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日没有睡足的缘故,今夜的纪清歌明显睡得更沉几分,但尽管如此,到底是习武之人,段铭承原本完美收束的气机刚由于心中气恼而稍稍波动了一丝,纪清歌便乍然惊醒。
睁眼的一瞬间,独属于武者的神经瞬间紧绷,然而这一次她仓促之间发起的攻势尚未落到实处,就突兀醒过了神来,硬生生收了势。
纪清歌自己收招的同时,照例又是裹紧了被子向着床内躲去。
但这次段铭承却没有放任她避开,纵然纪清歌的动作已经可以算是反应快绝,但终究不如早就有了准备的靖王殿下,想躲避的动作才刚做了一半,就被段铭承手臂一伸,连人带被子一起给圈了回来。
纪清歌心中一惊,一声轻而短促的低呼逸出唇畔,刚刚吐露了一点就被她连忙咽了回去,未免自己再发出声音,她一边挣扎一边不忘咬住下唇。
她虽然心里想的是挣扎,但终究梦中乍醒,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束手束脚的情况下,根本没挣扎几下就被段铭承制住了行动力,没费什么力气就用现成的锦被将这不老实的小姑娘裹成了个粽子。
这一番兔起鹘落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纪清歌直到自己连人带锦被一股脑被人圈在了怀里,才后知后觉的傻了眼。
“王、王爷,放开我。”
“还躲?嗯?”段铭承哪里肯放,小姑娘纤细的身子即使被软和的锦被裹成个茧子,抱在怀中也依然没觉得变胖,眼见她手脚都裹在被子里还不老实的拧着腰挣扎,他没好气的在锦被上一记轻拍。
纪清歌被他一巴掌拍在腰臀,虽说并没有用力,又隔了被子,也依然瞬间就全身僵住。
怀里的姑娘老实了,段铭承却不满意,垂头睨着她躲闪的眼神,哼了一声:“叫我什么?”
纪清歌这次却无论如何不肯再改口,嗫嚅了片刻,依旧声如蚊呐的小声重复了一遍:“王爷。”
靖王殿下瞬间黑脸,纪清歌几乎听见他磨牙的声音,更是不敢抬头。
她抵死不肯就范,段铭承再是没好气也依旧拿她没办法,憋了一肚子火气,眼瞧着这姑娘缩着脖子,恨不得连头都干脆缩进被子里,恨恨的抬手把被口扒低了几分,让她露出口鼻:“躲什么?不喘气儿了?”
“王爷!”纪清歌欲哭无泪,她梦中乍醒,身上衣衫不整,不能真的拿出对付歹徒的身手来,何况……她就算想动手,也不一定就真能胜得过段铭承,又要担心惊动了人,情急之下只低低的央求:“于礼不合!王爷!”
“不合便不合吧。”段铭承哼了一声:“往日也是我太纵着你了。”
……他以往倒是事事都依着她,可她呢?张口闭口都是要出家!
真是惯得!
纪清歌傻了眼,以前不论何事,段铭承到底都是有求必应,如今他翻脸来了个不应,纪清歌顿时没了办法,还没等她想出计策,眼前就出现了那只放在枕边的锦盒。
段铭承掌心托着那不大的锦盒,拇指一拨一挑,就轻松的单手打开了盒盖,托在手里在她眼前晃晃:“怎的?准备退还给我?”
纪清歌早在看到盒子的时候心中就一跳,再等听他自己猜测得一丝不错,嗫嚅半晌,硬着头皮说了声:“是。”
这一个‘是’字甫出唇畔,右耳的耳尖上突兀就是一疼,疼痛轻微,并不剧烈,却陡然之间就叫她抽了口冷气。
段铭承听她亲口承认,心中恼得无以复加,想都不想就低头咬了那昨日就想咬的耳尖一口,察觉到怀中纤细的身子猛地一个哆嗦,这才觉得气平了几分,将那一点薄薄的耳尖夹在齿间磨了磨,低声恨道:“做梦!”
纪清歌全身血液都涌上了脸颊,刚想挣扎,耳尖上传来的力道顿时加重了一点,轻微的刺痛夹杂着麻麻的一点痒,让她再度僵住了身子,半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颤着声央求:“王爷……放开!”
回应她的是不冷不热的一声轻哼。
纪清歌欲哭无泪,耳尖上一点点说不出到底是刺痛还是刺痒的触感传到心底,让她心尖都跟着一起麻了起来,走投无路之下,终于改了口——
“段、段大哥!放开我!”
听见这丫头口中终于不是王爷长王爷短了,段铭承又哼了一声,却仍没有松口,不轻不重的叼着那一点红果子似得精巧耳尖又磨了两下牙:“日后还敢改称呼?”
此时摆明了人为刀俎,己为鱼肉,纪清歌根本无计可施,也只能认命的服了软:“不改了……”
“该叫我什么?”
“段大哥。”
耳中听到哼的一声,那搅得她一颗心都发颤的灼热唇齿终于松开了她的耳尖,纪清歌终于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觉得有些委屈,默不作声的垂着头,半晌才轻轻吸了吸鼻子。
眼见这小姑娘都快被他逼哭了,段铭承心中也叹气——到底……还是像个禽兽了……
布置精巧的闺房内由于两人的同时静默而陡然归于了平静,段铭承搂着怀中的人儿,良久才低声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纪清歌依旧垂着头不吭声。
段铭承也不再逼她,轻轻拍了一会她的背心,觉得怀中姑娘心跳气机不那么波动剧烈了,这才放缓了嗓音说道:“送来的药方可收到了?”
半晌才听到怀中人儿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是慢慢补养根基的药方,要长吃才有效,不可以吃两天就停了,记得么?”
纪清歌呆了呆,不知到底该怎么解释癸水不是病,但段铭承却也没想听她解释。
“我昨日回府之后,问过太医了。”靖王殿下向后一靠,后背倚在了床柱上,手中将这小姑娘往他胸口搂紧了两分,轻声说着:“纵然是天下女子都会经历的事情,但却不是人人都会这般疼痛。”
纪清歌呆住一瞬,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又忙不迭的垂了头。
……这是女孩儿家的私密事,他……他竟然会去问太医。
“你会如此难熬,是去年在海上亏了身子。”
这短短一句,听得纪清歌再度抬头,见他神色并不是说笑的意思,心中疑惑顿起。
……她在海上漂流那几日,虽说确实是耗尽了体力,可后来获救之后也好好的养了许久,怎么还……
纪清歌突然顿住。
……慢着,她今生初癸的时间比前世足足推迟了这么久,难道真是于此有关?
她皱眉算着时间,段铭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疑惑,只温声说道:“你那时失了血,又在海中泡了数日,海水冰冷,寒气入了骨髓,后来就连景同也是有说你亏虚了根底的。”
只是连他也没料到那一次的亏损,竟会这般难以弥补……
算算时间,从他们白海一行归来,已经足足八|九个月过去,那时也是有给她尽力调养,却竟仍是未能养复如初。
果然那时他因为必须尽快赶往边关,离了她身边,虽然有交代要注意调理,却到底还是不如他亲自盯着稳妥。
——有碍子嗣,甚至可能有碍寿数!
只要一想起太医口中的言辞,段铭承就觉得胸口旧伤又有点钝钝的疼,默然半晌才轻轻拍着怀中人儿的背心柔声道:“别怕,日后乖乖的注意调养,这是慢功夫,便是一时不好,长久不断的养着,也总有痊愈的日子——所以,给你的药方不可疏忽,按时吃,可记得?”
“等你先吃过几副,我再传太医给你仔细诊脉看看有无要酌情调整。”
纪清歌至此也才刚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她原本以为早就已经调养无误,可……小日子确实明明白白的推迟了时间,如今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点了头。
她自觉已经足够老实,可……靖王殿下依旧不放手。
非但不放,手还不客气的按住了她的小腹。
纪清歌顿时又慌了,刚想挣扎,耳边就传来靖王殿下低沉的音色:“别乱动,这是太医教的,试试看有没有用。”
即便是隔着锦被,纪清歌也依然能感受到那只手掌上的温度,陡然之间脸色就红了透,段铭承察觉怀中姑娘全身绷得紧紧的,哭笑不得的曲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放松,隔着被褥本来就不便,你再不乖乖的,要我掀被子?”
……那就真的很禽兽了。
段铭承心底叹口气。
虽然他确实很想当一回禽兽。
可……她到底还是太小了。
尽力让自己像个人的靖王殿下又叹了口气,虽然怀中姑娘听了他的威胁后也依然没有放松几分,却到底还是没再有其他动作,掌心隔着被子贴在腹部,小心的透过掌心将自己的内力极其和缓的透了过去。
纪清歌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觉得贴在自己小腹的掌心暖得如同抱住了个汤婆子,而后随着段铭承内息运转,渐渐便有一股温暖绵长的气息缓缓渡了过来。到底是习武八年,自身并不是毫无根基,怔了一瞬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下心调动自身气息,引着段铭承小心送过来的暖热气机循着经脉游走起来。
虽然习武,但纪清歌到底并不算是个武学方面的旷世奇才,她的长处是身法而非内力,单较内家功法来说,她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一开始还能配合段铭承的内息作为引导,后来段铭承见她没有不适应的地方,便放心的加快了一分,浑厚绵长的内息稳稳游走,纪清歌自己的那点子内力很快就慢了下去。
正想尽力跟上,却又被敲了敲额头,“胡闹。”段铭承低沉的音色在耳边响起:“抱元守一,纳气归元。”
……又不是比拼功力,跟不上就乖乖由他就是,也不怕岔了内息。
纪清歌这才醒悟,老老实实按照指点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段铭承的内劲气机雄浑绵密,被他小心控制着自腹部丹田而起渐渐游走全身,就如同一条周而复始的暖流也似,几个周天过去,纪清歌全身都有几分发热,腹部更是由内而外暖热了起来。
到底是女子属阴,即便是习武,也多半不是走阳刚的路子,就如同这姑娘,内息也一样是偏阴柔……
段铭承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气机,免得一不小心伤了她,想了片刻刚想问问她往日里修习的是什么功法,结果还没开口,就发现纪清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头颅微偏,额角抵着他的胸口,纤长细密的眼睫如同两把小扇子也似,柔软缱绻的盖在脸颊上。
段铭承定定的望住一瞬,微一低头,双唇就轻轻印上了怀中人儿发顶,少女柔顺的发丝带着沁脾的馨香在唇上拂出微微的瘙痒,许久他才低低的叹了一声——
他今日虽然终究是禽兽了几分,却也因此看得更加明白,他的小姑娘嘴上不敢说,心底却仍然是抗拒的。
可他应过她‘不问’,所以竟连一点头绪都找不出来。
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也就根本无从开解。
段铭承又叹了口气。
他不过就是想娶个王妃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
明天双更
不要怀疑,作者菌就是这么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