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既一人来到了老师的家里。
“加加爸爸,今天怎么没带加加过来?孩子生病了?”老师面带笑容,语气隐含担忧,单看表面,没人会怀疑她的人品。
林既看她这和善的面孔,怎么看怎么反感,为人师表,却对一个孩子言语暴力,苛责对待,如果他对加加不那么伤心,把孩子放在这儿一个假期,指不定得被腐蚀成什么样。所以林既表情冷淡,他虽然总是温和待人,但作为一家大公司的领导,他沉下脸来带给人的压力绝不小。
果然老师的笑容也僵了僵。
林既没等她允许,就闯进房中,难得无礼得连鞋都没换,就走到客厅之中,两个小孩在看电视,看到林既也不怕,因为林既之前给他们的印象很好。
老师心里有些紧张,跟在林既身后问:“加加爸爸,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来说一声,以后加加都不会来了。”林既环顾了一周说。
“呃……”
“不问为什么吗?”林既回头对她说。
老师勉强维持笑容:“我这边其实还是比较严格的,加加还小,受不了是应该的。”
“加加还小,所以被你威胁恐吓是应该的,加加还小,所以被你的小孩欺负是应该的,我还需要补充别的吗?”林既耐心道,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可眼神越来越冷,他有一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此时他的眼中没有温柔的波澜,而是刻薄的冷锐。
老师不动声色地倚着沙发,以此作为依靠,“加加爸爸,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承认我教琴的时候是严格了些,可加加才多大?他说的话你哪能不加考证就全信了?”
“我儿子不会对我说谎。”林既淡淡道。
老师笑了,“小孩子爱说谎是天性。”
“这话适用于你家的小孩。”林既说,他拿起了俩小孩之间的巧克力饼干,“这是我给加加带的,怎么是你的小孩在吃?”
老师想也不想就说:“这是我买给他们的。”
林既问:“那么请问你从哪儿买的,多少钱?”
老师答道:“附近的超市就有,多少钱我哪还记得?”
“这个饼干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两百七十块一大包,国内的超市没有卖。”林既说,“真是强盗,连小孩的东西都要抢。”
老师的颜面挂不住,说:“我想起来了,这是加加自愿分享的,是吧?”
两个小孩怯怯地点头。
“你们那么让人讨厌,加加不会愿意分享给你们的。”林既认真又温和地说着这样刺耳的话。
老师心里毛了,“加加爸爸,既然加加以后都不来了,你也没必要再说这些难听的话了吧?”
“加加以后不来了,不代表他受的委屈就这么结束了。”林既说,“你们要向加加道歉。”
老师嗤笑了一声,“加加爸爸,要是对待学生严格了些就要道歉,你看还有谁愿意当老师。您是大忙人,我可不敢耽误您的时间,没别的事,请离开。”
林既轻轻皱起了眉,他很少做威吓的事,所以也生疏得很,毫无准备的就来了,只想为儿子讨个公道,但对方完全不认,也不低头,这让林既有些难办了。
老师又说:“我老公经常不在家,也不代表你可以任意欺负我们一家。你可以去问问我以前带过的学生,哪有闹成现在这样的?你也信任过我把孩子放在这里,以后不来往了也不要弄得那么僵好吗?”
“但你确实是有辱师德。”林既说,“如果你不想闹得太难看,还是认真反省道歉吧。”
最终,林既被赶了出来。
他对自己有些失望,如果他能学到宋广峰的出事态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恶人压了一头。
要是加加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会觉得他是个一点也不威风的爸爸。
可面对一个小市民家庭,林既又不能用太强硬的手段,也没有准确的证据让他们服软,要怎么为儿子出气,这可真是个难题。
这件事让林既的心情烦闷了一天,去接加加回来的时候,他还想着怎么编个谎言,让加加以为爸爸惩治了坏人。
没想到他们回到家后,林既接到了那个老师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她的语气和早上的毫不妥协完全相背,“那个,加加爸爸呀,今早上是我的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之前对加加不好,也道歉,对不起。”
林既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竟也收获了成果,不由疑惑:“你怎么突然醒悟了?今早不是 不承认吗?”
那边很是尴尬的笑了声,“你走了之后我想了很久,确实不该对你这么说话,也不该那样对孩子,你说的那些我都认,希望你能原谅我。”
林既当然不会相信她这样的人可以自行转变,但无论如何,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
“加加,梁老师跟你道歉了。”林既开了外放。
手机里的声音不自然起来,但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加加呀,是老师不对,老师和你道歉,对不起。”
林既说:“还有那俩小孩,平时没少欺负我们加加吧?”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咬着牙唤道:“鹏鹏帆帆,过来和加加弟弟道歉。”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里传出了两道不情不愿的稚嫩声音:“加加,对不起。”
林既摇了摇头,“没有诚意。”
老师喝道:“用心一点!”
“加加,对不起!”两道哭腔说。
林既问加加:“你接受道歉吗?”
加加抿了抿唇,抬眼看着林既,小声说:“爸爸我现在可以不接受吗?”
林既温声说:“当然可以。”
但手机里慌了起来,“你们还想要我们怎么道歉?钱我都全额退给你了,要是还想学我可以免费教!”
“不必了。”林既彬彬有礼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反省’,但显而易见,你们并不真诚,我们拒绝接受。”
然后林既挂了电话。
加加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爸爸你真厉害!你一去他们就害怕了!”
“其实不是我……”林既干笑道,他心想,是谁对那一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他们那么忌惮?
隔壁的阳台又传来了悠悠的小提琴声,曲调婉转缠绵,像情郎温柔深情的表白。
几乎每晚,都会有这样的乐声,出自谁就不必说了,相十方倒是会玩儿浪漫,每天在阳台上将爱意化作琴声传递过来,换做林既之外的人,早就被他拿下了。
林既一点儿也不心动,甚至还在楼下的投诉箱里投了几封抗议信,希望管理员可以取缔这种扰民的行径。
但很遗憾,他的抗议信石沉大海了。
林既正准备去关窗。
加加扯了扯他的衣服,“ 爸爸,以后我要去哪里学小提琴呀?”
林既微讶,他以为经历了这些,加加会放弃了。
“不能学到一半就放弃,这是你跟我说的。”加加顾着小脸说,“而且我要拉出爸爸最喜欢的小提琴,所以还要学!”
林既当然支持儿子的决定,他说:“那我在帮你找老师,这次一定要找个人品好的。”
加加往隔壁瞄了瞄,小声说:“爸爸,隔壁的叔叔拉得很好呢,我可以和他学吗?”
林既当即拉下脸,半秒也不犹豫说:“不可以。”
加加听话的“哦”了一声,也不耍赖撒娇,跑去找姑奶奶玩儿了。
但这件事在林既这儿还没结束,是谁暗中操作,让那一家子愿意道歉甚至还退了学费?林既不免想到了去年王奶奶出车祸时,相十方在另一个城市,也能轻易找到肇事者这件事。
是相十方?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人?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今早,可对话才不过一句,林既想不出自己露出了什么端倪让相十方能猜到他要去干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又在电梯里相遇了。
“早上好。”相十方一见到林既,嘴角就翘起来,俊美的容颜绽放出有些温软的笑容,谁一大早看到这样的笑,都忍不住心情好。
林既点了点头,眼中有狐疑。
电梯门关上,林既开口:“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相十方转头看着他,却沉默着。如果不是他,他会问是什么事,现在的反应分明就是他,可他摸不清林既的态度,他担心林既反感他插手,又不愿隐藏自己为林既做过的事,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林既了然了,电梯门一开,他对相十方说:“跟我来,有话和你说。”
相十方的眼睛微微一睁,虽然表面不显,但还是能感觉出他整个人亮了起来。
他们走到小区住宅楼前的凉亭里。
林既回身看着相十方,“你派人跟踪我?”
相十方立刻摇头。
林既不太信任,“那你怎么知道我昨天要做什么?”
相十方诚实的答道:“昨天早上你是从楼上下来的,身边没有加加,我猜你把他放在楼上老师的家里了,但昨天你应该送他去学琴才对;当时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在生气,结合这两点,我得出了那个小提琴老师可能有问题的结论。”
林既忍不住惊讶地看着他,“只凭这两点?如果我当时只因为和加加吵架了呢?”
“你不可能对他发火。”相十方的声音低了下来,仔细听能听出一丝妒忌,“能让你生气,必然是和他有关。”
林既皱着眉头盯着相十方。
相十方偏过脸,藏起自己的嫉妒和不甘,可这东西一旦冒出了点苗头,就不好收拾,他攥紧了拳头,小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又要讨厌我了?”
相十方的下颌绷得很紧,显然是在隐忍。
林既听出他的声音又倔强又有点儿委屈,带着故意的成分,林既有预感如果点头,后果会很可怕。
“我没这么说。”林既叹了口气,“谢了。”
说完林既转身就要走。
可一股强悍的力量将他向后拉,接着林既的后背撞进了结实温暖的胸膛里,两只手臂分别横在他的肩和腰上,像铁棍一样难以挣脱。
“喂!”林既有些慌乱。
“一下下,一下下……”相十方喃喃道,和林既的亲密接触,像冬天的静电一样噼里啪啦炸得他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满足舒爽得呼吸都重了。
“相十方!”林既喝到。
相十方僵了,他知道自己越界了,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
林既推开他的手臂大步向前走了两步,还是气不过,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相十方却注意到,林既的耳朵红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大概两者都有。
相十方的心脏酥软得厉害,他内心的情感化作言语,不由自主低声道:“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