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跑!你再敢跑,老娘打断你的腿……”
“你不追我,我就不跑……”
“桂芬,铁牛这么大个人了,你别在外人面前打他!”
姜糖:“……”
外人啊。
还挺伤人的。
姜糖眼前仿佛浮现出渴望亲情的符横云躲在角落里无声伤心的画面,一时间她的心也跟着又酸又胀,忍不住替他感到委屈万分。
她偷偷伸出手,往符横云垂下的手探去,刚察觉出他身体传来的体温,姜糖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脸上温度也在不断往上攀升。
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姜糖红着脸,不行,当着他们的面不好说话安慰他,但至少行动上得告诉他,她在这儿呢,她不是别人。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要再次牵他。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垂在裤腿一侧的手被另一只大掌握住了。
!!!!
第51章 败家子
掌心滚烫。
温热从皮肤相连处传过来, 姜糖身形一震。
那热度像有了自己的意识,顺着掌心分成两路,一路往心里钻, 搅得她不知所措, 另一路则往脸上爬,短短几秒, 略显苍白的肤色便浮上漫天霞色。
姜糖垂下眼,眼尾恍如拖长的凤凰尾羽, 上扬着延伸至太阳穴, 清冷中透出一股子妩媚来。
她下意识想收回手, 却被紧紧抓住。
姜糖再抽, 对方却没有放开的想法,反倒握得更用力, 就像落水的人拼命抓住眼前的浮木,小心又倔强。
将心比心,姜糖顿时心软了。
她反手握住符横云的手, 安慰性地拍他手背。
趁那一家三口热热闹闹没注意到他们俩,姜糖偏首靠近符横云, 低声说道:“没关系, 他们对我们来说, 也是外人。你不要因为外人的话而难过。”
符横云愣在原地。
啊?他难过?
他眼珠转了一圈, 立马明白媳妇儿开始心疼他了, 既然误会了, 不如误会到底。
符横云迅速掩去脸上的不耐烦, 神情倏地落寞失意起来。
为了避免媚眼抛给瞎子的惨痛结果,还特地用喑哑的嗓音闷咳一声,等姜糖注意力彻底停留在他脸上时, 符横云才用无比失落又无比信任的目光看着姜糖,有气无力道:“嗯,姜同志,我只有你了。”
帅哥颓废起来,简直要人命。
姜糖心里顿时涌起无穷的动力和保护欲。
“嗯,我们才是一家人。”
符横云心里乐开花,面上依然愁苦满怀的可怜样,激得姜糖忘了这厮的本性,真当他是亲情受创的小宝宝,就差搂到怀里哄一哄了。
那边闫桂芬终于逮住符铁牛打了一顿。
重提生活费的事。
不仅要求直接给五年,还得加钱。毕竟当初他们让符横云给五十,是因为符横云被那边扫地出门,就带了几身充门面的衣裳和一只手表,偏那手表他还不乐意卖。
他们如果要求高,符横云也拿不出钱,这拖拖拉拉的肯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才折中要了五十。
毕竟,只要他踏踏实实干,每天都拿满工分的话,年底能分百来块。
平均摊派到每个月也就四块多。
拢共拿出一半给亲爹,他还能留下一半,这样不算过分吧。
看别人家里,哪个儿子赚了钱不是一分不留,全部交到公中。
闫桂芬觉得作为后妈,她真不算亏心的。
她心里未尝不在想,如果符横云当真孝顺老符,就应该在去运输队上班的第一个月主动给他们加钱。
可符横云根本提都没提这茬,她倒是想主动找他说说,可老符这个死人,说什么都不干。
一拖就拖到现在。
“……你在运输队每个越工资有三十多,拿出十块你都不乐意?我知道,你爸和我没养过你,但那是我们不愿意养吗?不是阴差阳错搞错了吗。不管咋样,大生是你爹,你有出息总不能不孝顺他。铁牛是你兄弟,你有能力咋说也得拉他一把,你……”
闫桂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听得姜糖直蹙眉。
她闹不懂符横云心里咋想的,不好冒然开口。
再者,这父母兄弟是最难处理的关系。
或许厌恶起来时恨不得直接打死,可也会有温情的一瞬间,大多数对家中父母不满的人舍不得割裂家庭,愿意维持亲情关系,约莫就是靠着那些偶尔的感动。
只是,姜糖更心疼他了。
符横云摇头:“每个月十块太多了,你们一下让我拿出五年的养老费,那就是六百块。”
闫桂芬笑容僵住,忍不住心虚。
他们起初商量的是拿个2、300就行了,可她娘家大嫂说得对,除了下定彩礼,房子总得翻新吧。
万一铁牛媳妇肚子争气,进门就怀上了,也得留一部分花在孙子身上……
这么扒拉过去,扒拉回来,没有四五百哪搞得定?
闫桂芬这才狮子大开口,“……这,这哪里算多啊,别人都说运输队油水多,除了明面上的工资,你们还有别的进项,六百块也才一年的钱。”
才一年?
符横云挑眉,笑道:“是不少。”
就在闫桂芬以为他同意后,他话音一转接着说道:“五年一起给可以啊,我在原来的数目上加五十,给你们三百,更多就别想了,我得攒钱养媳妇儿子,至于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啧!!”
六百他不是拿不出,但他不想养大闫桂芬的胃口。
闫桂芬还想说什么,被符大生拽了拽:“别闹了,铁牛说得对,那家闺女要是嫌我们家条件不行,那就别嫁了。”
“……你别生她的气,她就是替铁牛着急。”
符大生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符横云相处,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直呼其名太生疏不像父子,但若让他像闫桂芬那样亲昵地喊云娃,符大生喊不出口。
姜糖闻言,心说真够偏心的,什么都是铁牛说得对。那符铁牛说话了吗,不是抱着头哎哟哎哟叫唤吗?
那边被打得满头是包的符铁牛也不住点头:“是啊,符哥,我妈那个人吧,就是……咋说,皇帝不急太监急里面的那个太监……哎哟哎哟,妈,你还来……?”
符横云点头,神色冷淡,说不介意。
商量好明天等大队长过去吃饭时,他当着大队长的面把钱给他们。
闫桂芬心里是有点不痛快的。
六百块变三百块,领个钱还得找大队长作证,这简直是把他们当地痞流氓防。
但她小心思多,却又很识时务。
谁让她生了个棒槌呢,成天十里八村的打狗网鱼,要不就是跟村里姑娘瞎胡闹,闫桂芬打也打不服,骂也骂不听。
这么一来,她那些小算计全用在亲儿子身上了。
看符横云雷厉风行,一点不拖泥带水,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情,乐呵呵地奔走帮忙。
剩下的碗筷桌子几乎是闫桂芬和符铁牛帮忙借的。
姜糖看得啧啧称奇。
暗暗感慨人果然复杂得很,能屈能伸有时候也是一种大本事。
这一天,姜糖跟符横云家家户户都跑,被打趣了不知多少回,起初她脸皮薄还会脸红,到后来已经变营业行为了,只要被打趣调侃,她便低下头佯装娇羞,让符横云去应付。
次日一大早,姜糖起来了。
她将铺盖枕头叠好放到尼龙口袋里,洗漱完,苏丹叶开始帮她化妆。
说是化妆,也就是脸上擦了蛤蜊油,嘴唇在红纸上沾了沾,勉强弄点颜色。
苏丹叶盯着她的脸,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不够喜气。端详半天,拿起桌上的红纸想给她抹点腮红。
姜糖察觉到她的用意,赶紧跑了。
要真在脸颊上抹两坨,还能看吗?
那都不叫土,叫诡异。
姜糖满脑子里都是灵堂上的纸扎人,惨白的脸,大红唇,加两团圆圆的腮红……太瘆人了。
“……嘿,你跑啥啊?”苏丹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了两句:“好歹把红头绳扎上啊。”
姜糖摸着垂在胸前的辫子,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就这样吧。”
她一点不想变小土妞,这年头结婚妆已经不是复古能解释的,也没法说土到极致就是潮流,她是真接受无能。
可惜事与愿违。
符横云来接亲时,姜糖刚被苏丹叶几人摁在板凳上,编完辫子。
万幸的是,在她的坚持下,辫子没有被红绳直接绑成两条又长又硬的红蜡烛。
而是费了点心思,将红绳子和发丝一起编在辫子里,在添了喜气的同时也显得几分新奇。
八点半左右,符横云开着拖拉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