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景弄得在场的其他人连连惊呼,关属勋也立刻跑过来查看他们有可能带着的伤势。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女人和孩子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伤口!那么那些血又是从哪儿来的?难道他们是来捣乱的?!
关属勋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但那里什么都没有,没鬼也没人,不像是来砸场子的样子……
然而仅仅是下一秒,他就弄懂了这都是为什么——刚才看起来还昏迷不醒的孩子突然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正喷了关属勋一身。
那孩子的妈妈再一次发出尖利的惊叫,哭着想捂住孩子的嘴巴不让他再吐血了,但那怎么可能管用?
看来她也已经因为这种事情的惊吓而有点精神错乱了,关属勋怀疑她这样下去可能会直接晕过去,恐怕很难准确地描述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是刘涟撩开帘子从里屋出来了。她的脸上再不复这几日持续的忧思茫然状,反而换了一副很严肃的面孔,眼神犀利透着精光,直冲那对母子而来。
此时的刘涟才真的是一派大师风范,之前还只会尖叫嚎哭的女人,只是被她深深看了一眼,立刻就安定下来,停止制造噪音,只搂着孩子抽噎着盯着她看。好像她已经本能地开始相信刘涟一定能够救得了她的孩子一样。
刘涟在那孩子跟前蹲下,先是仔细地看了一下他的大概情况,又摸了脉,最后轻轻翻开了他的上眼皮。
“呼——”她呼出一口气,关属勋还以为她是觉得搞得定松了口气呢,结果她紧接着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我挑,这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啊?!
关属勋越看越着急,“赶紧送医急救吧,不然来不及了!”
他虽怪事见的多了,但到底还是个普通人。面对此情此景,最先想到的只能是医院了。不是吐血吗?那无论是因为啥,致命点肯定是在失血过多上。那到医院输血不就是最有效的?
“不行不行!”谁知他话一出口,先反对的居然是刚才那个已经惊慌失措了的女人。“没用的,医院根本没用!”
她抖着嗓子,带着哭腔将自己与孩子之前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她的儿子在大约一周之前就出现了这样的症状,只是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般严重。但是孩子当然是当父母的眼中的命根子,当时他们便立刻选择了就医。但是辗转几家医院,孩子的‘病情’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改善,甚至根本找不到病因!
昨天他们已经商量好要去美国孩子叔叔那边,找全世界最好的专家去诊断。但也是昨天,孩子的妈妈听了来探望的亲戚的一个说法——孩子这样突然吐血到这样严重,医学手段却查不出病因,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什么的?
降头这种东西在香港的传说也是流传甚广,南洋文化盛行之下,什么古曼童什么尸油什么鬼牌之类的东西也已经有了很多人相信。孩子妈也曾经成功地问过米,自然对此很有几分相信,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她慌忙地找到了当初帮她问米的神婆,那神婆请上身的鬼确实看出那孩子是有点不对劲来着,却也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刘涟这里,就是神婆指给她的一条路。最近刘涟在业界声名鹊起,很多‘同仁’都知道了有她这么个厉害的后辈了。
今早她提出先来刘涟这里,但她老公就是不同意,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她才抱着孩子出来。没想到半路上孩子就又‘犯了病’,而且情形比之前还都要更严重,吓得她顿时麻了爪,完全不知所措,以致后面失了态又傻傻的。
但是刚才与刘涟一见面,她不知为何突然放下了点心,才有理智能够想起她最应该做的事情。
周围等待着的顾客们也都瞠目结舌,他们虽然也遇到了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怪事,但没有一件能与这件相提并论的,登时屋内抽气之声此起彼伏。关蜀勋这才抬头看到了围过来的人,赶紧道:“大家也看到了,救人如救火,今天恐怕是不能帮大家解决问题了。这里现在也不适宜让大家等,还请各位现行回去吧!拜托各位了,不好意思。”
顾客们能说什么呢?来这里的都是感觉到或者已经有了实证自己是‘撞到正’的人,自然能升起同病相怜的感情来。更何况现在受罪的还是个几岁大的细路仔,有同情心的人当然会让一步,就算是没那么多同情心,也不愿意被别人说自己冷酷无情置别人生死于不顾。
所以关蜀勋说完没两分钟,原本满当当的顾客们便都散得干干净净了。
刘涟从案子上拿了一双红筷子夹住了孩子的食指。但是没有用,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皱着眉头,伸出手指又摸了摸孩子的囟门,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疑惑。
“怎么了?”关蜀勋也是知道红筷子夹手指是在做什么的,“难道他这是……”
“不是!”刘涟摇摇头,“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抬头望望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似的,突然站起身,拿了个杯子朝神龛那边走去,居然倒了多半杯的香灰回来。后面又开了一瓶买回来专门做供品的白酒,兑在杯子里摇匀了就要给孩子灌下去。
“喂喂喂,你这是做什么?!”关蜀勋赶紧去拦她。给孩子喝高度酒也就算了,这孩子可是吐血吐成那样,就像马上就要去见上帝似的那么脆弱。你居然给他喝酒?真出了事摘都摘不出来,这不是存心把黄泥往裤裆里扔吗?!
“你不信我?”刘涟看看关蜀勋,他便立刻撒手了。是啊,她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呢?说到底,她比他还要谨小慎微呢,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有把握才做的。
刘涟又转向孩子的母亲,她正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说反对,但满满的担心那是溢于言表了的。
“可以吗?”刘涟还是要征询一下人家妈妈的意思的,尽人事听天命。在她眼里,是父母给了孩子生命,那么他们就有权在危难时刻决定孩子的生死。
孩子妈妈粗重地喘了两口气,看看刘涟又看看孩子,看看孩子又看回刘涟:“请您来吧!我百分百配合您!只求您救救孩子……他还那么小……”说着便又泣不成声了。
刘涟得了人家家长的首肯,立刻动手,将一盏香灰和高度白酒的混合物用手指搅了搅给那小孩灌将下去。
这回是真有反应了,那孩子本来是面若金纸双目紧闭一副濒死的样子,但那杯东西灌下肚之后却是立刻醒了。但他的表情却是非常痛苦的,抱着肚子在瓷砖上打滚,看起来就是腹痛如绞难以忍受生生疼醒的。
“杰仔,杰仔,你怎么样啊?”孩子妈立刻扑过来搂住他,“这,这不会有事吧?”
刘涟看着痛苦难当的小孩,却是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疼就好,疼就对了!”她转身快步走向桌子,打开了放着符咒的那个盒子,扒拉来扒拉去,“我的摄魂符去哪儿了?”
关蜀勋一愣:“盒子里没有吗?咳,那可能是我不小心散给客人了。”他立刻走过来帮忙裁纸研朱砂。
刘涟却是懊恼地抓了抓头皮,“没有了重新画一张是小事,但是把那种符散给客人,他们没法力是没法用的。万一真的是撞邪的怎么办?”她抓过符纸来,笔走龙蛇很快重新画出了一张。“我知道也不能怪你,都怪我这些日子总在想事情……不过你还记得是散给谁了吗?”
关蜀勋当然摇头。本就是误发出去的符咒,他对这东西并不很熟悉,一直以为盒子里都是普通人合用的避鬼符和驱鬼符呢,又哪儿能记得住发错给了谁?
“那我们就只能替他祈祷了。”刘涟长出一口气,将刚画好的符咒团成一团,又走回去塞进了正痛苦地打滚的孩子的嘴里。
关蜀勋都看傻了,这是把这孩子的嘴当垃圾箱使唤了是吗?什么东西都往那里放!他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孩子妈,却见她也是皱着眉头,但却根本没有要阻拦刘涟的意思。看起来已经是把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完全信任的意思了。
那孩子被迫吞下了纸团,腹痛却像是渐渐止了,但不适感却并没有消失。他已经有些清醒,捧着肚子斜歪在地上,满脸难受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小孩子,在这种时候都是渴望有最爱最信任的人能够帮他解除痛苦的。但是这回他妈妈是做不到了。
突然那孩子一低头,整个人撑在地上,开始痛苦地呕吐起来。那动作之大、之激烈,让他妈妈和关蜀勋心里都是一紧。但刘涟却是舒展了眉头,重新蹲下,掀开孩子的衣服,用手指狠狠地戳按了他肚子上的几个穴位。随着她的动作,好像‘胃口不舒服’的孩子终于吐了。
不过万幸的是,这次吐出来的并不是大家担心的巨量血液,也不是刚才刘涟给他灌下去的那堆香灰烈酒,而是刚才那团刘涟强迫他咽下去的符纸团!
与刚才塞进去时的干瘪紧缩不同,现在的纸团里好像包裹了什么东西似的,好像还是活物儿——在纸团里一挣一扎的不断鼓动着!
随着吐出了这东西,那孩子居然轻松平静下来,只几分钟之间,面色就渐渐恢复了正常。居然还开始跟自己的母亲说话,叫渴叫饿了。
这是,好了?!
关蜀勋觉得很神奇,他的搭档还能治病救人呢?!怎么三弄两弄的,这刚刚还感觉马上要咽气了的孩子就好了?
刘涟一见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把手中一动一动的纸团给他看。“这里面有个小鬼,就是它,钻进了这孩子肚子里不停地捣乱。让他吐血只是表象,它真正的目的是吸光这孩子的所有生机和灵气。如果它真的成功了,外人也只会以为是这孩子得了什么难以治愈的特殊疾病才会这样,并不会察觉它身后的人的险恶用心。”
“它身后的人?!”关蜀勋立刻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就像邱……像他们那样特意给人下降头?”
“对,不过这不是降头。手法不是来自东南亚的,这是很传统的中国手法,而且很老练,不算附身所以不带什么阴气,一般的法师根本看不出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我不是师从茅山见过先人处理类似案例的记载,恐怕有摄魂符也很难将这小鬼这么干净利索地弄出来。”
刘涟转向喜极而泣抱着孩子痛哭中的孩子妈,“不过也难保他们一次不成会不会再下一次手。也许下次就不会是这样‘温和’的手段了,所以,您得配合我,真诚地回答我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