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没有敢一直追问,只看着老王妃沉吟着。
一会儿王爷又回来了,进门就道:“母亲?”
老王妃就忙忙的道:“忘了一件重要的大事!那丫头可是陈西侯的女儿,陈西侯家的女眷是全部罚入乐籍的!如今咱们如何能自作主张的将她安置了?镇国公还在这里,正应该交给镇国公或者直接派人押回京城发落!”
王爷一听原来是想起来了这个,忙道:“母亲莫惊,陈西侯府的判决是先皇下的,新皇登基之后曾有两次大赦天下,那些乐籍中的女子是头一次就全部被赦免了的。按照道理来说,那丫鬟是已经被赦免了。”
老王妃听了,这才松口气。她是因着年纪大了,之前确实没想起来,而王妃是不太清楚,所以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王爷清楚,王爷是以为老王妃知道,所以没说。
不过老王妃想了想又道:“是不是该问问?皇上赦免那些人,那也是在罪籍中的,说到底雯儿这些年是逃脱了的,咱们有什么权利直接就当成是赦免了?”
王爷听了半天没说话。其实他是觉着母亲是有点过于小心了,不过呢,因为王府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不但是老王爷老王妃,就是给他也起了很大的警示作用,他其实也是个小心谨慎的。
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母亲的意思呢?送到京城去?似乎有点太夸张了,只是一个罪人的外室女儿罢了,还过去这么多年了,咱们郑重其事的……恐惹人笑话。”
这话倒也是,本身就已经很多皇族背地里笑话恭王了。
老王妃想了想,道:“这有什么难得?镇国公不是在府里吗,你问问他好了。他是皇后的父亲,只要他说怎么着,咱们就怎么着,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错。”
王爷正想说什么,似乎是不想同意,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反对,道:“是,儿子这就去问问。”
于是起身从屋里出来。
王爷犹疑,也是因为这事原本和人家镇国公没关系,雯儿是府里的下人,怎么处置自己府里的下人,还要去问别人?
镇国公会怎么想?
不过王爷又想了想,这个雯儿身份特殊,若是不稳妥起见,真的就给送走了,等朝廷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朝廷虽然下发过赦令,这雯儿也在赦免范围内,但是就如母亲说的,雯儿这些年都是隐姓埋名的跑掉了,并没有受到惩罚,没有惩罚谈何赦免?
典型的,这就是想得多。
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来问问镇国公。
越承耕正在府里查看卷宗,跟着来的文书等人将沧州的卫所、兵将驻扎情况,还有码头的修建情况都详细写了下来,甚至还画了图,越承耕查看了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正看着,下人说王爷过来了,他忙起身去门口迎,王爷已经进来了。
拱手行礼之后,进屋坐下,王爷便笑着道:“国公爷,本王年轻,有些事情也不知道如何做妥当,正好你在这里,便想过来请教,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越承耕忙笑着道:“恭王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了,谈何请教。”
恭王笑着道:“就是那雯儿丫鬟的事。本王和母亲商量了一下,原本是想给她卖身契然后轰出府去的,不过母亲又想起来,朝廷是判了陈西侯府女眷罚入乐籍的。虽然之后有两次大赦,乐籍中人全都在大赦名单中,但这个雯儿之前是跑掉了的,母亲就犹疑,不知道雯儿这样的情况算不算已经赦免的?”
越承耕听了还楞了一下,心想这么点事情怎么还来问自己?
但是马上就有想到了,恭王之前被降爵,估计是那一次吓怕了,做事已经是万分的谨慎。
想了想,道:“倒是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不过,我想这样的人皇上和皇后哪里想得起来?也不会去追究的。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来?中间既然有两次赦免,这就是理由,没什么大不了的。府里既然是决定了轰出去,我觉着就轰出去好了。”
恭王一听,心里就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这就是了。”顿了顿心里想,既然都问了,那就实话实说了也好,便笑着道:“老王妃是个嘴硬心软的,虽然嘴上一直骂那个丫鬟,可想想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女子,被轰出去了无依无靠的,只怕要被人贩子拐了去。所以叫本王给二十两银子,再叫人去官驿问问,看官家有没有去苏州或者江西的,给送回老家去。”
“虽然麻烦了些,不过对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老王妃也是看在那丫鬟服侍了半年的份上,好歹给个活路。”
镇国公点头:“如此自然是最好。雯儿丫鬟虽然进府的目的不知道如何,不过倒是也没做什么。如此送回去,也是王府的一桩善举。”
听他也赞成这个,恭王是彻底放心了。当然知道自己如此详细询问,人家镇国公不可能不多想,因此不太好意思的笑道:“这些年王府起起伏伏的,别人也就罢了,只母亲凡事都谨慎……有时候谨慎过了头。”
越承耕笑道:“老人家都是如此,我也一样,坐下了就喜欢想,一想就想多,都是如此。”
他当然是知道,谨慎过头的不止是老王妃。
恭王忙笑着道:“国公爷哪里就老了,正当年的岁数。皇上对您的倚重很大,朝廷的事情还得多劳烦你费心。”
“哪里哪里。”越承耕客气的笑道。
简单客气聊了两句,恭王便起身告辞,出去赶紧将雯儿送走,把这件事了解了,也算是去个心事。
第1306章 稳妥起见
这边越承耕送恭王出去,回来了坐下端起茶杯喝茶,然后又想了一会儿,失笑摇头。
这个恭王是有点妇人之仁。当然了,这也没什么,毕竟是皇族王爷,别人轻易伤害不了他,那么他心软点挺好的,对封地百姓来说是好事。
老王妃也是,虽然嘴上一直说那丫鬟如何对不起她的信任,可处置的时候,倒是想的周到。
在对待下人这方面,王府里的人行事倒是感觉有些像自己的女儿。
如果给一般的大户人家,绝对不会很轻易的发还下人的卖身契,消了下人的奴籍的,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就算是最富裕身份最高的那些主子们,都不肯轻易的许给下人这样的恩典。
只有那种特别有出息的,甚至能反过来给主人家带来好处甚至是荣耀的,可能才会被发还卖身契,彻底消了奴籍。
虽然对这些主人来说,其实只是举手之劳。
但他们就是不愿意轻易给。仿佛这是世间最难的事情,他们也很难做到一般。
当然,也有比较宽厚的,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就肯消了下人奴籍的,这样的人也有,不过很少。
自己的女儿就是这样的人,下人到了年纪出门成家立业的,都会消了人家的奴籍。也幸好女儿从开始用下人那时候起已经是皇长孙妃的身份了,不然如她那般轻易就消了谁的奴籍,官府说不定都要找麻烦了。
而今天越承耕看到恭王府对雯儿的处理,倒是挺赞同的。
恭王是有些问题,有点懦弱,做事不果断,瞻前顾后,小心谨慎过了头。不过呢,这些性格要看做什么事情了,如果是给朝廷办事的,这种性格可能会坏了一些大事,耽误一些时机。但现在人家只是坐在家里当他的闲散王爷而已,那么这种性格就伤害不到旁的人。
说实在话,越承耕反而还算是比较欣赏。
因为恭王一家都是好人。
正想着,晟哥儿从外面进来了,笑着道:“爹,想什么呢?”
越承耕忙收回出神,看了看他道:“没什么,你做什么去了?”
晟哥儿笑道:“没事,去外面走了走。”又问道:“咱们不再去什么地方了?沧州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越承耕好笑:“办完了,你也可以看看那些文卷,除了码头,其他地方你都去过,看看人家是怎么描述的,怎么落笔的。”
晟哥儿忙道:“是。”他将那一大卷的卷宗抱起来,进了里屋去了,还有点挺高兴的样子。
如果说给他一本感兴趣的书,或者感兴趣的文卷之类的东西,他能看一整天,一点不会觉着无聊。这和其他一些跟他这么大年纪的少年不同,晟哥儿是很能坐得住的。
越承耕看着自己的儿子,刚刚晟哥儿从外面进来,他还恍惚了一下,猛地才发现,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去年开始个头猛窜了起来,去年初的时候还是一副小孩儿的模样,今年已经到了越承耕的肩膀了,说话声音也变低沉了一些。
越承耕心里很感概,儿子长大了。
摸着下巴,突然就想起来了,是不是该琢磨一下婚事了?这些年,可以说从生了晟哥儿之后,说亲的人就没断。当然了,小的时候有些过来说亲的用的是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定个娃娃亲什么的。
不过越承耕一点这样的意思都没有,人家试探了一下也觉出来了,就没有正经说的。
一直到晟哥儿十岁之后,便不断的有正经来说的。
孩子的婚事是非常麻烦的,这一点越承耕早就有感觉了。因为那时候来有意无意试探的,有些人身份不容忽视,有些人带着明显的目的,有些人说的亲家背景复杂,甚至于在朝中的势力错综复杂的,牵扯过多的,将这本婚事当成是一桩重要的联姻的,等等等等。
吴玉虽然当了十几年的国公夫人了,但是对朝廷里的各种关系依然不熟,所以,有些人就居心叵测的,专门请一些身份高的夫人去直接找她提亲,专门将对方说的很简单,只说姑娘如何如何合适,其他的全都不提。
等吴玉转脸找越承耕商量,越承耕稍微的想一下,便能想到如果这桩婚事定了,那么背后的那些人会得到什么,复杂的势力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这里头,不乏一下郡主,县主的身份。
所以越承耕只要想起儿子的婚事,还真有点头疼。
不过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却又突然想起来了,然后想到了恭王府的两位郡主。大的年纪可能比晟哥儿大一两岁,最多三岁,小的,比晟哥儿小两三岁,都是很合适的。
再看家庭,恭王虽然同样是王爷,不过因为曾经被降爵,所以在王爷中被排挤过一阵子,那么他和其他的皇族来往就不是那么的紧密,这一点当然好了,背景简单些。
而不论是恭王爷,还是恭王妃,都是比较好的性子,虽然懦弱些,但心地不坏,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孩子,也不应该是有坏心眼的。
这倒是挺合适的亲家人选。起码越承耕比较满意,第一,不是京城圈的,不在权术争斗的中心,离那些事情比较远。第二,家里长辈都是好脾气,对下人都很宽容。而且是真的宽容善良,不是装的。
越承耕越想就越觉着合适。
这事回去了就可以跟吴玉商量一下,如果孩子他娘也觉着好,那就早点定下,正好也可以让那些盘算着跟自己结亲以便增加他们的势力,将他们的姓氏和越家的姓氏联起来,变成同气连枝,以后他们做什么事情,越承耕反而要给他们做后盾当背锅的人,叫那些人全都死了心。
朝廷里的权谋算计太多了,各方面都得注意。就算是越承耕这样身份的人,拒绝别人提亲的理由也不能随便说。也得好好琢磨琢磨,这种事情多了,他哪里能想出来那么多万全的不得罪人的拒绝的借口来?
早定下可以做准备几年,自己也能省省心。
这样一想,越承耕就决定了。
第1307章 忙碌的腊月
之后的几天,将一些扫尾的公事办了,十一月底,父子俩带着人与恭王告辞,回到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忙了两天,就到了腊月了。
腊月一到,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不管是公事衙门还是生意铺子,农家百姓,所有人都在总结这一年,准备过年的东西。
这段时间朝廷上也是非常忙碌的,二十多省报上来的关于财政、行政、吏政等卷宗,大大小小的公事,分别被送到不同的衙门,各个衙门进行总结。
按照这种总结,转年之后,正月十六日开印上朝的头天,就要开始商量新的一年各处的事务。包括最重要的,户部的预算,是整个朝廷的,包括京城和各个地方,各种事务的预算。
所以,总结很重要。
越承耕忙活了几天,腊八节才算是将紧要的忙完了。
腊八这天朝廷也没什么事,早早下了朝。越承耕回到了家里,刚放松身心的坐下品茶,吴玉就拿着一堆的书笺花笺过来,放在桌上给他看。道:“这是这几天送来的,全都是过年的,有请咱们的,也有要上门拜访的,每天都有三五家,初八那天更夸张,我数了数有七户,请咱们的是三户,想上门拜访的是四户,你看看吧,怎么安排?”
越承耕一听,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每年这个时候,这是最叫人头疼的一件事。那么多人送来花笺,自然是不可能全都答应,他和吴玉又没有分身术,一天到晚就算是不停,也不可能去那么多人家,还要在府里接待那么多来访的客人。
所以只能选择,有时候是夫妻俩分开,一个去拜访谁家,一个在家接待谁来,甚至有时候要请吴邓氏也出面,麻烦一下她老人家。
就这样,还得拒绝一些人的拜访或者邀请。
真是很麻烦。
越承耕刚将最上面的一个花笺拿起来看,吴玉就道:“还有,这里头有好几家估摸着是要说晟哥儿的婚事的,咱们去年的时候说……”
越承耕一下想起来了,忙道:“对了对了!想起一件事原要跟你商量的,一忙竟然忘了。”
吴玉怔然:“什么事?”
越承耕道:“晟哥儿的婚事。这一次我带着他去沧州,住在恭王府上,恭王倒是有两个郡主,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十岁上下吧,岁数倒是都可以,而且恭王府没那么多事,也和其他王爷们的来往比较淡,我寻思着倒是挺合适的。”
吴玉听了倒是怔了怔,道:“辈分合适吗?”
越承耕道:“咱们不用算那个。虽然绣宁是皇后,恭王是皇族,但咱们自己的身份就是公侯,不用凡事都牵扯绣宁,尤其是自家孩子的婚事。我倒觉着,辈分不合适反而更好,更让人知道,我们全然没有将自己看成什么皇亲国戚,跟皇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吴玉听了这话想了半天,才道:“那没有关系……咱们还要跟皇族结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