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发现了这一点,分明人在戏中,可他在感情方面依旧分辨出那一点细微的不同,但没等他仔细回味,这场最后的欢乐戏份就开始了。
刚刚的感觉还未褪去,玫瑰抹的玫瑰色口红在阿言的白背心上留下一个一个唇印,关导被这个细节给抓住,在整场戏结束之后,他让言夏补拍被杀倒地的镜头,血要从玫瑰的唇印里浸出来。
言夏拍完坐在车里,他无法解释刚刚的事,他想对不起,但柏雪已经离开了,他不知道刚刚算不算入戏,他一句话也不说,干坐着,短时间之内的连续的感情冲击让他只想放空自己,他坐着不动,接着去问关导:“我出不了戏了,怎么办?”
“爱她?”关导反问,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了,从镜头里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浓烈的爱意,眼睛动作,所有的细节都在说明这一点。
“很爱!”言夏撑住头,快要崩溃,他的演艺事业才刚刚有起色,被雪藏又解冻,三年没拍戏,终于终于好一点。
关导笑起来:“很好,这会是一部很有说服力的电影。”
第72章 谁把谁当真
柏雪从角色里走出来的办法,就是继续把戏演下去,一直演到玫瑰生命的终结。
言夏杀青了,但他并没有离开剧组,跟关导这样的导演拍戏,是一个太难得的机会,他想要学得更多,虽然整段戏都已经完成了,关导也给了他一个不错的评语,但他还不知道他的那部分戏要怎么剪辑。
剪辑方式的差别会改变整段电影的表述形式,言夏很愿意参入到这中间去,看他出演过的片段会以什么样的表述形式出现在观众眼前,在他表达了愿意跟组的意愿之后,关导让他坐在监视器后,跟他一起看柏雪表演。
当知道她在演戏,言夏就更容易分得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玫瑰当然爱阿言,她爱的时候也确实轰轰烈烈,既然阿言给了她一个出去的理由,那她就愿意跟他出去,走出城寨,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她抛弃的是她本就拥有不多的一切。
但玫瑰不是痴女子,爱人抛弃了她,还依旧苦守寒窑抚养孩子,那种卖血卖肉都要养孩子的事情,没有在她身上发生。
她到城东的小诊所里,找霞姨堕胎,哭过的玫瑰眼睛红肿,但出门的时候依旧不肯蓬头垢面,她依旧穿着高腰紧身牛仔裤,破洞衫,找出那支用来在阿言身上落下吻痕的口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推开诊所的门。
霞姨一张尖脸盘两道吊梢眉,笑起来一脸脱皮狐狸相,收了定金替程警官找孩子,玫瑰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谁都知道她的相好是个大学生,犯事跑路了。
霞姨端着一张过来人的面孔劝玫瑰把孩子生下来,告诉她说没养下来的小孩以后都不会投胎,要一生一世的跟牢你,身后有个小鬼拖着你,做什么事都要倒霉,作这个孽还不如生下来,把孩子送给好人家。
玫瑰不愿意,阿言抛弃她,既然抛弃她,她也不愿意生下阿言的小孩,眼睛分明哭到红肿,嘴巴却很硬气,养猫养狗都不会替他养活小孩。
霞姨装模作样告诉她,说替她打听过了,那个台湾大学生惹了人命官司的,外面都在抓他:“你想他会不会回来?说不定过掉三年五年,风头过了就回来。”
玫瑰在犹豫,这样的大事身边无人做主,霞姨于是带她去诊所里偷看那些打胎的女孩子,给她看打下来的血不,告诉她好些女孩以后就没生养了,还有的死在小诊所,投胎一场是缘份,这辈子的缘份这辈子了,打胎杀生要背人命债。
玫瑰眼看那些女孩躺到脏污的床板上,吃了打胎药,身体底下一只空桶,桶里血迹斑斑,她问霞姨:“就没家人来找吗?”
霞姨吐一口烟圈:“跑到城寨来打胎,你说谁来找?”
玫瑰不知被她哪一句说动,准备把孩子生下来,霞姨当然不肯告诉她是警官买走这个孩子,编了一对年老夫妻的谎话,又带玫瑰去远远看一眼别墅,指给她看:“你看,以后你的孩子,就在这里长大。”
霞姨远远带着程警官过来看玫瑰,玫瑰肚里孩子的爸爸是大学生,玩完不要这女孩子了,说得万分可怜,再看看玫瑰挺着大肚手脚都细,让他补一点营养费。
程警官独子死了,老婆已经不能再生,两个人年纪尴尬,再生一个风险太大,干脆就买一个来,别的地方不容易弄,城寨没人管,霞姨打了保票,坑谁也不会坑他程警官,玫瑰本本份份长到大的,绝对不是外面那种不干净的女人。
程警官远远看一眼,玫瑰肚子老大,换上棉布长裙子,也头发编成一条长辫子,大夏天热得鼻尖冒汗,刚刚买了一碗冰,霞姨就冲过去,拿掉她手上的碗,乍着声音骂玫瑰,骂完了看看程警官,全是做给客户看的。
玫瑰胸前衣裳已经汗湿,行动的时候喘着气,叉着两条细白长腿走路,身上少女纯真还未褪去,红唇微微翘,说的也是孩子话:“我好想吃冰。”
程警官盯着她的脸,盯着她的胸,盯着她的腿,最后盯着她的肚子。
玫瑰的孩子不能到医院去生,只能在诊所里让霞姨接生,玫瑰本来是决定要把孩子送走的,但她躺在产床上,挣扎了两天一夜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又反悔了。
小女孩生下来就头发乌黑眼线细长,洗干净之后雪白白,霞姨给她看一眼,她抓着霞姨的手不肯,霞姨钱都已经收下,哪里会再吐出来,推门就要抱孩子送出去。
玫瑰一身血污跟在她身后,一路走一路哭,血水顺着大腿流下来,走到城寨门口,看见一个干净体面的背影,她终于没有追上,力竭昏了过去。
言夏就在监视器后面,关导演戴着眼镜盯住细看,而他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捂住眼睛,抽抽着从鼻子里喷出鼻涕泡来。
当关导演喊了“卡”,言夏已经在监视器前哭到发抖,柏雪这段表演当然感人,但言夏代入的是丈夫跟父亲的身份,一米八五的个子最后缩在简易椅子上哭,关导拍拍他的肩膀:“可惜不是《第六感生死恋》,没有《人鬼情未了》的戏份啦。”
柏雪久久不能出戏,这场戏一次过,但她不能再继续往下拍,关导喊了休息,继续拍群演的镜头,柏雪躺回保姆车里休息,她哭到喉咙沙哑,眼睛肿得睁不开,拖着步子走的时候鞋子掉了,她自己没有发觉,导演也没有喊停,一直到戏结束了,才发现脚底破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