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黑白画早已泛黄,当年艳名一时的酒吧宠儿已经躺在水里焊住的地底下就剩下了灰,冉沫弥将一束花放在坟墓前,说着:“妈,我来看你了。”
多久没来了,他不知道,他不敢来,一来看到女人回去就夜夜噩梦,所以她的男人们不记得她,她的爱人也不曾想起过她,她的大儿子以她为耻,她的小儿子只能忘掉她,一个人在沉浮之中沉沦得太久,她早已经忘记自己是个人了,现在好了,抛却了城市繁华,她终于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躺下来。
他特别想要告诉他妈关于他爸病了的事情,可是他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何必让死了的人来听这些故事,这个女人就只是跟那个瘫痪的男人睡了几夜,生了两个儿子,最多的情分不过如此,谈不上谁薄情寡义,女人爱上了自己的客人,而客人心里从头至尾都没好好看过她一眼,就连上/床都是速战速决,更不知道她想了他一辈子,念了一辈子,跟别的男人上床的时候也想的是他,可是她才匆匆跟他睡了几晚而已……
衡昀晔陪着他在坟墓面前坐了一会儿,冉沫弥一会儿想到躺在床上的父亲,一会儿想到当年女人死的时候鲜血横飞的场面,一会儿想到冉沫生的葬礼,一会儿想到冉沫境的疯癫,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浮光掠影般闪过。
直到眼睛被人蒙住,继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里,他就那样被人拉着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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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小傲娇(上)
被衡昀晔捂着眼睛抱在怀里, 冉沫弥觉得自己跌入一个非常冗长而美好的梦境,他可以尽情的放松, 只是须臾,仿佛有一双手将他拉回这赤果果的现实之中, 他掰开衡昀晔的手, 坐了起来, 手朝着身后的黑白色照片指了指说着:“这是我妈。”
衡昀晔看了一眼,这年轻的女人很美, 他见过的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是很少有能够将典雅与妩媚杂糅得这么好的人, 这个女人无疑是一个, 美艳却不妖娆, 卑微却透露出一股高贵, 单单从黑白色的照片就可以让人觉得这么震撼, 更何况是本人。
他站起身, 冲着女人鞠了一个躬:“妈, 你好, 你好漂亮。”
冉沫弥被这么赤果果的一句话激得一愣, 可是他并不觉得很滑稽,反而觉得有一股微妙的感觉,他怎么就没想到自己已经跟衡昀晔在一起了,他们已经是家人了,随着这么一声,就好像他是带衡昀晔来见家长的。
“妈, 你放心,把沫弥交给我,我一定给你照顾好的,我要成为这天底下最最疼爱他的人。让他开开心心,幸福欢乐的过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
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却让他内心里最深的防线土崩瓦解,冉沫弥愣了,他看着衡昀晔,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所有的话全部湮灭。
“咯,你沉默就代表默认了哦……看吧,看吧,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帅气很靠谱,把沫弥托付给我准没错?”衡昀晔对着一块冰冷的墓碑说笑,墓碑上的女人仿佛回应他似得微微笑着,永远都保持着这种笑容,含蓄内敛,万种风情。
这人啊,真是……
冉沫弥摇了摇头笑了笑,无论多大,还是跟个小孩儿一样,无论在外人看来多么的强大,一回到家,立马就变成一个撒娇长不大的小孩儿。
衡昀晔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两个父亲对他那么好,什么事情都依着他……
“衡昀晔。”冉沫弥喊着。
衡昀晔立马回着:“在呢。没事儿,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真的,不管你到了哪儿,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冉沫弥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家里的关系?”
衡昀晔确实不怎么知道,因为冉沫弥没说,所以他也就没问,他不在乎冉沫弥家里有什么,他只在乎冉沫弥这个人。
“我跟我哥是她生的。”冉沫弥指了指照片,微笑着,笑得有点儿哀伤:“冉沫境与沫生是阿姨生的,那个时候阿姨身体不好,而我奶奶想要孩子,于是就有了我哥,之后我奶奶想要女孩儿,他们又找到了她,她答应了,在我在娘肚子里三四个月的时候,阿姨怀了小孩儿,但是医生说也许生不下来,果不其然孩子早产母亲差点儿难产,所以沫境沫生是我们家的宠儿,我小的时候,很烦我妈,我看不起她,我也特别希望我爸能够多关心我一下,我知道他那人一生容不下黑点,或许我跟我妈、我哥的存在就是他的黑点,所以他不喜欢我,我小的时候面对着父亲的背影,我觉得他好高大,他说话的时候,很威严,就好像大山般稳重,大海般广阔,没想到转眼之间他人已经躺在那里,毫无生气,连话都说不清楚……”
“今天你爸怎么样?”衡昀晔问着。
冉沫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敢进去,我怕他见到我病情加重,但是我走的时候,他是睡着了的,睡得很熟很熟,我知道他根本没睡,也知道我在外面,只是没办法接纳我做这些事情,然而他也只能顺着我,他拿我没办法又不能原谅我,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装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我依旧可以每天去看他,他也不用背负心里负担。”
“这样也很好啊,以后我们每天都去看他,我送你去。你去看你爸,我就去看你。”衡昀晔笑了笑。
冉沫弥没说话,两个人在坟地坐了很长时间,衡昀晔朝着冉沫弥身边挤了挤:“是不是很无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冉沫弥没说话,看着他。
衡昀晔笑了:“我前几天看了一部电影,是有一座坟墓,然后飘出了一个鬼,看到的人都死了……”
冉沫弥无动于衷,衡昀晔看着他一动不动的,不满的撇撇嘴:“我们周围都是坟墓哎,这种鬼天气,你就不怕吗?突然从某个坟墓里爬出来一个七窍流血披头散发的鬼,阴森森的……”
“无聊。”冉沫弥毫不留情的打击。
衡昀晔简直气急败坏,边城经常说他喜欢带美女去看鬼片电影,这样美女受到惊吓就会不由自主的投还送抱,这个时候顺便可以搂一搂,抱一抱,亲一亲,泡一泡……
而如今,此情此景,他自己都毛骨悚然了,冉沫弥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衡昀晔猛然扑过去,紧紧抱着冉沫弥,将冉沫弥搂在怀里,一脸惊慌失措:“太恐怖了,我最怕鬼故事了,要狠狠的抱一下。”
冉沫弥第一次见一个人无赖到这种地步,到底是谁在这种场合讲了鬼故事,又是谁叫着害怕鬼故事……
……
回到医院的时候,冉楚河是真的睡了,冉沫弥将买来的东西交给穆琼,嘱咐了几句,穆琼一直哭,冉沫弥又不会安慰人,两个人僵持着,最后还是冉沫川来开解。
家里所有的事情就又落到了冉沫川的身上,他爸这一病,上头无人罩着,他还年轻,嫉妒眼红的人大有人在,各种批判他的声音此起彼伏,家里又出现这样的事情,冉沫弥很难想象他顶着多大的压力。
冉沫弥看着他,微笑着:“哥,不行的话,趁早收手吧。”
冉沫川笑着摇了摇头。
冉沫弥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最后大捞一笔再走人,这个职位占着很多资源。
冉沫弥想要劝他却不知道如何去劝,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固执,他知道自己劝不回他哥。
他走到冉楚河的门口看了冉楚河一眼,穆琼正在给冉楚河喂汤,冉楚河从头至尾眼睛都没有斜视一下,好像看不见他们一样,冉沫弥看了看便没有再进去,冉沫川拍了拍冉沫弥的肩膀:“下次再来看吧,他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我都不敢走进去。”
冉沫弥点了点头,正要走,冉沫川喊住他:“小弥,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冉沫弥笑了笑,他已经走不掉了,衡昀晔根本就不想离开,而他如果一旦走了,衡昀晔一定会跟着他走,那样对衡昀晔的家人朋友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衡昀晔很爱他,他不想这份爱带给他负担,这份感情只需要保持着本质的纯真就好。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我们只需要拿到股份替换来的钱,将股份卖给你们又怎样,从今往后我跟衡昀晔不会再插手he的事情了。”冉沫弥知道冉沫川怕他跟跟衡昀晔留下来会坏了他们的事情,他再三保证的说着:“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相信你。”冉沫川说着。
冉沫弥转身就走,病房里,年迈的父亲四肢瘫痪,病房外两个儿子争来争去,对于这位曾经家教很严峻的父亲来说很讽刺。
冉沫弥从病房里走出来,回到家的时候,碰到风吹雨跟江晚桥。
风吹雨一如既往的呆呆萌萌吊儿郎当的要给冉沫弥送礼,告诉冉沫弥将来考研一定要选他做导师,江晚桥在劝冉沫弥说风吹雨老年痴呆犯了,告诉冉沫弥千万别选江晚桥做导师,要不然前途神马的就毁了。
风吹雨气得大白天的在别墅下唱歌,那魔音入耳,太折磨人,江晚桥最后受不了了给他丢了一瓶矿泉水就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