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前提

    林芬在当天下午清醒时要求出院。
    林芬说不喜欢住在医院,也不想继续住下去。
    众人和医生商量了下,决定把医疗设备全套移向周家,让她在家静养。没有多少天可以活的人,有什么要求不能满足,更何况她也只是想出院罢了。在这仅剩的时间里,就让她平静舒心地度过。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实也就只是眨眼闭眼的事情。
    回到周家,林芬脸上有了笑容,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顾晓晨却更加害怕,听说人死之前都有回光返照这一说法。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此刻她还信了。
    余玫陪送到周家之后,顾晓晨硬是让她去休息。余玫僵持不下,也不愿意在周家的客房住,更觉得不妥,于是就回去了春光园,睡上一觉再来。周墨生中年丧妻,好不容易娶了第二任妻子,结果又要替她送行,不免伤感,前往书房静思。
    林芬又睡着了,周雅茹吩咐佣人替顾晓晨收拾客房。
    顾晓晨则前去后花园的玻璃花房,挑选了一盆白兰花。白兰花六月才会开花,只是种植在暖房后,特别的品种冬天也开花了。顾晓晨回过头,就瞧见周雅茹走进玻璃花房。周雅茹显得有些局促,像是欲言又止,只是她咬着唇一直没有说话。
    顾晓晨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这盆花好看吗?”
    “好看。”周雅茹一愣,望着白兰花说道,“芬姨最喜欢白兰花了。”
    “恩。”
    “其实我妈妈也很喜欢白兰花。”周雅茹啮着唇,喃喃说道,“她们很像的,她们很像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就流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她多喜欢我一点……对不起……”
    这个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在她面前却像个孩子一样大哭,顾晓晨拉过她的手说道,“我们一起去看妈妈。”
    林芬一直睡到了晚上八点,这才醒来。
    “雅茹,芬姨上次教你的蛋糕,你会了没有?”
    “我已经会了。”
    “那你做给芬姨吃好吗?”
    “好,我现在就去。”
    周雅茹立刻离开前往烹饪房,林芬望着安静乖巧的顾晓晨,深埋在心里的愧疚让她忽然有些无法面对。她总是那么乖那么听话,可是她……眼角忽然泛出泪水,顾晓晨急忙拿了手帕去擦,林芬幽幽说道,“晓晨,你告诉妈妈,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顾晓晨一怔,淡淡说道,“妈妈,我只想找个塌实的男孩子,不要太多钱,能照顾我能对我好,这样就好了。”
    林芬听到她这番话,难掩自责悲伤,胸口的气闷让她有些无法负荷。她吃力地伸手,抚向顾晓晨的脸庞,像是在纠结什么,可偏偏还是没有决定。
    ……
    余玫是在第二天赶来周家的,她有些狐疑,却发现周家一切安好。顾晓晨陪着林芬,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余玫前往林芬所住的套房,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也不打算让她继续操心,于是闭口不谈,只是向林芬问候。
    “阿姨好。”
    “你叫余玫吧,晓晨向我提过你。”这是林芬第一次瞧见余玫,只是瞧着她,再瞧瞧顾晓晨,她轻声说道,“你们真像姐妹。”
    余玫没有化妆,那双眼睛确实是活似顾晓晨。
    余玫笑了,“阿姨,我和晓晨就是好姐妹!”
    余玫离开的时候,撞上了正从外边回来的周雅茹。周雅茹的神色不对,一眼就知道肯定有事,余玫挡住她的去路,提醒道,“周小姐,你们周家的事,可别再让晓晨搀和!她又不是你们周家的救星!别让她太累!她付出得够多了!我希望最后几天,她能和阿姨平静度过!”
    周雅茹一听,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而她只是转身,又奔了出去。
    周雅茹刚刚收到了消息,据说有人已经对外放出消息,要贬卖周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且消息传得扑朔迷离,速度非常之快。周城泽手中拥有周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剩下股份则零零散散在一些人手中。只是今天,已经有人不明事实开始抛售,导致周氏股票大跌。
    爸爸年纪大了,她不能告诉他。
    哥哥那里通了电话,周城泽只告诉她两个字——没事!
    可是怎么能没事?
    这一场危机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迅猛!
    周雅茹方才赶去周氏,悄悄询问了周城泽的秘书能够解决的办法,除非是拿出现金回收,可是那么庞大的一笔现金,从何而来?流动资金之前就全部投入到开发的项目中去了!如果对方在这个时候乘机收购,那么周氏就要易主了!
    周雅茹知道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谁的手里,慌乱中冲向了伍氏公司。
    一路畅通无阻,像是有人早就知道的一般。
    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周雅茹见到了端坐在大班椅上的男人。
    伍贺莲没有抬眸,沉声说道,“周小姐找我有事?”
    “你……”周雅茹顾全大局只好忍气吞声,咬牙说道,“你想怎么样?”
    伍贺莲冷漠的男声在寂静的办公室内沉沉响起,“周小姐,我对周氏没有兴趣,那些股份我也可以给你!”
    周雅茹一惊,又听见他说,“不过,有个前提。”
    “什么?”周雅茹问道。
    伍贺莲微扬起唇角,“我要顾晓晨主动来见我!”
    ……
    六点三十分,周家准点的晚餐时间。
    林芬身体虚弱不适,无法下床,而且她吃的很少,几乎都是流质的食物。顾晓晨喂她喝了点粥,林芬就睡下了。此刻,餐厅里只有周家父女以及顾晓晨。林芬最后的几天日子,顾晓晨不再抗拒,安然地在周家住下了。
    周墨生的气色看上去也不大好,先前因为白惠拒婚的事情,让他也病倒了一回。现在林芬又病危,他先后失去妻子,心里并不好受。再加上余玫的话语,回头想想顾晓晨,确实意识到自己对她亏欠颇多,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晓晨,你多吃点。”
    “谢谢周叔叔。”
    周墨生扭头望向周雅茹,见她只吃了几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免让人担心,“茹茹,你怎么了?”
    周雅茹回过神来,“爸爸,我没事。”
    顾晓晨只当她是在难过,轻声说道,“你也多吃点,身体最重要。”
    周雅茹“恩”了一声,依旧食不知味。
    “你哥哥呢?最近公司很忙?”周墨生早就不管公司的事情了,而周雅茹时不时会去公司晃动,所以也知道些情况。
    周雅茹低着头,闷声说道,“听秘书说大客户来了,所以……”
    周墨生微微不悦,只是当着顾晓晨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饭吃到一半,周城泽赶回来了。
    周雅茹急急望向周城泽,而他一脸从容冷静,没有瞧出一丝焦躁疲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周城泽脱下西服外套递向佣人,径自入座。可是周雅茹却知道一切,暗自替他担心犯难。哥哥在周氏耗费了多少心血,她都有看见,现在又该怎么办。
    晚餐过后,顾晓晨前往玻璃花房照料白兰花。
    这是林芬亲手种养的花朵,她的心血。
    周城泽轻轻敲响玻璃门,换来正在忙碌中的她回头注目。
    顾晓晨瞧见是周城泽,也没有诧异。周城泽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白色衬衣外边衬着竖条纹的西服背心,笔挺的西裤双腿修长。他向来都是干净整洁,很少会有落魄潦倒的一面,在顾晓晨的记忆里,似乎只有那次周氏陷入危机,他才展现过不修边幅的模样。
    周城泽走到她面前,定睛凝望她。
    顾晓晨被他太过专注的目光搞得有些不自在,替花朵洒完水,放下水壶打算离去,“我先走了。”
    “顾晓晨。”周城泽拦在她面前,不让她离去。他低下头,凝视她安静的脸庞,默然许久沉声说道,“嫁给我好吗?”
    顾晓晨一愣,他突然的话语让她惊愕不已。
    周城泽站在她面前,镜片下的双眸清澈,让人静静望去,瞧出他的真心诚意,幽幽说道,“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着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我没有谈过恋爱,觉得那种事情太麻烦了。只是认定了你,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规划安排,也确实没有考虑过你需要什么,更没有想过你是否开心是否乐意。可是请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顾晓晨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需要愧疚,你不需要……”
    “顾晓晨,我喜欢你,这不是假的。”周城泽不自觉地握拳,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语,第一次这样剖析自己,冷静如他也会紧张,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却不知道是在克制自己,还是怕她躲闪,默然良久,苦涩说道,“只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个孩子。”
    “光想到孩子是你和他共同孕育的,我都会嫉妒得发疯!我承认我不够大度!”周城泽灼灼目光望进顾晓晨的眼底,期许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以后我们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我向你保证!我会给你幸福的生活!”
    “你不要急着拒绝我,考虑一下,不要急着拒绝我……”周城泽急切说道,那语气带了一丝哀求。
    顾晓晨只是默然,清楚地瞧见他的痛苦。
    ……
    周雅茹翻来覆去一夜,怎么也没有睡着。伍贺莲的话语,还在耳畔盘旋,让她无法静心,“周小姐,我的期限只有一天,如果明天早上九点,她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周氏会怎么样,我不再保证。”
    那个冷漠的男人,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却让她感觉阴鹫寒冷。
    周雅茹知道,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一大早周城泽在接到公司电话匆匆离去后,周雅茹却也坐立不安。眼看着时间分分秒秒度过,她犹豫再三。终于,九点一到,她慌张了神色。而在五分钟后,佣人急忙奔来,“小姐,您快去看看老爷!”
    偏厅里,周墨生接到了周氏某位股东的电话。可想而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周墨生差点犯病,自然也惊动了顾晓晨。
    周墨生气急,喃喃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公司怎么突然发生这事了?谁在背地里搞的鬼?谁在贬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贬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顾晓晨一惊,却也猜到是谁!
    “爸爸!你不要激动!哥哥有解决的办法!你先吃药!”周雅茹连连劝说,扶着周墨生回房。
    瞧着气到不行的周墨生,周雅茹无可奈何,即便是为难,即便知道不应该,可她已经没有办法。顾晓晨却站在房间外的回廊,似乎是要问些什么。不等她开口,周雅茹急急说道,“我求求你了,你去见见他好不好?伍贺莲要你去找他!”
    ……
    “伍贺莲说他要你主动去见他,他还说他的期限只有一天,如果今天早上九点,你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周氏会怎么样,他不再保证。我求求你了,周氏是爸爸和哥哥的心血,不能就这样垮了,你去见见他吧,我求求你了。”
    周雅茹急得团团转,而顾晓晨尚未完全回神,见她如此,周雅茹只当她不答应,在这个时候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咬着唇说道,“求你了,我给你跪下都行!”
    周雅茹心一横,作势就要跪下,顾晓晨一惊,急忙扶住了她。
    瞧着周雅茹双眸通红,她一颗赤子之心向着家人让顾晓晨感慨感动,思忖的瞬间,轻声说道,“我去!”
    “我陪你去!”周雅茹放心不下,于是一同前往。
    轿车朝着伍氏而去,穿梭过川流不息的街道。
    车子开得飞快,转过几条马路之后,前方那幢高楼大厦渐渐映入眼帘,一点点临近了。
    今天和昨天一样畅通无阻,那样顺利地来到了顶楼。
    沈若从秘书间内而出,迎了上去,“晓晨,你来了。”
    顾晓晨点了点头,“他在办公室?”
    “莲少爷不在,你们先等等吧。”沈若说着,推开了办公室大门。
    顾晓晨和周雅茹随她进了办公室,顾晓晨开口说道,“沈若,你替我联系他,告诉他我已经到了。”
    “我现在就去,顺便给你们冲两杯咖啡。”
    “两杯清水。”周雅茹想着她还怀着宝宝,转念说道。
    “好。”沈若应声离去,周雅茹轻轻地拉着顾晓晨坐下,“你坐下来休息。”
    周雅茹环顾周遭,冷清的办公室,如同主人,透出冰冷的寒意,仿佛置身于冰窖。视线不经意间瞥向大班桌,瞧见了一架高仿真的火车模型。那是极老的火车模型,所以车身的漆都有些掉了颜色。而周雅茹却想起这款模型在小时候非常流行,可以说小孩子人手一架,当时哥哥周城泽也有,宝贝的要命,不过被她顽皮给摔坏了。
    周雅茹回忆到童年,忍不住朝那架火车模型走去。
    她拿起火车模型,想到了过往。
    而这时,沈若冲好咖啡折回,“晓晨……”
    沈若瞧见周雅茹拿着火车模型,猛地愣了下,而后又是说道,“喝杯水吧。”沈若将水杯放下,转身望向了周雅茹,她轻呼一声,急忙大步奔向她,又是着急地嚷嚷道,“周小姐,请不要碰这架火车!莲少爷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碰!如果谁碰了,那就死定了!”
    周雅茹原本还沉浸在回忆里,等她回神,沈若已经冲到了她面前,“我不知道的……”
    周雅茹将火车双手递过,沈若伸出手去接。而在这一刹那,也不知道是谁先松了手,谁慢了手,一个没拿准,那架火车就从空中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火车头被摔得破碎,铁制烟囱也断裂了,轴轮散了一地,滚落在桌底。
    突然的状况让两人惊呆了!
    火车被摔坏了?
    沈若一下神色骤变,慌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火车摔坏了,莲少爷要大发雷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明明……”周雅茹也有些慌了,要知道那个男人可关系到周氏的存亡!
    顾晓晨站起身来,走向火车模型蹲下查看,脑海里却在瞬间想起什么。
    那个不仅漂亮而且会跳芭蕾会弹钢琴的女孩子,她捧着果汁杯,一头长发顺着脸颊,明媚的笑容,没有多加思索,轻声说道: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正好在一节火车车厢。
    火车上认识的,火车车厢,火车模型。
    顾晓晨的记忆又突然跳到了第一次走进办公室的情形,一眼就瞧见这架火车模型,而后的时间里,这架火车模型一直存在,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她甚至都忘记询问,那个如此喜爱他的宋方笙,为什么又忽然选择放手。即便是放手,他的心里也一直有她存在。
    突然,办公室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沈若与周雅茹同时扭头,瞧见伍贺莲高大的身影闪现。
    伍贺莲的目光冷冷投注三人,犀利锋芒的注视让沈若以及周雅茹不禁发颤。而顾晓晨却还盯着地上的火车模型,久久没有回神。待他走近,只见那架火车模型躺在地上,已经摔得碎裂,他冷漠的俊容一窒,顷刻间紧绷阴霾。
    寂静无声,谁的怒气开始肆虐。
    “谁摔坏的!说!谁!”伍贺莲厉声喝道,双眸赤红,却冰峰着彻骨寒意。
    沈若一下不敢说话,周雅茹被他这么一吼,也心里害怕。
    伍贺莲伫立于她们面前,每一个字都在咬牙,“快给我说!”
    他的吼声让顾晓晨觉得虚无,她拿起地上摔碎的火车模型,转身望向他,适时开口,却不知道是在替谁解围,还是在和自己怄气,又或者,埋藏的酸意将她吞没了,“是我,是我不小心摔碎的!我很抱歉!我会赔偿!”
    “赔偿?”伍贺莲冷笑一声,森然吐出三个字,“你赔不起!”
    伍贺莲一下走近她,从她手里将火车模型夺过紧握,焦躁以及愤怒充斥了他的大脑神经,“你拿什么赔偿?你今天站在这里,你就该知道你没有资格!”
    资格?她的确没有什么资格,恐怕一直都是没有的吧。
    顾晓晨微微恍惚,深呼吸一口气吐出,淡笑说道,“贺总说的是。”
    伍贺莲盯着她宁静的脸庞,强压下那份怒气,却是故意地沉声质问,“说!你今天来见我,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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