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为了贿赂孟江帮忙改分数,阿妈顶着哥嫂的不乐意,塞了整整五十块钱。
    这下倒好,工作没到手,钱也没了。
    她回家要怎么交代啊?
    学生头肩膀不停颤抖起来,低泣声渐渐转为绝望的大哭。
    ***
    姜糖走出省一机大门。
    外边日头正毒辣,她才走了几分钟,便觉着汗流浃背。
    她将布包举起来顶在头顶遮阳,往榕树下小跑过去。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符横云“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姜糖擦汗:“时不时有风吹过来,其实不热的。”
    “考得怎么样?”
    姜糖递给他一个“还用问”的眼神,倍儿得意:“符同志,我要向你正式宣布,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省一机的正式工人了。”
    符横云侧首,慢慢靠近她,低低地笑了:“那,符同志想知道,姜同志准备好做他的领导了吗?”
    第48章 被骗婚了
    姜糖心想, 任谁都难以抗拒这样一双满是柔情却又带着强势的入侵感的眸子。
    她是俗人,亦不例外。
    “那,走着?”姜糖歪着头看他, 戏谑了一声。
    “……哦, 行,我们去领证。”
    就见符横云怔了瞬间, 那种让人窒息的柔情,仿佛拼命将她围在其中融化掉, 又想由视线进入她的身体、她的灵魂的眼神蓦地移开了。
    是的, 方才他问得一本正经, 但眼神里却充满了蛊惑和“欲”。
    很直接, 强烈地在索取她的回应。
    而真当自己答应了,这个浑身散发着“我在勾引你”气息的男人顿时变得内敛起来, 甚至还带着几分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姜糖第一次发现,男人也会柔肠百结, 再自信再痞气的人在某一个时间点也会变得扭捏紧张。
    符横云脸上淡定得一匹,但同手同脚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姜糖捂着嘴巴“咯咯”笑道:“你真好玩。”
    风将梧桐叶吹得哗哗作响。
    姜糖听着风声, 心情很不错,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侧首问:“你确定咱们能领证吗?你的档案不是在部队里吗?”
    照她的理解, 只要符横云一天没退伍, 那档案肯定在他原本所属的部队, 两人算军婚。军婚比较麻烦, 需要事先核查政治背景, 家庭成分,这一来一回少说得将近一个月。
    但符横云的情况又有那么点不同。
    符横云回头看了她一眼,拉开副驾驶车门, 说道:“可以,我给老领导打电话说明咱俩的情况了,他们同意事急从权。”
    除了老领导,符横云当初的战友们都不知道他如今在做什么。这样一来,结婚报告也不好送回部队那边等批复,怕有心人注意到他的动向,从而顺藤摸瓜查到龙温山。
    姜糖点头,但是没上车:“这样太张扬,不好。咱们还是走过去吧,反正街道办民政科离这边就一公里左右。”
    “行,听你的。”
    “顺便去供销社买点糖和糕点,就当喜糖了。”
    “好。”
    “还得买点别的,至于酒席……你觉得有办的必要吗?”
    “听你的。”
    姜糖沉吟片刻:“那就不办了,到时候给大家发份喜糖就是。”
    “办!怎么不办。别人结婚都要办酒席公告天下,咱们也不能少。”
    符横云这会儿大脑正处于兴奋状态,起初没反应过来姜糖说了什么,只是乐呵呵地附和。过了一会,终于回过神,赶紧抗议。
    别人泼皮懒汉讨媳妇,还得置办两桌酒席呢。
    旁的那些不如小知青的姑娘嫁人都能风风光光,若换成大院里那些丫头片子,什么三转一响都是小事,还会请亲朋好友开上几辆越野车迎亲,那阵仗别提多大。他如今是不比从前厉害,但该给小知青的体面,怎么说都不能少。
    姜糖噗嗤一笑,揶揄道:“你还挺有仪式感啊。”
    符横云没好气地弹她鼻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事,合该郑重。免得几十年后,别的老太太同你炫耀时你搭不上话。”
    养母可不就这样。
    从小到大,他没少听她在外面抱怨养父对她不上心,别人啥啥都有,就她跟着吃了一辈子苦的话。
    这话水分大得很。
    养母那个人呢,出嫁前被家里保护得过于天真,虽是盲婚哑嫁,却运气好,找了养父这么个顶天立地,对妻儿都极好的男人做丈夫。
    符横云记得,他很小的时候,部队家属院里闹出过好多起“跟乡下老婆没有共同语言,听从组织安排再组革命家庭”的事。
    就连与养父交好的一位叔叔也不例外。
    那位在打仗方面特别厉害,但私德方面照样出了岔子,打着革命的幌子跟糟糠之妻离了婚,美其名曰离婚不离家,转眼便娶了照顾他伤势的小护士。
    小护士每每抱怨那位叔叔对乡下的前妻和儿子多么照顾时,养母便会顺势说养父身上的诸多毛病,表面上是骂男人粗心,想得少又不解风情,实则就是在炫耀。
    符横云觉得小知青和养母是两种不同性格的人。
    但他还是希望两人一辈子都圆圆满满,以后回忆起年轻时候的日子,她会笑着打趣,而不是怀着遗憾。
    姜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可少贫吧。”
    什么老太太?她离成为老太太还早着呢。
    符横云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一会儿回去,我帮你搬家?”
    他说着话呢,就伸手拉住姜糖的手:“过来一点,我帮你挡太阳。”
    姜糖似笑非笑地瞥了瞥头顶上直直照下来的太阳,再看他耳后根红了,明明在感情上是个小学鸡,偏偏还装出一副挺有经验,挺会说情话的模样。
    姜糖没戳破他的小心思。
    反手挽住符横云的胳膊:“假正经。”
    说完立刻放开,往前走了几步。符横云先是一呆,而后忍不住笑,几步跟上去:“你们女同志不都怕晒黑吗?而且你又这么瘦,如果再晒黑了,那就——”
    “就什么?又黑又干瘪?行啊,符同志,你还关注别的女同志?”
    “……”
    “怎么会呢?你就算晒黑了也肯定是最好看的那个。我就是看她们下地前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不怕热昏过去。”
    这回符横云反应非常快,极有求生欲地解释道。
    姜糖对他那张破嘴早有心理准备,根本没当真。
    看他秒怂,当场乐了,清脆的笑声从唇角溢出。
    符横云偷偷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吁了口气。
    登记很简单。
    到民政科后,两人被分开谈话。
    男对男,女队女。
    约莫就是问你了解他吗,他家里啥情况你知道吗?你们真心相爱吗……问得很具体。
    姜糖料想符横云那边估计也是差不多的问题。
    她回答完后,工作人员就让她在外面等着,不像后来还得拍结婚照。这时候这些程序都是没有的,等符横云从另一间屋子出来,干事宣布两人符合结婚条件。
    姜糖笑着给两位干事发喜糖。
    半小时后,两人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出来了。
    大大红红的一张,有点像奖状。
    一面写着m主席语录,另一面填了两人的姓名、出生年月。
    姜糖看着热腾腾的结婚证,心一下就定了。有种自己真的融入这个时代的真实感,再看符横云的字,笔走龙蛇,生动气势,让她愈发好感连连。
    她正端详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符同志,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你的签名为什么是贺横云,啊?”
    身后突然冒出一只大手,将手里的结婚证抽走,姜糖下意识捏紧不给他。
    “……嗯,那个……知青点人多眼杂,还是交给我一起保管吧。”符横云避重就轻道。
    姜糖被气笑了,“怎么就人多眼杂了,难道这是什么机密文件,你还怕被贼偷啊?还有,别转移话题,你这名字怎么回事?”
    符横云眼眸闪了闪,见姜糖眼睛喷火,执着地等着答案。
    他叹了声:“我养父姓贺,当初身世曝光时走得匆忙,我的档案没来得及改。不过姜同志你相信我,我并非故意隐瞒。而是……我忘了。”
    这不是假话,他是当真没想起来。
    毕竟在光明村几年,他已经习惯别人称呼他‘符横云、符小子’了。
    说罢,符横云挠了挠头,桃花眼眨了眨,讨好地看着姜糖。
    姜糖觉得无语。
    她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这么重要的事他都能忘,还好她发现了,不然她要是拿着结婚证回知青点,万一被人瞧见了,也不知道会联想到什么地方。
    简直脑壳疼!
    她松开手,用力把结婚证塞到符横云怀里,“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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