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当晚九点半,苏允已经躺在床上,陆秦也打算睡了,却忽然接到岳林打来的电话。陆秦躲到一旁接听,苏允远远地竖着耳朵,生怕演出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瞒着自己。过了会儿,陆秦走过来,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按下免提。
寂静的病房里,只听电话那头传来岳林清晰的声音。
“这出戏,其实最要感谢一个人。是他一手改编出这么棒的剧本;是他用诚意打动了我,执导这部剧;是他用自己的诚恳召集了所有的演员;也是他,用自己的努力、心血与汗水,打造出这么棒的一部剧。虽然他今天不在现场,但是我,还有我身后的所有主创,都想真诚地向他说一声,苏允,谢谢你。”
掌声雷动。
“最近苏允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我想大家都有所耳闻。明天他就要上手术台,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这是他的第一部话剧,他很担心观众会不喜欢。现在他正在电话那头,我想让大家配合我,待会儿我数到三,如果你们喜欢这部剧,大声地告诉苏允好吗!”
“一——”
“二——”
“三——”
岳林大声问:“你们喜欢这部剧吗?”
“喜欢!”全场齐呼。
“苏允加油!”
“苏允我们等你!”
“苏允加油!”
在经久不息的呼声中,全场传来无数自发的加油与鼓励。
电话这边,苏允轻轻捧住了手机。
“谢谢你们,”苏允说,“我一定会再次回到舞台上的,一定!”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苏允准时从病房出发,被推进手术室。一路上,他紧紧握着陆秦的手,陆秦问他怕不怕,他想了想,摇摇头。
“如果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我想再排一部话剧,再拿一次影帝,执导一部自己的电影,拿一个最佳导演奖。”苏允拉拉陆秦的手,笑,“还有,你不是说我们去英国结婚吗,如果手术成功了,出院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英国,好不好?”
“好,”陆秦说,“都听你的。”
苏允挥挥手,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进行了五个多小时,陆秦始终等在外面。岳林言励等等都来了,大家提出轮换着休息,可陆秦不同意,他生生在手术室外面坐了五个多小时,直到怀恩伯格教授的助手走出门,问道:“苏允的家属在哪里?”
陆秦猛地起身奔过去,坐得太久,大脑一瞬间供血不足,他踉跄了一下,几欲摔倒。
“在这儿。”陆秦稳住身子走到助手面前,开口,声音颤抖,“苏允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肿瘤已经顺利切除了,也没有在体内发现癌细胞扩散的现象。”助手笑道,“目前看来一切情况良好,就看他能不能醒过来了。”
半小时后,昏迷中的苏允被推入重症监护室,陆秦开始进入等待。
他以为这场等待最多只有48小时,然而,命运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第一天,24小时,苏允情况稳定,没有苏醒;第二天,48小时,苏允情况仍旧稳定,还是没有苏醒。怀恩伯格教授已经确定苏允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建议他转回普通病房,但为什么他超过48小时还未苏醒,教授却给不出个明确肯定的答案。
陆秦在焦急焦虑中多等了一天,两天,三天……苏允睡着,他却不睡。没人劝得动他,他日夜守在苏允床边,生怕错过苏允醒来的瞬间。日子久了,身体撑不住,有几次他也不知怎么,竟然就这么撑着头睡了过去,醒来懊恼不已,怀疑在睡梦中,苏允一定有一瞬间睁开过眼睛,只是自己错过。
等待会让人焦虑,但长久的等待,反而会让人心境平和。开始的焦虑与焦急渐渐变得平静,陆秦也不再熬体力,死死守在苏允床边,生怕错过苏允的醒来。有时他甚至会亲自给苏允的花瓶里换一束花,或者推开窗,在窗口站一会儿,望一望他们曾经一起散步的小花园。他在苏允耳边打趣:你该不会认了真,想跟那位睡了两个月的先生比一比吧?想了想,又补一句:他不是个好榜样,你不要学他,不过要是你觉得累,想多睡一会儿,那也没关系,哥等着你。
他一直在等,他以为自己要一直等下去了,直到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他伏在苏允床边,睡了个温暖香甜的午觉,忽然,手心里,那只从来安静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稍纵即逝,像睡得太久,产生的一点幻觉。
陆秦抬起头,阳光从窗口直射进来,朦胧的光影下,苏允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苏允?”陆秦试着叫。
没有应答。
陆秦伏过去,他凑近苏允的脸,轻轻叫:“苏允?”
还是没有应答,然而苏允睫毛的抖动更快了。
陆秦瞬也不瞬地盯着苏允,第三次,他尾音颤抖地叫:“苏允。”
手心微动。
陆秦抓着苏允的手,笑着,眼角却有一颗眼泪滑了下来。
完