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萧崖颤着手想上去碰一碰他,却被旁边赶来的医生拍开了。
他不顾别人的反对跟上了救护车,坐在他的旁边握着他的手,一声声唤着他。
可晏南听不见了。
或者是听见了,却不想理会。
晏南见他的最后一次,他穿着西装,正在和别人举行婚礼。
抢救没有进行多久,医生就宣布了死亡时间。
楼萧崖跌坐在身上已经盖着白布的人旁边,手触到冰凉的地砖,有一刹觉得,不如自己一同跟着去了。
“晏南。”他伸出手,却始终够不到身边的人。
他睁着血红的眼睛,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晏南,你冷不冷啊。”
躺着的人却是一点反应也给不了他了。
楼萧崖是被冲进来的方铭和学长架出去的,坐在医院的楼梯上,他无意识地看着雪白的地砖,可能流完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
饶是之后听见了消息赶来的楼萧崖父母,都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楼萧崖。
高大的男人双手捂着额头,哭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弯着的肩膀上仿佛扛着世界上对沉重的悲戚。
离开的人离开了,留下的人却还要继续生活。
楼萧崖独自处理完了医院的所有手续,在之后晏南的父母从国外赶回来举办了追悼会的当天,他没有到场。仿佛看不见那块墓碑,就可以不用承认晏南已经离开了一样。
他要来了晏南放在公司里的备用钥匙,去到了晏南的公寓。
挽起黑色衬衫的袖子,楼萧崖把晏南叠在水池里的碗一个一个洗干净,小心翼翼地放进消毒柜,仿佛这儿明天清晨,仍然会有一个清瘦的男人站在这儿,考虑着是煮粥还是烤面包。
等到收拾干净了所有角落,楼萧崖在晏南的卧室前站了良久,才颤着手慢慢推进去。
晏南床边的书架上放着一张照片,上头是十八岁的他们。楼萧崖强硬地搂着晏南的肩膀,笑得张扬而灿烂,旁边晏南的笑容清浅,却掩不住满目的欢喜。
楼萧崖拿起照片,手指轻轻拂过上面晏南笑着的脸。
只是大梦初醒,已然荒唐了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来源于马頔《南山南》歌词
☆、chapter28
晏南是从老师办公室一路小跑回来的。
直到在离寝室两百米远的地方, 他才慢慢停下来。站在路灯下扶着杆子, 微微喘着气。
老师办公室里没有开空调, 晏南蹲在那儿填表格的时候就隐隐出了汗。这时候一跑, 整个额头上都很快被汗水覆盖, 他随意地用手背抹了一把,抬起头看着操场前的公寓楼。
现在已经是早秋,天黑的时间比原先要早得多。城市里看不见地平线,太阳对他们来说早就已经隐去。伴着天边唯一剩下的一片火红晚霞,晏南的视线所及之处, 只有道路边上不算太明亮的路灯, 和公寓楼里亮起的三三两两的白色灯光。
属于818的那个窗口是暗着的。
秋天傍晚的气温很舒适, 不少人选择这个时候出来遛弯。三五成群的从寝室里出来的人不少, 目的地都是公寓楼对面的操场。
晏南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 逆着人流走向旁边一个安静的角落。靠到了背后一棵古树上, 他反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长久没有联系过的电话。
他抬头看着818那个始终没有亮起来的窗户,耐心地等着电话接通。
漫长的嘟声消失之后, 想起来的女声带着明显的睡意:“南南?是南南吗?”
晏南的嘴唇翕动, 冷静了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地开口。
“妈。”
“诶,南南你说,有什么事情吗?”李倩楠无视了自己丈夫的小声鼓囊, 动作利索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把紧闭的窗帘拉开了一个缝,“妈妈在听的。”
“我就想问您一下。您和我爸前几年给我准备的房子, 备份钥匙还要第二个人有吗?”
“没有的,爸爸和妈妈也都没有拿,只有你身上那一份。”李倩楠回答,“是锁坏了吗?”
“不…不是的。”晏南的语气里带着点笑意,“我就想起来问一问,打扰您和叔叔睡觉了吧。”
“哪儿的话,这孩子。”李倩楠几乎是第一次听见自家儿子这样温暖的家常问话,激动地攥紧了旁边的窗帘。
“现在时间也还不太早,你们再睡会儿吧。”
互道了再见,晏南挂上电话,突然有些感慨。
自己小时候和母亲父亲的关系一向不太亲。晏南并不怨他们离婚,也对他们重组家庭没有任何反感的意思。毕竟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局面。
只不过他有时候还是会想,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人陪着。
他后来毕业去洛杉矶呆了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工作压力大,工作时间又长,晏南自己又丝毫不紧张身体。直到一次晕倒在自己公寓被急哭了的母亲扇了两个巴掌之后,才慢慢开始真正和母亲打开心扉。
他母亲是非常开心的,年年都会和他约定一个地方,和他一起去旅行。
只不过才没有多久,他就死于车祸了。
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晏南握紧了手机,决定这一世,和父母的关系也不能再和原来那样下去了。
挂上电话,李倩楠有些担心。
“怎么了啊。”外籍丈夫翻了个身,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