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凌宋儿望着满池荷叶被风吹起,端着茶碗不紧不慢,“将军可想清楚了?”
    “木南长公主和亲路上,下嫁大金完颜修。我父皇定不会同意,还会引以为耻。”
    “这也…不足为道。木南毕竟是小国…可将军若是惊动了大蒙的那位阿布尔大汗,搅起大金和大蒙之争,似是才对大金不利?”
    “蒙古人?”完颜修嗤笑了两声,“我就说木南太看高了他们蒙古人。”
    “这定北城他们一直想要,还不是久攻不下?”
    “城外驻扎着又怎样,还不是中了我的埋伏,损兵又折将。”
    “不瞒公主说,阿布尔次子赫尔真如今下落不明,他麾下那个叫那多的,现如今还关在我将军府的地牢里!”
    凌宋儿被这袭话堵了回去,喝了口茶,没回话。
    一旁的绿衫女子却没忍得住,“什么公主…我看着,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
    “将军要让她做大,姐妹们可不服!”
    “那让你做大?!”完颜修鼓着圆眼瞪着绿衫女子看,“刘翠花,你自己怎么不照照镜子?”
    其余几个妾室听得这名字,窃笑起来。
    绿衫女子从不让人叫本名,进府里最早,便让姐妹们都叫她翠姐儿。可这名字大家都有耳闻,平日里都是私底下当谈资的,今天却被将军当众说了出来,可不是解了平日里几分被欺压的气儿…
    “还有谁不服的,给我说说!”完颜修看着众人,怒目着几分威严。
    “要我嫁也可以。”凌宋儿抬了抬声调,“可我夫婿,日后都不能有妾室,以前也不行。”
    “这些莺莺燕燕,将军舍得吗?!”
    “舍得!”听得凌宋儿松口,完颜修却是没过脑子似的,“为了公主,怎么都能舍得。”
    芷秋却在一旁扯着凌宋儿的衣袖,小声道:“公主,这可怎么嫁?”
    凌宋儿叹了口气,起了身:“到底是落了难,也顾不得什么国仇家恨,只望着能明哲保身。”
    “将军,我有些乏了。便先去休息了。”凌宋儿说着,扫了一眼刘翠花和其他小妾,“这些人,将军就趁早了打发着走吧。不然耽误了婚期,可不好了…”
    “得!”完颜修也跟着起了身,对凌宋儿恭敬了几分。指着一旁的小兵,“你们,护送公主回别院。”
    从荷池里走出来几步路,跟前后的金兵都拉开距离,芷秋才忙着凑来问,“公主可真要嫁那个大胡渣子?”
    “不想嫁…可又没得法子…”凌宋儿边走着,边小声道,“他那几个妾室,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拖延些时日罢了…”
    “拖延了时日,怎么办?”芷秋脸上几分惊喜,“公主可是有什么打算的?”
    凌宋儿抿嘴摇了摇头,继续往别院里去。
    一连数日,完颜修没再找过凌宋儿。芷秋却和院子里那几个小兵厮混熟了。打听了几句话回来,说给凌宋儿听。
    “公主料想的没错,那完颜修这阵子,还真是在忙着遣散那几个妾室。”
    “翠姐儿怎么也不肯走,其余的几个,便跟着不动。”
    “说起来,城外战事似是也吃紧了几分。完颜修那日还不把蒙古人放在眼里,这下定北城还不知守不守得住。”
    凌宋儿边听着,边敲着白玉烟枪,“水烟叶儿不够了…他们可有好的送来?”
    芷秋去了包裹里,给她找了找,“还真是都用完了…”
    “我一会儿帮公主出去问问。”
    主仆二人正说着,别院的门却是被人一脚踹开的。几个金兵起了防备,正要拔刀,却见着是自家的将军,这才松了警惕。
    完颜修脸上裹着层砂石,气冲冲进来了屋子里,见凌宋儿还斜躺在暖塌上,压下一口气道,“公主,那几个女人,今晚便走!”
    凌宋儿没急着起身,望着完颜修这幅模样,笑了笑,“将军,起风沙了。北边儿的蒙军可不好守吧?”
    “要不将我送出去,还能求个和!”
    “呸!”完颜修吐了口唾沫:“我完颜修要娶的女人,他么老天也别想挡着!”
    “我们的婚事,就定在两日后,十五之夜。”
    第8章
    芷秋听得怔了怔,凌宋儿脸上的失神也一闪而过。
    完颜修撂下话,转身便气汹汹又出了去。看来这阵子气受的不少…
    “这下可怎么办?!”院子门一关上,芷秋着急了。“这时日怕是没得拖延了,还有两日,公主真要嫁给那完颜修?”
    凌宋儿寻着最后几丝儿水烟叶子,纤指拈着,往烟枪里塞了塞。
    外头还有金兵把手,她故意放声长叹了口气,“嫁给金国人,是叛国的罪…”
    “我也不用苟活了…”
    “公主你说什么呢?!可别吓我。”芷秋捂起她的手来。
    凌宋儿也反手拽住了芷秋,“主仆一场,可苦了你了。”
    “倒是父皇也不会怪到你头上。若真有不测,你求着保命,等他日蒙古破城,将我的白玉烟枪带回去给父皇,让他想想母后的好,善待弟妹。”
    “公主…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芷秋指了指外头,小声道,“我们逃命也行!”
    “可惜可卡先生和蒙哥儿还在地牢里,不然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呸…不该提那蒙哥儿…他若是管点儿用,那日也不会被捉来这儿。”
    “来都来了,就别怨了。都是气运。”就着最后最后的几根烟丝烧尽,凌宋儿才将芷秋拉过来,贴近她耳边说着话。
    “可若是蒙古大军这两日就破城,便是另一个说法了!”
    芷秋听明了,睁着眼望着自家主儿,细声问道:“公主可是算到了什么?”
    凌宋儿却摇了摇头:“人的气运都写在脸上,今日完颜修那般模样,看来是快到头了…”
    傍晚用了晚膳,本打算睡下了。看守别院的侍卫长何久却在敲了敲屋门,“公主,将军让我们请你去偏堂,将军请了城里最好的裁缝和布行商,专为您量体做嫁衣。”
    一行人挑着灯笼走着夜路,穿过荷池,来了将军府的偏堂。却没见完颜修的人。
    “你们将军呢?”芷秋问着何久,“喊着我们公主来,他人却不在。也太没有诚意了!”
    何久面无表情,答着话。“将军还在城楼镇守,嘱咐过的,嫁衣全由公主自己选。裁缝会给公主量好身,赶制嫁衣。”
    凌宋儿接了话去,“你家将军不来也好,我还自在些。”
    凌宋儿随意挑了个布料,趁着让裁缝量身的时候,随了把剪子进袖口里防身。虽说大蒙破城在即,可那完颜修真要敢乱来,凌宋儿就敢给他一剪子咔嚓了。
    何久等凌宋儿这边的活计办完了,便又送着一行人又从偏殿出来。
    荷池的亭台里,翠姐儿带着另几个完颜修的妾室,正围着圆桌吃散伙酒。
    “那完颜修是条狗命的!我们那般对他,他竟然这么赶我们走!”
    “就是,白瞎了这整整两年的恩情!”
    “人家可是公主,我们都是他这几年战乱捡回来的,哪儿比得上她的出身?!”
    翠姐儿喝了三大杯酒,泪水都泡出来了,“枉我平日里对他好,本还想着他能真心对我的…”
    一旁的小姐妹芊芊忙安慰着两句,“翠姐儿你可别哭…将军那天当着她的面儿羞辱你,可真确是没良心的!”
    “我也是替翠姐儿不值了,你可是头一个进府的,感情将军就快被打动了,还以为翠姐儿要当我们正姐姐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什么公主……这下可好,姐妹们明日一早,便都得各奔东西了!”
    翠姐儿一声哭腔,惊天骇地的。芊芊拍了拍她后背,给其余二人使着眼色,“翠姐儿你说,若是那公主今儿夜里断了性命,将军可还会赶我们走么?!”
    翠姐儿声响忽的一顿,“你说什么!”
    芊芊将方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翠姐儿没读过什么书,被这么一说,满脸茅塞顿开的模样,“让她死了,明儿可就不用走了!”
    凌宋儿一行正行至荷池,望着那边四姐妹在叙情,顿了顿脚步。芷秋心领神会,问了问前面领路的何久,“我家公主不想打扰四位夫人,可有别的路回去别院?”
    何久回身抱拳对着凌宋儿摇了摇头,“公主,没有别的路了。只能从这儿过。”
    “那…走吧…”凌宋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会一会。
    翠姐儿还在琢磨着什么法子能害得死人,便被姐妹们一把往旁边拉了拉,“翠姐儿,来了!”
    翠姐儿抬眼这才看到,对面凌宋儿被侍卫长何久护着,正往亭台走过来。
    凌宋儿那日为了拖延时日,才定要完颜修将妾室们都赶走,说来她该是理亏才对。可本着木南国的面子,也不能输了气势。她们要真不起身行礼,那她便当做没见到,走过去了这亭台,今日一别永不再见。
    谁知完颜修这群小妾们还是知道礼数的,见她来了,纷纷起身行了礼,还拉着一旁的翠姐儿。
    凌宋儿点了点头,当是回了礼,“打扰几位夫人了…”她没想过以完颜夫人自称,在这里便也不存在什么姐妹。
    原以为这么就算了,带着芷秋跟着何久往别院去,走出亭台几步,腰上却被什么狠狠一撞,脚步一个踉跄,身子便落入池子里。
    荷池的冷泥水滚进嘴里,喝了三大口,凌宋儿方才挣着浮出来水面,眼前恍恍惚惚岸上几个人的影子,芷秋正着急着,何久已经要下来救人。一旁的翠儿姐,脸上一副阴阴冷冷的笑…
    “公主!”芷秋的声音有些远,凌宋儿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不知是怎的,才被人拖上了岸边,芷秋拉着她的手,有人将她扛着,送回了别院。
    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点起了炭火。
    夜深了,完颜修却守在床边。看到这大胡渣子,凌宋儿莫名恼火,咳嗽两声翻了个身朝着床里,喊着芷秋,“请将军出去!”
    芷秋早就想赶人,等凌宋儿醒了下了令,这才有了话头。“将军,到底是你那些小妾害的人,公主早让你赶人走,你犹豫不决的。这下好,出了事儿。”
    “再说了,公主和您还未完婚呢,您且请出去吧。”
    “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她病了,我守着。怎的不行了?”完颜修正抬手,一个巴掌将将要落在芷秋脸上。
    凌宋儿翻身回来,半撑起来身子做挡,“我的丫鬟,还没人动过!”
    她越是倔强,完颜修便越是觉得被忤逆。
    大蒙兵临城下,家中四处起火,早已磨掉他最后的耐心,“你的丫鬟,没人动过?”完颜修咧着嘴角笑了笑,“那我今日就动动看!”说罢一把拧着芷秋的手腕儿从凌宋儿身后拉了出来,人被他甩到地板上,又拍掌叫了何久进来。
    “这臭丫鬟牙尖嘴利,老子忍她忍得久了!”
    何久望着地上的人,虽是有过几分交情,主子当前,却是不能救的。“芷秋怕也是护主心切,将军切勿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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