茬,往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地拔剑割开了“好心人”身上的衣服。
一副雪白的骨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头身上只有露出来的头和手裹着一层薄薄的皮,剩下的部分半点血肉都没有。
沈秋庭好歹也算是见过魔域之中诸多邪术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种邪术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的。
老头像是被沈秋庭的行为激怒了,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拉了拉被割开的衣襟,气恼道:“你们这些外乡人真是不识好歹!老朽好心好意地想带你们回家歇歇脚,不愿意就算了,还要对老头动手动脚!”
沈秋庭被他一句“动手动脚”震得不轻,回过神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你是说,还有外乡人来过这里?”
老头放下了拉着衣襟的手,诡异地笑了笑:“是啊,他们眼下都在老朽的家里呢。”
沈秋庭瞬间换了一副面目,和蔼可亲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老伯了。”
无论跟着这老头回家的究竟是哪个倒霉蛋,他都不能不去看看。
老头见他愿意跟自己回家了,立刻高兴起来,拿着只剩下半截的手指点道:“老朽家就在那头,走几步就到了。”
沈秋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了一片昏昏沉沉的雾气。
周围不知不觉起了浓雾,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更加昏暗了。
老头捡起了他的竹筐子,健步如飞地走在田埂上,时不时还要回头催促一下身后腿脚不利索的后生,让他走快些。
沈秋庭一边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老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